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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汉迢迢,星云渺渺。
山之巅,画道子举目远眺。
天幕有一轮皎月,徐徐穿梭于薄雾微云中。
此时,画道子站在风中,一动也不动。
他在等,等行者所说之人的到来。
不知何时,片云渐起厚重,隐了月华,敛了潇逸。
本作微熏的风,突变得狂肆起来。
“呼呼...”
狂风浮掠,画道子的一身长袍猎猎而作。
风停,画门所在之地,顿显晚凉幽径。
这一刻,山染华黛,树影扶疏,飞花漫漫。
寒光零乱中,有一人影凭空以现。
来人衣着朴素,静悬于空,他身躯凛凛,只一人,便若有万夫莫当之勇。
画道子看了看来人,眉宇凝皱地更为深沉。
以他实力,竟是丝毫察觉不到来人的气息。
沉寂片刻,画道子道:“你来了。”
阿彪淡漠地瞅了画道子一眼,道:“想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了。”
画道子回应了声:“知道。”
说着,他稍顿了顿,再道:“这位修友,动手之前,我还有一事不明。”
阿彪道:“你说。”
画道子道:“我想知道,吴玄到底何处招惹了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
阿彪愣了愣,淡冷一笑,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吴玄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就行了。”
画道子皱了皱眉,道:“修友,我画门一向不问世事,隐居在深山之中,可能化干戈为玉帛?”
“不问世事?”
“隐居深山?”
“化干戈为玉帛?”
阿彪轻蔑笑了笑,摇着头道:“不可能。”
画道子一脸地阴沉似水,道:“如此说来,此事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阿彪道:“没有。”
画道子道:“这位修友,你纵有些实力,可我画门也不会任人宰割!”
言罢,画道子随手一挥。
“咻!”
继而见得,一抹流光直冲云霄。
“砰!”
只听得一声轰响,那一抹流光顿在天顶炸裂开来。
无数晶莹光点,交相浮掠,继而在天幕勾勒出一幅磅礴大气的山水景象。
伴随着这一异象的衍出,原作静谧的山门,突起道道破空声响。
“咻!咻!咻!”
不多时,一道又一道身影纷纷落定在画道子左右。
“门主,发生了什么事?”
“江山图一现,那便说明我画门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莫非有大敌来犯?”
“......”
议论声,阵阵而起,不绝于耳。
不消片刻,天幕之上,便被无数修士所占据。
阿彪被合围在人群中,显得单薄不已。
这些修士的实力,参差不齐,弱的只有凝丹,强的则作虚实。
两名虚实境修士分列在画道子左右,他们没有开口,只一脸凝重地望着阿彪。
阿彪默不作声,他似是在等,在等画道子的布置。
好些时候,四合而来的修士渐敛了议论。
他们的目光,纷纷锁定在了阿彪身上。
承接到万千寒目的凝视,阿彪无所动容,整个人显得自若如常。
他淡淡笑了笑,看向画道子道:“我道画门有多不可一世,过来一瞧,原来这般不堪入眼!”
闻言,画门的修士倏作滔怒。
“大胆!”
“我画门岂是尔等屑小可以污蔑?”
“你找死不成?”
“......”
众多修士激怒而言,横眉冷眼地瞪着阿彪。
画门虽是一方隐势,但门中强者却不比如四方阁这样的大势力少。
阿彪这般轻蔑之言,何曾有丝毫将画门放在眼中的意思?
阿彪笑了笑,笑地很随意,随意宛若风轻云淡一般。
他道:“画道子,让你画门中的那位合体境修士现身吧!他与你联手,或许勉强够我出手一次。”
听得阿彪这话,围将在四方的修士,无不勃然而怒。
“好个狂妄之徒!”
“轻我画门者,当诛!”
“辱我画门者,当杀!”
“......”
一个个修士,激愤叱喝,隐隐若有些要出手之势。
阿彪不以为然,看也不曾看那些口伐之辈。
这时,画门所在的山峰内,突有一声惋叹传荡开来。
紧随着,画道子的身前有一老者凭空显现。
这老者,须发皆白,身子略有些佝偻。
伴随着老者的出现,画门之人顿作沉寂。
老者有着合体境实力,距离渡劫境也只一步之遥,他名为萧远。
此时,萧远顿了顿,他先是看了看阿彪,继而看向画道子道:“门主,这一战可是已没有回旋的余地?”
画道子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才激发江山图。”
萧远顿了顿,道:“看来今夜,我画门有一场生死存亡之战了!”
说着,萧远转身望向阿彪,道:“不知我画门何处得罪了阁下?”
阿彪道:“画门没有得罪我,不过却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萧远眉宇一沉,道:“谁?”
阿彪道:“你没资格知道他的名讳。”
萧远顿住,以他实力跟身份,何曾受到这般轻蔑?
他没再回应什么,只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一场生死之战的到来。
迟定片刻,画道子道:“这位修友,我画门之人,已尽数在此了,动手吧!”
