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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菜,然后换洗一番。
王回掏出随身的纸笔,在桌子上把近几日的一些所思所想记录下。
纸是寻常宣纸,只是更白,笔却不是寻常士人用的毛笔,
而是柳木芯里塞进去阴干炭粉,和铅笔很像。
在最后一行,王回先写下了一个名字——冯鲲鹏!
“此子才华气魄非凡,非是池中之物,他日必扶摇而起,为敌为友只看今朝!”
至于那位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白衣公子,
王回并没有在意,花花架子,烂泥一堆而已!
油灯挑了两回,王回才把这两日落下的都记录下来!
亮着油灯,王回躺在床上,开始陷入思考。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他已经渐渐接受了现在的一切。
实在没办法之后,他也只能坦然面对。
而现在在这个原本陌生的世界,也突然有了很多让他难以割舍的东西。
“君子,慎独!”王回猛然从自怨自艾中醒转过来,深吸几口气,将胸中郁结吐出。
他强迫自己赶快进入睡眠,身在王城,不能有半点懈怠和差池。
只是就像我们晚上数绵羊助眠,毫无用处一样,王回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没有办法静心。
就在王回烦躁之际,一声微不可闻的马匹嘶鸣的声音吸引了王回的注意。
他住的地方和客栈后院还有一段距离,如果不是他听力异于常人,只怕并不会注意到这点动静。
经历了今天的事情,王回翻身下床,吹灭灯火,穿戴好之后,推开窗户,轻巧的隐入了夜色之中。
“妈的,你们两个腌臜东西,小心点!”一个蒙着面,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对另外两名同样黑巾蒙面的男子呵斥道。
“师傅,这马死活不走啊!”一个蒙面男子双手拉着黑马的马缰绳,身体发力弯成了弓形。
“师傅,我这匹马也是!”另一个蒙面男子也是双手拉着白马的缰绳,身体发力弯成了弓形。
牵着“狱火”正往外走的蒙面男子看了眼两个蠢笨的徒弟,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他叫陈跖道,是这怀荣城周边有名有号的人物,自小跟随相马师相马,兼职做着兽医。
只是相马这一行,乃是下九流的手段,糊口都难,看到自己的师傅一生蹉跎,潦倒而死。
陈跖道发誓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奈何自小跟随师傅相马,除了会看马也就只会些削蹄子,生崽子的手段,这猴年马月能出人头地。
直到陈跖道接触了盗马这一行,仿佛一扇发着金光的大门向他温柔的敞开了怀抱。
凭借着自己的一身本事,相马训马一套流程下来,任何看似难以驯服的宝驹都被他轻易的盗走,然后高价售卖给买主。
几年时间下来,他已经成了一方富豪。
原本金盆洗手想着带带几个徒弟,好好享受享受这自己师傅一辈子,也没有享受过的好日子的时候。
他的徒弟竟然回来找他,说是遇到了万金难买的骏马,不过他们手段低微没有成功。
陈跖道本已经金盆洗手,尽管心痒难耐,但是还是很想遵守江湖规矩,金盆洗手,再不出马。
可没想到,以前的一个老主顾竟然也再次找上他。
一番交谈下来,竟然聊的和自己徒弟遇到的那匹马一模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对方的给的价钱,太高了!
因此,毫不犹豫的,陈跖道就把金盆洗手的江湖规矩抛到了脑后。
他们这一行,盗马是有一套完整的流程的,首先,良马必有有钱的主。
为了防止报复,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保护好自己后,先跟踪,后伺机而动。
老主顾已经跟踪到了对方歇脚的地方,知道了地方在哪儿。
接下来就是等待,丑时天色最暗,也是人最松懈的时候,这时候再把马厩里的仆人小厮迷倒。
最后自己带着两个徒弟用相马训马的手段安抚马匹,然后带走!
在他的手里,再烈的马都会服服帖帖的。
相马师找的是千里马,而他认为自己不仅仅是相马师,也是这些良马的伯乐,是他为它们找到了更爱它们的主人。
反正,他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今晚也是一样,老流程一套下来,等小厮被迷倒,他和徒弟们轻手轻脚来到了马棚。
只是一眼,陈跖道就从马厩里的五六匹马中,看到了那三匹品色绝佳的骏马,尤其是那匹黑马。
饶是他“从业”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千里马。
干完这一单,发财归发财,开了眼也是不亏!他想着。
接着他和两个徒弟,一人选了一匹骏马开始操作。
他没有选那匹黑马,因为它怕自己会舍不得给人,职业病谁都会有!
也没有选那匹白马,一般良马而已,入不了他的法眼!
