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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巷口坊市东北角,不足一里远即是运河码头。
清晨,太阳从运河东边升起,距离八月十五韩原首度试炼的日子,还剩最后十天。
此时,运河码头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码头岸边有售卖的,有送行的,有卸货上货的,下船补给的,更有两艘漆黑的战船停在岸边,那里不时传来搬运工“嘿呦嘿呦”搬运货物发出整齐划一的号子声。
韩原站在堤岸上,看着那一箱箱被箍扎捆绑成严丝合缝的木箱被搬到战船上,忍不住问道:“他们搬的那些是什么东西?这么沉重?我仿佛闻到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钟楚沉声道:“你别问了,上船你或许就知道。”
“那我上船了。”韩原作势迈步向前。
“那你去吧。”钟楚朝着韩原挥了挥手,见他转身,又不禁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你红姑来这套,来,临别拥抱一下,后会有期。”
韩原终究还是回身将钟楚拥在怀中。
他此时身高已赶上了钟楚,就听钟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小原,你要记住,生命它最宝贵,你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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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终于向北行驶向远方,
视线里码头上那个原本清晰的身影,也越变越小,最后化作天边一粒融化了的烟尘,消失不见。
“小家伙,那女魔头对你的感情真是不赖,临上船时,她还特地吩嘱我要好好照顾你。啧啧,这真罕见。”
韩原转过身来,就见与他说话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只是他的样貌生得甚是奇特,如以几个字来形容,即为:细目扁鼻阔口。
那年轻人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名方阔海,也有人叫我方大嘴,所以,我的名字非常好记。我隶属七十二地煞中的地猖部,由于我部的前任将星序列陨落,所以嘛,在我们部里目前就算我的名号最响亮。”说到这里,方阔海呵呵地直笑。
“你为何称呼红姑为女魔头?我怎么听她总自称是人间妖孽?”韩原好奇问道。
“哦!你说这个嘛,那我还真是知道。”
“请说!”
“红姑是我们影宗的一位大人物,位列天罡序列十七位,将星名:天暗。天暗又有诨号名:青面兽。当然,红姑作为女魔头一直是我们影宗头号大美女,这没得话说。但青面兽之名确是妖孽得很,我真搞不懂,她怎么得来这个诨号名。至于我们都叫她女魔头,主要源自她的一个接一个、又一直在影宗内部流传着的传闻,且这些传闻大家都认为真实可靠。”
说时,方阔海别过身去,朝江面打了个喷嚏。
见韩原盯着他,方阔海赶紧问道:“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刚才我的鼻子不舒服。”
韩原没好气地说道:“没问题,还请继续说。另外,请你不要讲话总是留半截,让我追问,这种说话方式可让我相当不喜欢。”
“哟!小家伙还相当霸道嘛,打个喷嚏都不许。不过,这样追问的方式我喜欢。
好,我继续说女魔头。小家伙,你知道,淮南道为我们影宗大本营。女魔头嘛,不仅美貌,权力、能力她都强,所以她一人辖管三座州府。在她所管的州府之地范围内,号称天罗地网,大到县府衙门,小到花街柳巷,就没有她触及不到的,简直无孔不入。听说,在此天罗地网之下,她要某人三更死,那就绝不会耽误到一个时辰后。更为可怕的是,千万莫做门中叛徒啊,被她逮到后,生杀煎炸那手段可谓是残忍得美如画。
另外,听闻有一回,大雪山某位相当有名的俊男,自命倜傥风流,竟不识她身份,就口花花了那么一句,幸许还手贱了那么一手,就是想采花偏未得手的那种。她直接将他扒成一张皮,扔在大雪山的宗派门前,当然,还有说是挂在大雪山的圣树万载雪柳松上鞭尸,那可是号称西域唯一的千年宗派大雪山啊!差点惹得宗门大战。最后,还是女魔头凶焰滔滔,连大雪山都不敢惹啊!
