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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
宁宣进入了真人道之后,本来是热血沸腾,忍不住要大战一场。
可抬头一看,面前的索伊,远处的赫连威、沈赤练,都定在原地,以奇异的目光审视着他的面容,各自发出了或惊叹、或期待的声音。
简直就好像……就好像这幅容貌,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一般!
宁宣心中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一些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东西,但还没等到他细想。眼前的索伊忽地纵身一退,来到了莽古麻的身旁,和赫连威、沈赤练站在一起,共同进退。
方天然和姚洗月也退至宁宣的身旁,警惕地看着前方的敌阵。
双方以三对四,场面陷入了一种寂静僵持的情况。
“他的这副模样……”首先说话的是莽古麻,他怪异地左右看了看,能够察觉到己方的战力,好像自宁宣变化模样之后,都各有心思,“诸位,我看你们好像挺了解的,能不能解释一下。”
那个高鼻深目、卷发深红的赫连威,目光炯炯地看着宁宣道,“这是我此番前来的诉求所在。”
索伊饶有兴致地看着宁宣,,身上的大蛇火焰随着动作随意变幻,好似活的一般,“这幅面貌,对本王而言,也十分熟悉……本王的本领,也和这副模样有所关联呢。”
“这是我人生的起点。”沈赤练的声音,则带着一种遗憾、黯然、庆幸等等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可惜的是,我直到一生结束,都没有真正见识过他。”
这三个人,说话之间,气势牢牢锁在了宁宣的身上。
显然,他们口中心中念念不忘的某些东西,都和宁宣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或者说,和宁宣现在的容貌,有着莫大的联系。
“他们什么意思?”宁宣眯着眼睛,即使进入了真人道的状态,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一根一根竖立起来,像是一个人不穿一件单衣站在寒冬腊月的野外一般,每一寸肌肤都敏感到了极点。
在他面前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俗世中的高手,武林中的顶流。
在普通的武林人士眼中,这就是传说。
而宁宣现在要面临的,就是三个传说。
一个赤族的圣王,一个北狄的高手,一个紫薇圣门的使者。
他们的武功不说出神入化,也算是炉火纯青。如果放任去闹去打,足以颠覆整个阳首城!
而且这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兴趣格外浓厚,这不是那种因为宁宣的战略地位重要,所以将宁宣视作必杀之人的兴趣,而是另一种层次上的兴趣。
——这是对真人道的兴趣!
宁宣皱起了眉,“这些人你认识?”
“我什么都不知道,一旦遇到进入玄关境的人,打通性命玄关,引动天地伟力,其气息若有若无,超越常理,就不是武劫所能够观测的了。”谢易适时对宁宣的疑惑,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武劫的观测手段,不是眼观,不是耳闻,我暂时对这种层次的人物,是一点儿办法没有。不过你要说认识我的人嘛……”
他似乎笑了笑,那是一种好像听到了某个很可笑的话语,于是忍俊不禁、蚌埠太住的声音,“应该也没有人会在玄关境这个水平吧。”
可恶,给他装到了。
宁宣不太自然地撇了撇嘴,却已经无心和谢易闲扯了。
在他这边,现在可不是闲谈的时候,而是到了生死一线的挣扎时刻!
而到了这个时候,谢易居然也还能笑得出来,毫不在意。这不得不说,也让宁宣有些意外,他本来已经深信谢易的冰冷无情,这能从谢易所传的武功之中看出来,遗世独立拥有一种清净自我、一旦打破定境,就要毁灭世界的恐怖爆发力量。
而相依为命看似正常,但这门武功却着意于让劲力二分,实则一体,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两个个体,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而已。
这是一种怎样的自我?
