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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支书慌得跑起来。
高素兰转手把被子给方剑平,“我过去看看。”
方剑平下意识躲开,他手上全是面。
高素兰递给小芳:“剑平,和好面就去,你六叔他们还在那儿等着。”
面和好也不能去,因为天来冷,回来就擀不动了。
方剑平快速把面擀成片切成面条抖开,确保不论什么时候做都不会黏在一起,才带着小芳去养猪场。
养猪场在张家东南方向。
方剑平抱着被子带着小芳往东走一百多米,直直地往南就是养猪场。
养猪场坐北朝南,一排九间,两边还各有五间偏房。正房养猪,偏房里多是养猪的饲料,麦麸,打碎的红薯藤、红薯叶以及麦秸秆等物。
由于这猪得交给农场一部分,所以张庄养了七八十头。
具体是七十还是八十小芳也不清楚。她没去过养猪场。据说还有几头母猪,时不时就添几头小猪崽。
起初村民不赞同养这么多。农闲的时候一切好说,农忙抢收的时候,这么多头猪光弄猪食四个年轻力壮的人就得忙活小半天,多耽误干活啊。减少一半,即便再给农场一半,也够年底家家户户过年。
上多了猪屎的地比没上猪粪的地多见近两成粮食,村民们没意见了。
有些人甚至希望多养几头。
可惜猪饲料不允许。
如果只用红薯藤红薯叶麦秸秆喂养,一头猪一年也长不了一百斤。偶尔添加一点挤豆油挤出的豆饼或者麦麸猪才能长的膘肥体壮。
红薯藤这类东西张庄多得很,麦麸和豆饼有限。尤其是豆饼,荒年还可以当粮食对付一下。
谁也不知道天灾什么时候发生,所以每年张支书都会让村里留一些黄豆放在村委会,以备荒年。
来年收成好,这些黄豆就卖给收购站,然后大伙儿把钱分了。
不是张支书私吞,大伙儿都没意见。
话说回来,养猪场西边是知青点,东边没人住,粪坑就设在东边,跟养牛场的粪坑相隔不过十米。
方剑平怕小芳走路不看路再掉粪坑里,就带着她从西边绕一下。
两人刚一走到养猪场前面的小路上,就看到张小草打西南方向过来,速度还很快,眨眼间就到了知青点门口。
小芳见她还没发现他们,催方剑平,“快走!”
方剑平也怕了她,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拉着小芳。
“小芳!方剑平!”
两人装没听见。
“傻小芳!”
小芳的脚步一顿。
方剑平的呼吸停下来——完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方剑平认命的转身,张小草已到跟前,累得气喘吁吁脸通红。
“我叫你们没听见?”
方剑平:“我以为婶叫我们快点。”
张小草一万个不信,“我和我大娘的声音你都分不出来?你还是她女婿吗?小芳,你也听不出来?”
小芳眨了眨眼睛,胡诌道:“我聋了!”
张小草气得又想打她。不过在手抬起来的那一刻想到小芳打人很疼又赶紧缩回去。看到被子,疑惑地问:“今天不是我爹值班吗?”
张庄需要一年四季值班的工作只有三个——打更巡逻,池塘和牛场。
往东五十米就是牛场,小芳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误会了。
一时之间不确定要不要说实话。
小芳就看向方剑平,让他想折。
方剑平也怕她瞎操心把人吓着,再给张支书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猪场有点情况,需要人看一下。对了,你怎么从那边过来?”
“我去农场了。”张小草想也没想就说。
方剑平顺嘴问:“买东西?”
“不是。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张小草朝养猪场看一眼,“要不要我帮忙?”
小芳皱眉,她怎么这么多话啊。
“你会给猪打针还是会给猪接生啊?”
张小草噎住,“你——我不跟你废话。”对方剑平说,“不用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就往北拐。
小芳暗暗松了一口气。
张小草停下。
小芳心里咯噔一下,她又想干嘛?非得被所有人当成神经病她才甘心啊。
张小草指着北边:“出啥事了?咋都往东跑?不会是我奶奶又跟四婶打起来了吧?”
方剑平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见王秋香、谢兰以及来富家的正忙不迭地往东跑去,隐隐还能看到她们脸上的兴奋。
谢兰和来富家的他不了解,王秋香他可是知道——看热闹不嫌事大。
“大概是去看段伊然。”
张小草这几天天天琢磨她自己和小芳的事,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有点陌生,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她咋了?”