她不是女魔头谁是女魔头。”
见韩原不语,方阔海笑道:“看来,讲得伤感情了,小家伙居然不信。”
韩原抬眼道:“我当然不信,红姑既是你们所说的女魔头,你背后这般说她,就不怕她……”
“烹煮煎炸是吧!小家伙,我替你把话说完,我为什么不怕,因为我方阔海有福运啊。”
“什么福运?”韩原疑惑道。
“笨蛋,你这都不知道。但凡被女魔头亲手救过且活过来的人,女魔头都会心慈手软,下不了手,而我方阔海正是被女魔头亲手救回来的那个人,哈哈哈哈!”
“她为什么要这样?”
方阔海倒是难得没有嬉皮笑脸:“因为女魔头曾说过:重获的生命是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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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江面刮起了大风。
狂风呼啸,巨浪翻滚,风中似还夹着米粒大的冰雹,砸在船面上“瑟瑟”作响。
方阔海在风中扯着嗓子喊道:“小家伙,你听到没有,起大风了,赶紧回舱去!小家伙你再不回去,我嗓子喊破了,也和女魔头没法交代!”
韩原瞪了方阔海一眼,起身道:“我不叫小家伙,我叫韩原!”
“小家伙,居然敢瞪我,不过,你起身就好!好好好,你叫韩原,我记住了,走!我们回舱去,要不然大半夜我这么清稀鬼叫的,给那两位大佬听到,还真不好交代!”
韩原也不理他,径直向船舱行去。
“喂,小……韩原,你知道你住哪儿嘛?”
“我知道!”
“可你走的方向似乎不对。”
韩原立即脚步一顿。
方阔海笑道:“你不知道也正常,你是头回乘我们这艘地煞行军船吧,起大风了,这破船今回的负载有些重,通常就会关闭一些舱门,你跟我走吧!”
这回,韩原倒不作声,跟在方阔海身后,待行到舱门处,方阔海拉开舱门,两人沿着楼梯向下走,走着走着,方阔海就停步说:“小……韩原,总之,今个是我不好,干嘛跟你多嘴,说那么多的女魔头的事,一看你们就是那种姐弟情深的,搞得你今天心情不好,独自一个人在船头吃风生闷气,我很内疚。”
“没有,刚才我在修炼,起风的那段时间,我好像有些明悟了老师说的:手动足进参互就!”
说时,韩原心中欢喜,烦恼尽空。
“你就扯吧!鬼才信你!”
方阔海的这一句说得声音很大,楼梯道里似有回响,紧接着船舱的深处传来一声咳嗽。方阔海立即张大嘴巴,虚空扇了自家两个嘴巴子。
“怎么了?”韩原一脸疑惑不解。
“走,到了房间里才和你说!”
方阔海拽着韩原的胳膊,就往他们的房间方向跑。
待韩原低首进了房间后,方阔海一把就将房门推上,然后,气虚喘喘拍了拍胸脯道:
“刚才我真没长记性,真是吓死我了!”
“怎么了?”韩原此刻的内心无比好奇,不知方阔海一惊一乍到底在搞什么。
方阔海道:“我先喘口气,我待会儿再跟你细讲。”
说时,他先将韩原的床铺被褥悉数从壁柜中取出,在床上铺起,韩原在旁红着脸道:
“这些俗事我自己会。”
方阔海连忙摆手道:“女魔头,不,你姐跟我说过,你虽个子窜得高又快,实际却只是个十三岁大的小孩子!你哪经历过军营生活,既然我被安排跟你住一个房间,这个铺床叠被就必须我来。”
他快手快脚把韩原的床铺迅速铺好,直到韩原睡到床上,他才呼地吹灭灯烛,一瞬间就摸到他自家床上,倒床就睡。
房间里一片漆黑,仿佛只剩下呼吸声。
“方阔海,你还没跟我细讲刚才怎么回事?”黑暗中,韩原小声问道。
“咦?你居然还没睡,你真的想听?”
