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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斑驳,岁月沉淀。
一眨眼,十年即逝。
这十年间,一切都显得平淡。
日月淡而无私,山水淡而寡欲,自然淡而素雅,人心淡而高洁。
淡中识得人生味,静中品得日月长。
淡是一种沉淀,一种静美,一种超越了凡俗的净化。
......
又是一个寒冬临至,中土皇城飘起了蹁跹的雪花。
元府所在的那一条街巷,原作无人问津,经由琼楼的费力运作,已然作鼎沸之势。
十年下来,千钰已出落得亭亭如水,虎子也做凛凛身躯。
两人的关系很好,时常在一起谈天吐地。
铁家的铁器生意虽没有多旺盛,却也足够支撑一家开支。
许是因为年纪大了,阿珍不愿再见铁牛那般操劳,三番五次的劝下,终是通了铁牛,让其雇了一个下手。
这下手,名叫阿彪,生得彪悍而又憨厚,在铁家已做足了一年功活。
让阿彪苦郁的是,这一年多时间下来,他可没从铁牛那里学到多少器技。
好在阿彪实诚,纵有苦郁,也不言道出口,只闲暇之余,会与虎子唠上两句。
此时,元府的门前,搭建着一长棚。
长棚内,悬着无数画卷。
这些画卷,有写景的,有写人的,千奇所综。
棚下,坐着两人,一名女子,一名男子。
女子着一身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
她的发间,插着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艳丽无比。
她那一双澈眼,媚意天成,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
坐在女子身旁的,乃是一个壮硕的男子。
男子坐着,胸腹横阔,凛然生威。
这两人,不作他人,正是十年后的千钰与虎子。
“钰儿妹妹,你今天,我能卖出画卷吗?”
迟定之余,虎子看了看身旁的千钰问道。
千钰正出神地望着漫天而下的飞雪,突听得虎子这般相问,连道:“虎子哥哥,你什么?”
虎子尴尬笑了笑,挠了挠头道:“没什么。”
千钰顿了顿,道:“虎子哥哥,有志者,事竟成,我想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前来买你的画卷。”
虎子微愣,道:“钰儿妹妹,这话我已经听你了不下千百遍。”
千钰道:“有那么多吗?”
虎子了头,展目看了看自己铺面上,那正卖力挥锤的阿彪,道:“自从阿彪到了咱家后,你就开始了。”
千钰笑了笑,道:“没想到虎子哥哥竟记得这么清楚。”
虎子道:“钰儿妹妹,这些日子白叔去哪里了?我都好些天没见到他了。”
着,虎子朝着身后的府邸望了望。
千钰愣了愣,道:“叔叔离开时好像去找什么人。”
虎子颔首,道:“钰儿妹妹,白叔真的不是你的父亲吗?”
千钰陷入思量,好些时候,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见千钰情绪似作低沉,虎子连道:“钰儿妹妹,等今日太阳下山后,我带你去冰湖捉鱼吧?”
千钰道:“叔叔走时过,让我不要到处走动。”
虎子一愣,道:“白叔真这样?”
千钰了头。
虎子道:“那好吧!”
言罢,虎子撇开头来,颊面有失落浮过。
值此之际,迎面突有一老者朝着长棚走了过来。
老者佝偻着身躯,此时正一脸嬉笑地看着虎子与千钰。
见得这老者,虎子无奈叹了叹气,一旁的千钰则有礼地对着老者回之一笑。
虎子看了看老者,淡然地道了句:“薛老,你来了。”
老者姓薛,也是中土皇城之人,虎子只知道这些讯息。
薛老了头,人已立定在了长棚外,笑道:“虎娃,老头子来看看,你近日的画艺可有长进。”
着,薛老取下一副画卷,开始入神地欣赏了起来。
这画卷之上,画着一个魁梧的汉子,汉子的手中,高举一柄精铁大锤。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汉子与不远处的阿彪,颇有些几分神似。
见得薛老这般模样,虎子一脸无奈地看了看千钰,暗叹道:“薛老啊薛老!这一年多时间以来,你不时便到我这盈尺之地来,可你也不能每次只看不买啊?”
就在虎子郁郁之际,棚前的薛老缓缓放下了手中画卷。
紧接着,薛老饶有意味地看向虎子,道:“虎娃,这画多少钱?”
闻言,虎子一愣,连带着其身旁的千钰也若有些惊诧。
滞愣了半响,虎子对着薛老比划出了一个五指之数。
见状,薛老想也没想,接着从钱袋中拿出了五枚金币,道:“一副拙丑之境的画卷,确也值这个数!”
言罢,薛老拿起画卷,便欲离去。
虎子愣在座上,看了看那五枚金币,满脸不敢置信。
他在元府外摆摊卖画已有一年多时间,可这一段时间内,他的画作却无人问津。
可今日,这个“常客”薛老,却破天荒的出了五枚金币,买下了他的画作。
这是虎子卖出的第一幅画卷,也是这些年来,他跟随天翊作画,看得见的回报。
就在虎子愣神之际,薛老人已迈出了好几步。
见状,虎子连道:“薛老,等等!”
