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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执麈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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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火上的小水壶滋滋的冒着白色的热气,祺砚提手将水壶取下,火炉灭掉,素手高低舒展,将滚烫的香茗送到杨毓手中。

    杨毓接过热茶,清新的茶香萦绕鼻间,热气喷的脸颊微微发热。

    祺砚抿抿唇,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终还是下定决心,低低的问道:“女郎为何不问起阿九?”

    杨毓早已发现阿九的消失,却并未问及一句,听到祺砚提起,面容踌躇了一瞬。

    这一踌躇,落在祺砚眼中,变成了杨毓因那人不辞而别而觉得寒心难过,她义愤填膺的道:“女郎救他性命,以衣衣他,以饭饭他,他若要离去,哪个也没阻拦,却偏偏要不辞而别,真真是个养不熟的!”

    杨毓偏偏头,一双能看透人心底的眸子看向祺砚。祺砚这愤怒未免太过,她轻缓的道:“他本是客人,何时想要离去,自由他去。祺砚这气竟比我还要大?”

    祺砚自知失言了,眉间不禁一蹙,微微低下头,声音弱了几分道:“是奴过矣。”

    杨毓微微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你这火爆脾气何时才能改改,以后在外为人处世要留意些,万不可如此莽撞。”

    祺砚为想到自己一句话惹的杨毓如此不快,眸中有些委屈,低低的道:“是。”

    杨毓展眸看向外间,缓缓的道:“金陵那地界处处皆是贵人,没一个是我惹的起的,你要记住。”

    祺砚微微扬眉看向杨毓,低声道:“不是有王氏郎君?女郎何必生惧?”

    杨毓看向祺砚,眼神就似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她柔声道:“王靖之身份贵不可言,我却低下卑微到尘土中。也不知到了金陵我会成为多少人的眸中之刺,举步维艰已然是定数。”

    她转过眸,看向祺砚,清高之气油然而生道:“世上绝无一人,比自己更可靠。”她深深的叹口气,心中却没有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一分。

    眉间是一点担忧,一丝愁绪,唇角却挂着淡淡的笑容。

    祺砚呆愣的看着杨毓,轻声道:“女郎为了王氏郎君竟然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真是慕他甚深。”

    杨毓唇间扬起一丝笑意,并没有回答。

    是否人皆是这般永不满足?

    刚刚发现自己重回十四岁,杨毓就想,如果能将杨秀培养好,姐弟二人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愿望。她就寻一寒门子弟,嫁人做正妻,安心的相夫教子,过最平凡,最温馨的生活。

    遇到王靖之,她屡屡退步,屡屡拒绝,直到真正再经历一回生死,才下定决心,这世间的东西,你若不去争一争,不去夺一夺,又有谁知晓结果呢?

    她要他。

    要全部的他,都属于她。

    她,要自己配得上他。

    杨毓的眸光较之以往更加的明亮,那充满斗志的眼神,令她美的格外夺人心魄,祺砚呆呆的看着杨毓,恍惚间觉得,这是自家女郎么?

    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路向南,天色逐渐暗淡,只听外头一声浑厚的声音:“止行!”

    祺砚疑惑的看着杨毓那张美艳的容貌,她的气度张扬中带着清澈宁静。祺砚唇角扬起笑容,这不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女郎吗?她歪歪头看向杨毓,却总觉得自家女郎哪里变了,那种势在必得的霸道,让她觉得生机勃勃。

    马车复又向前走了几步,缓缓的停了下来。

    营地中,下仆忙碌着,将帷帐搭建好,准备昏食。

    杨毓踏着窈窕曼妙而清雅的步履独自走向高地,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背影拉的老长,晚风拂面,吹得肩头发丝随风飘摇。

    站在高地上,杨毓再俯瞰回营地,忙碌的下仆,嬉笑玩闹的女郎,高谈阔论的士人尽收眼底。

    一众世家郎君女郎远远的跟在王靖之与众士人的身后,王靖之一身洁白素缎宽衣博带,衣襟袖口镶嵌着金线滚边,下裳绘着潇湘夜雨图,让人觉得格外高雅如月,淡然如雾。

    他踏着轻缓悠长的步履缓缓的走向杨毓,虽站在人群中,却总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无论何时何地,都那么耀眼。

    杨毓见那一众士人飘然若仙而至,双手安放于腹,对着众人微微福身行礼。笑容清艳中带着难掩的清傲。

    众人终于行至树下,一侧的下仆赶紧上前,在树下铺上银白的素锦,安放软榻,美酒佳肴像流水一般的摆了上来,最后,将烛火罩上华美的灯罩,分散四周安插在软榻两侧,不过一两盏茶的功夫,这荒郊野地已然变幻做一场以山水为背景的宴会。

    众人分榻而坐,杨毓不自觉的抬眸看向身侧这光辉耀眼之人,他的眉眼在烛火的笼罩下,显得清俊出尘。浓淡得宜的双眉,悠长深邃的眼眸,英挺的鼻梁,勾着洒脱不羁的双唇,周身的气度高雅淡然,杨毓怔怔的看着他心中默念,这人世间也就唯有他,当的起芝兰玉树这四个字了。

    :“卿卿又看我看得失神了。”王靖之眸光微转看向身侧失魂之人。

    杨毓灿然一笑,露出个妖媚绝伦的笑容。

    王靖之微微挑眉,低低的道:“卿卿笑的如此肆意,是因有我在身侧么?”

    杨毓勾着那魅惑无边的笑容,和缓的道:“从前常常谨小慎微,方才一见郎君,竟忘形了。”

    :“哦?”王靖之右手缓缓的伸出来,抚在杨毓的头顶,揉着她的青丝,慢条斯理的道:“从今以后再也不惧了。”

    杨毓承受着他浓浓的爱意,与深重的誓言,笑着道:“是。”

    众人把酒言欢,酒过三巡,樊明笑着举杯,对王靖之道:“敢问郎君,何为梦?”

    这一语出口,原本热络的宴会,顿时安静的如肃静的考场一般,樊明提出这一玄妙的谈端,在座众人知晓,这颗大树之下,马上就要上演一场谈锋犀利的清谈。

    下仆送上麈尘,王靖之欣然接过犀柄麈尘,洋洋洒洒的在面前的案几上敲了一下,神色自然而又畅快的朗声回到:“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