小芳真担心她脱口而出,“段伊然跳河了。”不然想帮她糊弄过去以免她被人当成神经病,都不知道怎么糊弄。
“可能跟刘季新闹别扭了,觉得活着没意思吧。”方剑平这样猜是有依据的。
村里人对段伊然的态度很不好,但有张支书警告在前,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见着她绕道走。
这点一般人很难接受。
方剑平代入自己,如果有个人跟他共同承担共同面对,也不是不能熬过去。
可是张支书提议让两人结婚时,刘季新没松口,理由是段伊然心里有方剑平。等她什么时候放下方剑平什么时候再结婚。
这事起初方剑平也不知道。
张支书气得回来骂,那天跟段伊然在一起算计方剑平的时候,也没见你在意段伊然心里有没有你。
高素兰当时就让张支书去骂刘季新,别搁家里瞎嘀咕。
张支书哪是没骂,他是骂了没用,气不过回到家继续骂。
张小草闻言调出有关他俩的记忆,突然发现他俩也不对劲。要按以前他俩早结婚了。段伊然也不是这时候跳河,而是明年上面招知青回城,刘季新能回去,段伊然不能回去,两人因为孩子产生分歧,段伊然就用跳河威胁刘季新。
幸好被看鱼塘的人当成偷鱼的人及时把她拽上来。
否则可能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
她要是没算错,段伊然这时候应该已经发现自己怀孕了。
真是这样的话她得去看看。
那次段伊然跳河是夏天都险些难产,这大冷的天往池塘里钻,真有可能一尸两命。
“我去看看!”张小草不待他开口就往东跑。
方剑平想提醒她在村头等着就好。然而一个字没说出来,张小草人已经到牛场那边。
小芳不禁说:“她腿真快。”
方剑平以为她羡慕,笑着说:“你也不慢。我们进去吧。”
小芳不禁瞥他一眼,她几个意思?她有幼稚的连这事都跟张小草比吗?
方剑平松开她去推门,以至于没注意到她的小眼神。
大门大开,猪屎的臭味扑面而来。
方剑平条件反射般屏住呼吸。
注意到身边的人,他又觉得自己得给小芳做个好榜样,就轻轻喘口气,大声喊:“六叔!”
话音落下,五个人从猪圈里出来。方剑平顿时明白他和张小草在外面说这么久话怎么没人出来,合着都被猪哼哼声挡住了。
方剑平在村里住了近三年,经常跟村里人一起劳动,就算有些人叫不上名字看着也眼熟。
这五个人其中三个年龄相仿——六十岁左右。但脸色极其不好的只有一个,就是那个陌生人。方剑平知道他就是老李。
老李跟他岳父说的一样,瘦高个,头发花白,一脸病态,但腰板笔直,仿佛天大的困难也压不垮他。
人都到养猪场了,精气神还在,肯定不一般。
甭管这人是思想出现问题,还是工作上失误,没让他去劳改农村,就说明这人没干过违法的事。
张支书喊他老李,他一个小辈这么喊不合适吧。
方剑平决定装不知道:“六叔,被子放哪儿?”
“给我就行了。”张老六接过去顺嘴问:“大哥呢?”
方剑平:“段伊然出点事,叔可能得带她去农场医院看看。”
张老六忙问:“因为啥?”
“不清楚。我猜是因为刘季新。”
张老六想想村里人对段伊然的态度,起初很不好,恨不得用吐沫淹死她。最近一部分人无视她,一部分人躲着她。上了年纪的人大概想到她才二十岁,一个人在这边怪可怜的,有点同情她。
昨天上午好像还看到她四婶跟段伊然打招呼。
不是村里人导致的,张老六不慌了,“是跟刘季新打起来了,还是闹自杀?”
“自杀。不过听大头叔的意思还没喝到水就被他们拽上来了。可能冻的没知觉了吧。”方剑平拉住小芳,“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张老六点点头,看到身边的人,“对了,这是老李,以后就是咱们村的一员了。”
面对一个六十来岁的人,方剑平还真叫不出口,“李大爷。”
老李慌忙说:“别,别叫大爷,叫我老李就行。”
方剑平见他一脸惶恐,腰板弯下来,心里突然有点不落忍。可又怕他更不安,还是遂了他的意,道:“老李。我是村支书的女婿,这是他闺女小芳。小芳,喊人。”
“老李。”
在方剑平和张老六聊天的时候,小芳也没闲着。佯装好奇的往四周打量,两边的偏房一样一样,导致她看这么久也没看出老李住哪间。
小芳佯装好奇地问:“老李,你住哪儿啊?这里是养猪场,我爹说不能住人。”
老李的眉头忍不住皱一下,不是被她问的,而是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幼稚,总觉得有一丝天真。
可她看起来也有十八/九岁了,不应该啊。
张老六听习惯了不意外,指着右手边,“就这间。你听错了,你爹说的是没人住,不是不能住人。”
小芳看一下破旧的木门,又打量一下门边的上面和下面,上面用一个铁环固定在土墙上,下面放在一块石头上的。
这门应该不能使劲推吧。
“那我看看。”张小芳猛然推开门。
砰地一声。
两扇门应声倒地。
小芳吓得往后猛一跳。
方剑平连忙过来,“没事吧?没伤着哪儿吧?”
小芳摇摇头,为自己辩解,“方剑平,不怪我,是这个门自己倒的。它想碰瓷。”
方剑平哭笑不得:“别倒打一耙啊。明明是你没收住力。”
“那咱家的门咋不倒?”张小芳睁大眼睛问,“这个门就是故意的。”甩开他的手,朝里面蹦跶,抓起门就说:“我要劈了它烤火。”
张老六反应过来赶紧拦住,“不行!”
“为啥?”小芳反问:“六叔,你帮它不帮我?我要告诉我爹,你和门一起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