谢易只相信自我的力量,遗世独立是挖掘自我,相依为命也是分化自我,就好像独自一个人走在这个世间,觉得谁也不如自己靠得住。
这是谢易的武学风格。
也是他的行事风格。
谢易就好像一个冰冷的旁观者,能够和宁宣有说有笑,可同时也能冷漠地看着宁宣横死。在他千年漫长的人生之中,所谓的前世地球不过是百分之一都不到的起源之所,对正常人而言就好像是刚出生住在医院的那一段时间。
而宁宣对他而言,也不过出生的时候,凑巧在医院隔壁见过一面的婴儿——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只是在同一个医院出生而已。
宁宣对他津津乐道讲述的那些,不过是医院的秘闻,对宁宣而言那已经是自己的一切,精彩无比,值得回味,可谢易却见过更广阔的世界。
那些东西或许有趣,他也能有说有笑地谈论,对其中一些东西也很在意,但到了必要的时候,他还是转头看向前方,不会给过去留下一丝一毫的眷恋。
不过宁宣也不太在意这件事情,其实谢易是个怎样的人,如何看待自己,这些也早就有感应了,因为这本就是意料之中。所以他是意外,而不是伤心,就好像面临一个难题的时候,本以为自己多少取得了进展,但最后却一无所得,宁宣便是这样的心情。
当然,这一切对于现在的局势而言,是题外话。
现在的问题在于,如何面临这三尊玄关境的高手的夹击!
“其实两位我都或多或少,知晓来历,但唯有这位兄台是什么来头,我实在不太清楚?”宁宣忽然看向了赫连威,朗声询问,“我看你的容貌,虽然是外族,但也应该和赤族无关,更像是九州之外、北狄人士……”
他说到一半,神色一动,语气突变,“北狄人士!?”
到了现在,他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你应该记得我,臭小子。”赫连威脸色一黑,他是个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男人,但是一说到和宁宣的往事,还是忍不住面露苦色,“你是好好地玩了我一通。”
一个玄关境亲自去追击百炼境,居然还未能有所得,这已经足够让赫连威愤怒的了。
更别提在这之后,赫连威盘踞阳州过久,其行事居然还走漏了风声,居然还惹来了不熄火的人物。这个排挤外来者的阳州门派,赫连威也是久有耳闻,他之前在赵平舆面前看似镇定,没有出丑,还能够搬出自己背后的人物,其实心中承载的压力很大。
最重要的是,导致这一切的宁宣,当时还不过只是个百炼境。
百炼境界的人物,对真气境而言,都是虫豸、蝼蚁,一只手就能捏死,更不提他堂堂玄关境的人物,在自家北狄也手握一方权利,是北狄一族的核心人物之一。
这样的人,居然被宁宣玩弄,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啊,你居然也找上门来了……”宁宣的脸色则很精彩,他现在能够肯定,起码这个男人是跟老谢有关,“何楚的尸体是你拿走的?”
“若非他的尸体,我也不能知晓你的来历。”赫连威踏前一步,目光紧紧地锁在了宁宣背后的武劫上,“准确来说,是你的剑的来历!”
“剑?”莽古麻目光一凝,也跟着看向宁宣背后的长剑。
就他所知,宁宣迄今为止入城以来展现的所有武功,都和这柄剑无关。这柄剑要么是个掩饰,要么是个装饰,总之和宁宣的武功没有多大关系,更无需在意。
可从赫连威的口中听来,这剑似乎代表着某种特殊的、重要的、非比寻常的东西。
“竟然是剑?”