“想听,我很好奇!”
“好奇害死人,我就是这么被害死的!”说到这里,方阔海微微一叹。“好吧,我说给你听。嗯,我好像记得跟你说过在这艘船上,除了赫赫有名的我之外,其实还有两位我们地煞部真正的大人物!”
“嗯!”韩原低声应了一声。
“你好像对这两位大人物不感兴趣,不过,小韩原啊小韩原!千万莫以为你有了一位女魔头的姐姐,就放弃对其余大人物的仰视,这可不行。我和你说,船上这两位大佬,其中一位为:七十二地煞中序列目前排名第二的地轴星轰天雷凌振,这位老大的威名自不用多说,被誉为隐宗,哦!不是,在我看来,哪怕称他为如今整个大宋的镇国之宝,中流砥柱也不为过的。”
“啊?地轴星凌振的名气居然这么大?听你这么解说,好像比我老师的名气还要大些!这回我倒真有些不信。”
“你老师谁啊?”
“大剑师梁四僧!”
“不知道,这谁啊?我怎没听说过!”
“啊?方阔海你居然没听说过我老师的名字,连女魔头……”说到这里,韩原忽然醒觉,心中暗恨。
“不争不争了,争这些有甚意思。我再说这船上第二位我们地煞部的大佬,说这位的名号真是让我心惊肉跳,要说在宗内我最怕一个人,那铁定就是他了!啊啊啊啊啊,我咬着被子,这真要死了。”
韩原赶紧追问道:“这大佬是谁啊?”
“嘘—”方阔海低声道:“我们小声一点,我告诉你,他就是:地稽星操刀鬼曹正!!”
“他怎么了?听起来也不怎么可怕?”
“怎么不可怕?他的身体里有只鬼啊!我最怕鬼了!啊啊啊啊啊啊!我继续咬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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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之上的清晨,依然天昏地暗,
偏是白茫茫的雾气如浓得化不开的药膏,又如煮不沸的热汤,在四周翻滚着,交浊着,
仿佛这天地中只有两艘地煞行军船,一前一后,妄图冲出黎明前的黑暗。
此刻,方阔海的脸孔无疑是苍白的,他望着前方不远处在雾气中忽隐忽现的那道老人身影,紧张得浑身上下发抖。
“你昨晚上又念叨了我的名字。”老人说道。
“您老这都知晓啊!”
“你昨晚还和别人提了我的名字,说我的身体里有一只鬼。”
老人的声音如一扇支离破碎的门窗,冷飕飕的笑着。
“您老什么都知道啊!阔海知道错了,下回我再也不犯!”
“好的,我听到了。”语毕,周遭的风仿佛一静。
正当方阔海屏声吸气,那老人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方阔海!我且问你,险道神走失这事,你知道吧!”
方阔海赶紧点头应道“知道知道!”
那老人似乎对方阔海的回答极其满意,声音渐渐温和:
“那么,险道神走失与运河逆袭的终点在哪里,你可知道?”
方阔海赶紧摇头,那老人声音一沉:
“你得仔细想想,上回你可与人说过,你曾被险道神托梦过。”
方阔海瞬间醒悟,赶紧说道:“曹老是想问阔海,险道神托梦的地点在哪里是吧!这个我倒真的知道。”
“好的,你记清楚了地点就好,三日后,当船行至挽舟者歌之渡,我要你和你同舱的那位小哥跟我一起到那地点去取一样物件,你可记清楚了。”
闻言,方阔海倒也不紧张了,只说:“那我得和韩原商量一下。韩原的姐姐是女魔头,哦,不对,他的姐姐是红姑,曹老,恐怕这不太好办。”
“无妨,你且先和他说一下,先看他是否同意,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个地方,我等你的答复。现在,你可以回舱去了!”
方阔海如闻大赦,抱拳谢了一声,便往船舱逃去。
那老人笑道:“阔海,如你能办成这事,我送你支鬼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