闻言,薛老顿住了身子,转身看向虎子,道:“虎娃,怎么?你莫不是嫌我给的价低了?”
虎子摇了摇头,道:“薛老,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薛老笑了笑,道:“什么为什么?”
虎子愣了愣,道:“以前你只是看我的画,从不买我的画,可今日你为何?”
着,虎子尴尬笑了笑,人已站起身来,指了指棚下桌上的那五枚金币。
薛老见状,颇有些不以为然,淡淡道:“原来你的是这事啊!”
言落,薛老稍稍思衬了片刻,开口道:“虎娃,这样跟你吧,我有一个习惯,也可以是爱好,这个爱好便是收藏画卷。”
薛老顿了顿,再道:“当然,我收藏画卷有个前提,非拙丑之境以上的画卷不收!”
“拙丑之境?”
虎子愣住,不明薛老何意。
千钰也怔在一旁,她不喜欢作画,即便这些年下来,她对作画早已耳融目染。
见得虎子这般吃惊模样,薛老也做诧异。
下一刻,薛老折返到了棚前,不可思议地望着虎子道:“虎娃,这些画卷,可是出自你手?”
虎子了头。
这些画卷,全都出自他手,乃是这些年来,他跟随天翊习画的成果。
见虎子承认,薛老皱了皱眉,道:“虎娃,这些画既是你所作,你何以不知拙丑之境?”
虎子摇着头道:“拙丑之境?没听过。”
薛老一脸惊疑,道:“你既是画者,莫不是连十大画境都不知道?”
虎子尴尬笑了笑,这些年来,他只顾随着天翊作画,那顾得了其他?
至于薛老口中的十大画境,他更是闻所未闻,天翊也从未与他提及过。
沉寂半响,薛老凝重道:“虎娃,你可有老师?”
虎子愣住,没有回应薛老,他答应过天翊,不会将自己随其习画之事道以他人。
薛老道:“你难道是自学成才?”
虎子憨憨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
薛老叹道:“这样给你吧虎娃,十大画境之中,拙丑之境处于第三境界,也是你现在的绘画水准。”
闻言,虎子身旁一直未曾开口的千钰突然作言道:“薛爷爷,十大画境都有哪些?”
薛老笑了笑,道:“画者在作画时,注重意境的营造。等达到了一定的境界,也就达到了气韵生动的目的。所谓的“境界”,是画者通过笔墨语言所创造的一种气象,一种意境,一种格调,以及品赏者通过精神体验、主观之念而感受到的精神高度。”
着,薛老顿了顿,再道:“十大画境,有虚幻之境、画外之境,拙丑之境、寂寞之境、萧散之境等等。”
话至此处,薛老看了看虎子,道:“虎娃,你老实告诉我,你当真是自学成才的?”
虎子凝定薛老,他能感觉到,薛老这话,似是别有他意。
思衬片刻,虎子了头,道:“薛老,我也是闲来无事,自己捣弄而已。”
“自己捣弄?”
薛老一诧,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虎子,道:“我记得一年前,你的画作水准,尚还停留在地虚幻之境,这一年多时间下来,你自己捣弄捣弄,就达到了十大画境的第三境拙丑之境了?”
虎子愣住,他不善言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以应。
见状,千钰连忙解围道:“薛爷爷,你可别看虎子哥哥呆头呆脑的,他在作画上,可颇有天赋呢!”
薛老皱了皱眉,道:“若是虎娃真是自学所致,一句简简单单的颇有天赋哪里应景得的下来?”
着,薛老顿了顿,又道:“钰儿,你可知道薛爷爷当初从虚幻之境抵达拙丑之境用了多久?”
千钰摇了摇头,道:“多久?”
薛老比划出三根手指,义正言辞道:“三十年。”
闻言,千钰愣住,连带着虎子也做瞠目结舌。
薛老道:“我从便喜作画,总希望以一纸画卷,道出世间种种。可奈何的是,时间酷残,如今,我已经老了。”
着,薛老轻声一叹,人已转身朝着来路走去。
刚走没多久,薛老突然顿住,道:“虎娃,你可愿跟随老夫作画?”
虎娃呆愣着,张了张嘴,偏又不知该如何言对。
薛老道:“你不用急着答复我,等你想好了,可来中土皇家学院寻我。”
言落,薛老翻手一挥。
“咻!”