陈跖道选了这匹踏火驹。这马浑身枣红在夜色中都有丝丝火红色泽,这是火驹的典型特征。
而通过火折子的微光,他看到这骏马四蹄处都有一撮黑色毛发位于硬蹄与脚踝之间。
相马术里有云:火起黑山,如火狱火驹踏火而来!是为千里马之踏火驹也!
这样的千里马才配得上他出马。
一番操作,原本还有些烦躁的踏火驹被他安排的服服帖帖!
正心满意得之间。
结果,往外牵马的他,听到旁边的两个徒弟正在伺候的两匹马竟然齐齐发出嘶鸣声!
这一声响吓了他半条老命出来,干这行这么久,最怕的就是被发现。
对于世上爱马之人,这样的宝驹即是坐骑也是亲人!
一旦被抓到,自己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就到头了。
按他以前的规矩,这时候不论成功与否都得立刻离开。
只是财帛动人心,老主顾给的实在太多,而这马主人应该只是行脚至此,错过了这次,估计就再没有机会了。
而且这间客栈后院的马厩距离客房也比较远,刚刚的声音应该不至于传到那么远的地方。陈跖道想着。
先是一个徒弟给了一鞭子,陈跖道把自己手中的缰绳给了一个徒弟,然后亲自开始调教那匹黑马。
一番手段下来,刚开始这黑马还一脸的傲娇,微丝不动!
特别是那灯泡大的马眼看着陈跖道的时候,仿佛还有如同人一样的眼神在里面,那是嘲讽,而且是赤果果的嘲讽。
这马成精了?陈跖道惊出一身冷汗,使劲儿揉揉眼睛,发现黑马眼神已经变了,而且仿佛任命了一样,开始往外走。
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陈跖道把手里的缰绳给了另一个徒弟。
“快带走!”陈跖道命令道。
对于剩下的那匹白马,陈跖道已经没有时间去理会!
雇主要的是这匹黑马,踏火驹已经是意外之喜,那白马尽管是良马,但是顶多也就是个添头,刚才那声马叫,已经把他吓着了。
赶紧遛才是最重要的。
噔、噔、蹬、蹬——
轻微的马蹄声传来,两个徒弟一人牵着一匹千里马悄悄的往院外走去。
陈跖道心里咚咚咚的跳着,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紧张了,也不知道是太久没出手还是自己吓自己,反正他感觉非常的不安。
反复的看着四周,除了呼呲呼呲睡的正香的小厮,黑夜里啥也没有,但就是让他一阵汗毛炸立。
“快点,快点!”
不停的催促两个徒弟快点走,陈跖道也暗暗的握住了怀里的一柄利器!
“哎哟!啧啧——我这三匹马,阁下只要两匹,是看不起我的小白吗?”
突然一个冷不丁响起的说话声,把已经走到院门口的三个人给同时惊了一把!
饶是陈跖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吓得差点把怀里的利刃戳在自己胸口上。
谁?
陈跖道磕绊了一下,终于从怀里掏出了一柄匕首!
然后毫不犹豫转头往院子外面跑去。
“关门!”
彭——
院门猛的关上。
陈跖道看到这一幕来不及多想,一个翻身就要往墙上跳。
“不许跳!”
陈跖道膝头一软,原本发力准备往墙上跳,结果却感觉脚下一软,崴倒在院墙前,一脑门狠狠的撞在了土墙上。
咚——
这一撞差点让陈拓道升了天。
迷糊了不到一秒,陈跖道就清醒过来,摇了摇脑袋,顾不得顺着面巾丝滑流下的液体。
一个翻身又朝着大门冲去。
就这样的大门,寻常只需要一脚,陈跖道就可以踹开。
“你踹不开!”
彭——咔——彭——
陈跖道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昏死过去。
只见他踹大门的脚以一个不合常理的角度扭曲。
身体刚才倒退而去的方向正好是黑马的脚下,在它一蹄子轻微“触碰”下,这位征服了无数骏马的大盗。
倒在了让他开了眼的黑马蹄子下,也算是一场“孽缘”吧!
而跟着陈跖道而来的两个徒弟,刚才在师傅临机应变数番尝试下,早就不知道是该迈左腿还是迈右腿。
他们想跟着师傅翻墙,但是怕撞的头破血流;
还想跟着师傅踹门,可看到他们身后挣脱了缰绳一脸嘚瑟表情的黑马。
对,这畜生现在一张马脸上完全就是一个人的表情,是一种奸计得逞的嘚瑟!这马成精了?
他们内心也发出了和自己师傅陈跖道刚才一样的疑问。
他们有点崩溃了,是谁在说话,这马是什么鬼东西?
盏茶功夫,原本还沉浸在师傅说的分红,心中筹划着接下来怎么逍遥去的两人,一颗心从胸口沉到了轮回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