阿彪淡淡一笑,掩手一挥,其身前顿有两道金光浮现。
金辉灿烂下,有两件器物显现以出。
这两件器物,一柄大斧,一根长笔。
阿彪看了看画道子,道:“别说我欺负你画门,选吧!”
画道子一愣,若有不明阿彪之意。
阿彪道:“此斧,名为衍天斧,此笔,名为衍天笔。今日我以一器独挑整个画门,且我只出一招。”
阿彪这话,说地不紧不慢,且给人以一种随性之感。
可这话落到画道子等画门之人的耳中,无疑成了莫大的挑衅与轻蔑。
画道子切了切齿,对于行者,他可以无所不忍,因为行者于他有恩。
在他的心里,行者是他的老师,即便行者要取他性命,他也不会有所反抗。
可阿彪不一样,画道子不认识他,所以才会这般强硬。
此时,围将在四方的画门修士,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恶狠狠地瞪着阿彪,周身上下,皆有凛冽森寒的气息波荡开来。
迟定片刻,画道子道:“阁下真是好生狂妄,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如何以一器一招独挑我整个画门!”
说着,画道子随手一招,一根翠色长笔顿入手中。
“杀!”
画道子举笔一挥,厉喝道。
话语方歇,无数画门修士已飞冲以出。
“杀!”
“杀!”
“......”
山野的寂静瞬被打破,继而见得一道道洪涛雾流携着浩荡声威,朝着阿彪汹涌袭去。
“轰隆隆....”
这一刻,夜月长空中,清辉晨霜敛散,刀光剑影飞渡,人相吵嚷,力尽凶猛。
值此之际,画道子与萧远也冲杀出来。
画道子的实力,较之萧远还要强上不少,他乃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渡劫境修士。
“轰轰...”
翡翠长笔,顺空而来,掩一方山河咆哮,起一阵时空动荡。
此时,无数攻击四合而动,继而直直朝着阿彪袭来。
阿彪停悬在半空,整个人显得平淡不已。
“你既是不选,我便我自己选吧!”
阿彪自顾道了一句,轻一探手,那一柄金光熠熠的大斧顿敛无形。
“你们既是画门之人,理应都擅笔器才是。”
此言一出,阿彪动了,衍天笔倏地朝着身前一点。
这一笔点下,乾坤即成。
霎时间,那冲杀而来的众多画门修士,只觉星月移空,天地变幻。
现身之际,众人发现,自己竟是身处在一处灰暗迷蒙的世界。
此时,阿彪手持衍天笔,轩昂而立。
见此一幕,画道子与萧远皆作大骇。
他们满面不敢置信,虽自持实力强大,但却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到了阿彪的虚实之境中。
阿彪冷霜着脸,盯着画道子等人道:“我衍天笔下的一招,一共有七式!”
言语声尚且袅绕,阿彪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紧随着,迷蒙的天际,突有一道金光闪烁的巨大笔影显现。
萧远两眉一皱,厉喝道:“都还愣着干嘛?还不一起出手破了他的虚实幻境?”
“咻!”
“轰!”
还不待画门之人动手,悬空的烁金笔影已然落下,席卷而动的乃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凌厉笔锋。
横笔如千里阵云,隐若实形;
点笔似高峰坠石,磕如山崩;
撇笔犹陆断犀象,飘似弄影;
折笔如百钧弩发,郁拔纵横;
竖笔似万古枯藤,清秀锐透;
捺笔若崩浪雷奔,畜怒拂郁;
钩笔作劲弩筋节,先逸后奇。
七式笔锋,雄迈奔逸而下,直直击落到画门众人的跟前。
见状之下,画道子等人哪里敢作迟疑?
浩荡的元力澎湃而出,那自画道子的长笔中顿起碧翠葱茏,瞬间便将苍宇覆盖。
然则让人骇然的是,无论是画道子的笔力,还是画门中人的攻击,在这七式笔锋下,竟是顷刻间尽数瓦解崩散。
七道金芒闪掠而动——“咻!咻!咻...”
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响彻寰宇——“砰!砰!砰...”
无数身影迎空抛飞,鲜血飞洒,直扬起好大一片血雾。
下一刹,笔影涣散,阿彪的身影悬空而出,他淡漠地看着画道子等人,睥睨之态,莫不外是。
不多时,迷蒙飘散,阿彪的身影也随着迷蒙的消失渐趋虚幻。
画门所在之地,星月依旧。
画道子等画门中人从昏沉中醒转,他们踉跄倒地,满目骇然。
不远处,阿彪一手持着衍天笔,一手提着一坛烈酒。
阿彪举坛而饮,叹道:“伏身静描细致处,提诗落印妙毫颠。若问绘画何如此?艺有专功自成仙。”
言罢,阿彪点笔而动。
“咻!”
一抹金芒自衍天笔中瞬发而出,继而直直朝着画门的山门飞去。
“轰!”
“砰!”