另一边,沈赤练听了这话,也愣了一愣,将目光好好停留在宁宣背后的武劫上,好半会儿才恍恍惚惚、似喜似悲般道,“原来是剑。”
她的语气,就好像是一个一生都没有能完成的难题,让自己心心念念许久、难以忘怀,可是忽然之间,这个答案就蹦到了面前,来得是如此让她猝不及防。
她忍不住分了一下神。
宁宣在这分神的一刻,忽然出手了。
他出手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
因为他本来还准备多聊一聊,看一看能否聊出一些心理上的破绽、言语上的交锋、武学上的特点之类种种,就如同自己对付玉蟾子、莽古麻一样,先声夺人,战前取胜。
可就在沈赤练分神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便涌动出一种冲动。
一种激昂。
就好像全身上下的鲜血,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燃烧成热火,旺盛地聚集,然后热烈地变成灰烬。
他想要打。
并且还要杀。
糟糕,这是真人道的影响!他在出手的那一刻,心中暗暗惊讶,同时有一种积蓄良久、压抑良久的情绪,一时间轰然爆发的痛快感。
然后他又想:好像也不怎么糟糕。
宁宣是以左手出刀的。
他的左手用刀,右手持剑,这已经成了一种定势。
这种定势甚至是深入骨髓的,达到了一种眼不见,心不闻,不知不觉间自然出手的化境,动作之间,甚至都不需要通过自己的思维。
就在沈赤练分神的刹那,一股风流过她的面前。
风到的时候,宁宣也就到了。
风并不是快的东西,世界上比风快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比如雷电,比如怒浪,甚至是窜出的火舌,蹦跳的野兽。但风却有许多事物没有的一种特点,那就是自然。
宁宣的剑出,刀斩,快得如同雷电怒浪,却比风的流动还要静谧自然,还要无声无息。
他一出手,就是刀剑合击。
沈赤练心神一动再一回,就见到宁宣出现在眼前,浑身内力暴涨,袖袍鼓动,如同魔神一般。
在他左右双手延伸而出的两道气剑、气刀,交错起落,瞬息闪烁,一时打得空气层层荡漾,产生肉眼可见的波动,像是被一股无法形容、反复堆叠的力量左右,如同波浪起伏一般。在眨眼之间,波动成千上万次,形成一种无法阻碍、无法阻拦的巨力。
这一刀一剑,摩擦空气,远迈音速,连空气都被它们给撕裂扯碎。
这是一种无限无量、无边无尽的力量。
——现在的宁宣,心随意动,真气与肉体同时达到巅峰,使用相依为命·遗世独立的合击,简直也信手拈来。
这股力量的爆发,完全是出自于宁宣的心意一动,是他在真人道的催动之下,以本能发动出来的一招攻势。完全是千锤百炼,刀光剑影齐动,有无数后招,将沈赤练给当头罩住。
这一个选择,连他自己都止不住、停不下,却也反而有一种妙手天成的变化。
因为连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出招,其他人自然更难以想到,这突然之间的出手,竟然打得在场所有高手,都是一个措手不及。其实这恰恰是最正确的选择,要以弱胜强,就是要出奇兵,走偏门。
可惜,他面对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沈赤练。
“嗯!?”
沈赤练眉头一挑,双手闪电般一跳,一手前去伸直截住,一手斜去点主,皆是宁宣刀剑之间的破绽之处。
如果是索伊,或者赫连威,也许宁宣的突然袭击就要成功了。这倒不是说三人之间,沈赤练是最强的,而是因为她和宁宣拥有着某种异曲同工的妙处,她非常了解宁宣现在的状态是怎么样,事实上她的还击也和宁宣相似,是没有经过大脑的选择。
如果说宁宣的动作,像是流动的风一般自然。
那么沈赤练的动作,就是飘落的云。
她的动作比宁宣还要迅捷,还要自然,还要不见突兀,简直比宁宣更懂得如何用本能战斗。
沈赤练双手一打,再同时向外排开。
她的一身巨力,如同龙象加身,有一种唯我独尊、无人可挡的气象。宁宣被她手掌一拍,手中的刀剑就立刻要被震碎,震裂,整个人也同时中门大开。
沈赤练立刻冲了上去,一拳打出。
与此同时,在场的另外两尊玄关境,索伊和赫连威,也同时动作,仿佛两道飚飞的火焰,朝着中央追杀过来。
“动手!”
方天然忽然爆喝一声,也冲了上去,“我们能赢!”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赢……”姚洗月站在原地,神情低落,咬着下唇,“如果今次我们能赢,那昔日我就该赢了你!”
她的战斗意志本来就不强,算是玄关境之中较弱的一种。
更别提要和方天然这个灭族的仇人一同战斗,这更令姚洗月十分厌倦、烦闷,难有那种遇强越强的心态。
“你醒一醒,你、我、索伊还有那个沈赤练,我们都一样强!”方天然怒喝一声,已经拦住了索伊圣王,抬手就是一掌,这一掌像是一朵云一般,影影绰绰、层层叠叠,“你只不过是以为自己弱小而已,你还看不清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