只见一抹流光迅疾而动,只眨眼不到,虎子的手中已多出了一枚令物。
这枚令物之上,衍动着淡淡光芒,那光芒中,似有锐气归藏,一看便知不是凡俗之物。
虎子拿着令物,怔怔地看着薛老远去。
这一刻,他的心间是激荡的,脑海中,更是不断回掠着薛老之言。
见得虎子这般失神,千钰道:“虎子哥哥,你赶紧去追薛爷爷啊!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虎子笑了笑,反手将薛老的那一枚令物放入腰间,道:“钰儿妹妹,可我是个普通人。”
千钰道:“虎子哥哥,我记得,你似乎很想进入中土皇家学院,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虎子幼时,曾想着行以仙修之事,那时的他,曾无数次幻想着自己能进入中土皇家学院修习仙法。
只世事变幻,他最终没能得偿所愿,而是随在了天翊身边,作画了十年。
虎子怅然一叹,道:“钰儿妹妹,此事可你可要替我保密,不能让我爹娘与白叔知道。”
千钰蹙了蹙眉,道:“为什么呢?薛爷爷既是让你去中土皇家学院跟随他作画,想来他应该是中土皇家学院的老师才是,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虎子道:“钰儿妹妹,你觉得是白叔作的画好,还是薛老作的画好?”
千钰想也没想,道:“当然是我叔叔的画好。”
虎子道:“这就对了,我既已跟着白叔作画,又岂可半途移师?”
千钰怔了怔,道:“这倒也是。不过你跟我叔叔作画,恐怕也只能作画,但你若选择跟薛爷爷作画,不得还能习得稍许仙修之法呢!”
虎子无奈一笑,给他的感觉,千钰似是极为希望他跟薛老学习作画一样。
“钰儿妹妹,你难道真想我跟薛老去学习作画不成?”
千钰陷入思量,好一副无邪天真模样。
沉定片刻,千钰道:“虎子哥哥要是走了,就没人在这里卖画了,也没人带我去冰湖捉鱼了,这倒是一件让人纠结的事。”
虎子道:“放心吧钰儿妹妹,我不会答应薛老的。”
着,虎子拾起了桌上的五枚金币,对着千钰扬了扬,道:“钰儿妹妹,今天晚上到我们家吃饭!”
“恩。”
千钰欣然地了头。
这些年来,她时常在虎子家吃饭,早已将虎子的家,当作了自家。
“钰儿妹妹,这里你先看着,我回去一趟!”
言落,虎子人已朝着自己铺子跑去。
见得虎子归来,那正卖力挥舞着大锤的阿彪突地一顿,道:“虎子,看你满面红光,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虎子笑道:“阿彪,我开张了!一副画卷,卖了五个金币。”
“五个金币?”
闻言,阿彪一怔,满脸惊愕。
他在铁牛家劳苦一个月,都才一个金币的工钱,虎子所画的一幅画卷竟然卖了五个金币。
只稍稍一向,阿彪便觉得心塞。
还不待虎子跑入铺内,阿彪大喝道:“虎子兄弟,抽空的时候,要不你也教教我作画吧?”
虎子对着阿彪摆了摆手,一个躲闪,人已入得屋内。
此时,铁牛与阿珍在屋内各自忙碌着。
阿珍在厨房准备着菜肴,铁牛则是收拾着各种废弃铁胚。
“爹!娘!”
虎子兴奋地喝道。
闻言,阿珍与铁牛皆是一愣,连连朝着虎子看来。
“爹,娘,我开张了!我画的画卷, 今天终于卖出去了!”
铁牛与阿珍同时一喜,连忙抽身到虎子身旁。
阿珍道:“虎子,我就吧,等你出师了,一定会看见光明的!”
铁牛道:“虎子,卖了多少钱?”
虎子从腰间掏出了五个金币,对着铁牛与阿珍扬了扬,道:“一副画卷,五枚金币!”
听得虎子这话,铁牛与阿珍皆是变貌失色。
两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虎子,惊讶地半天不出话来。
好些时候,两人方才从惊愕中醒转。
阿珍道:“当家的,我的怎么样?虎子现在出息了!”
着,阿珍已喜极而泣。
铁牛愣了愣,道:“一幅画卷,五个金币。这得上我一个月的炼器收入了!”
阿珍道:“我就吧,让虎子跟着白兄弟学习作画,一定没错,你还时常担忧这担忧那的!”
铁牛笑了笑,笑得有些释怀。
虎子愣了愣,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担心什么。
“爹,你放心吧,你交给我那些炼器之技,我可没有半落下。我铁家的手艺,断然不会在你这里葬送的!”
闻言,铁牛怔住,他张了张嘴,偏又什么也出口来。
阿珍道:“虎子,你就别刺激你爹了,现在时候还早,赶快回去照看你的画铺,别让钰儿一个人呆在外面!等忙完了,就跟钰儿一块回家吃饭。”
虎子了头,顺手将五个金币放在了桌上,道:“爹,娘,弄些好吃的!”
还不待铁牛与阿珍些什么,虎子人已飙奔了出去。
途经阿彪身旁的时候,阿彪再次开口道:“虎子兄弟,你教不教我,倒是给个信儿啊?”
虎子大笑道:“阿彪,等你什么时候空闲下来了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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