金芒落定,画门所在的山川,顿起剧烈轰鸣。
继而见得,原本雄伟壮阔的山脉,竟是逢中而开。
见状,画道子愣住了,萧远也愣住了,诸多画门修士也作瞠目结舌。
他们惊骇地望着那被阿彪一记点笔劈开的山川,久久道不出一个字来。
“这...”
画道子一脸惊骇,任他如何猜料,也未想到会是如今这结局。
萧远顿了顿,道:“门主,今夜我画门,怕是要亡了!”
说着,他怅然一叹。
适才在阿彪的虚实之域中,整个画门的修士,全都身受重伤。
萧远很清楚,这个看上去憨实的男子,其势力已到了无可揣度的地步。
画道子阴沉着一张脸,他比萧远还要清楚,阿彪的一招七式,本可将所有画门修士全数诛杀。
这一刻,整个画门所在之地,出奇的安静。
无数修士,强忍着剧痛,憎恨地瞪着阿彪。
对此,阿彪不以为然,只自顾地喝着酒。
好些时候,阿彪转开身去,状作欲离。
他稍顿了顿,道:“画门之人,从此不可踏足中土皇城半步!若不然,下次我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劈山了!”
言罢,阿彪人已消失长空,只留下一轮孤月,静悬当空。
见得阿彪离去,画门的修士,皆是一愣,那隐绕在心头的压抑,似也随着阿彪的消失而遣散。
萧远凝皱着眉头,对着画道子问道:“门主,这...”
画道子摆了摆手,道:“萧老,通知下去,即日起,所有画门之人不可进入中土皇城半步,若有违抗者,杀!”
萧远点了点头,道:“门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画门何时招惹了这般强大的存在。”
画道子道:“是吴玄。”
“吴玄?”
萧远一愣,想起了不久前,吴玄似是带着一众门徒弟子去往中土皇城交流作画之道。
思定片刻,萧远道:“门主,你可能看出他的实力?”
画道子摇了摇头,道:“我看不透他。”
萧远道:“以门主渡劫境的实力,竟也看不透他,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画道子道:“他的实力,恐已超出了你我的认知。我画门的修士,实力高低不等,但在他的一招七式笔锋下,所受的伤势,竟做一样。”
萧远眉头一沉,似是有些不明画道子的言意。
画道子道:“我说的所受伤势一样,指的是各自身体所能承受的程度。”
经由画道子这般一说,萧远倏地一惊,心底深处,不由更为骇然。
这时,画道子道:“吴玄啊吴玄,你到底为我画门招惹了什么存在?”
说着,画道子艰难地站起身来,满脑子都浮掠着阿彪适才那一招七式的笔锋。
迟定片刻,画道子道:“萧老,立马派人通知吴玄回山!”
萧远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生恨,吴玄为人倨傲,画门中人皆有所知。
只这一次,吴玄的清高与傲然,却为画门招来如此大麻烦。
......
值此之际,中土之地以东的山野中,吴玄一行人正急速朝着画门赶回。
吴玄说过,行者若是放他离去,他还会回到中土之地,且是带着画门的打抱不平回来。
在吴玄看来,行者虽有着虚实镜实力,但画门之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强者,更何况,还有萧远与画道子这等超越虚实境的修士。
“我吴玄说过的话,从不更改,等我回了画门,将此事禀于门主,定要让你还我一个公道!”
奔行之余,吴玄暗暗揣思着。
殊不知,画门等待他的,是惊骇。
......
翌日,天朗气清。
中土皇城,一切如常。
早间,虎子打点好后,便来到了元府。
天翊如往日一般,开始教习虎子作画。
千钰伴在天翊身旁,专心的凝望着。
她不懂画,也不喜画,但她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
千叶待在千钰身边,不知为何,她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不多时,元府外,传来了冶炼之声,且还夹杂着行者的帚扫声。
“阿彪,你身体好些了吗?要不今天你休息下吧?”
铁牛浑厚的嗓音缓缓传开。
阿彪道:“铁牛大哥,我没事,只是稍有些伤风感寒罢了。”
“阿彪,你可别瞒着大哥!”
阿彪笑道:“铁牛大哥,我阿彪是那种死撑着活受罪的人吗?我要是真有事,哪里还用得着你开口?”
说着,阿彪顿了顿,再道:“铁牛大哥,昨日你说过,花酒管够,我身体不适,没赶上,可能算在今天晚上?”
铁牛连连摇头,道:“这可不行,阿珍说了,以后得严格控制你的酒量,咱们这行,也就年轻力壮时能挥霍几年,等再过几载,我们就把不动手中的大锤了!”
说着,铁牛轻声一叹。
可任凭他如此惋叹,时间也不会予以同情。
时间是公正的,也是残酷的。
阿彪顿了顿,出奇地没有去接言什么。
铁牛只顾着抡锤,并没有看见阿彪神情中的那一抹怅惘,打趣道:“阿彪,等以后赚多了钱,替你讨个漂亮媳妇儿,怎么样?”
......
别来无期,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只道,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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