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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天庄门外那两个门人,见了镇外来的这伙人马,便急急打开大门,并对庄内叫道:“庄主回来啦!”
来的这伙人马径直都到了庄前,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壮汉,个个神形剽悍,腰佩刀剑肩背弯弓,当中还有两个赶着马车,马车上装了不少山鸡野兔一类的野味。
在这伙人当中,另有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年纪的男子,一身劲装,跨下一匹黄膘骏马,人长得虎背熊腰,看着比旁人要高出半个头来,神态不凡,顾盼之间不怒自威,一看便是惯于发号施令之人。这人到了庄前,早有一个门人迎上前,去牵了马缰,口中称呼:“庄主。”
被称为庄主之人刚要翻身下马,忽的便看到了旁边石阶上坐着的陈俊,登时脸现惊疑,急急跳下马来,快步迎上前,叫了一声:“呀,师兄!”
两个门人一听庄主叫这陈俊为师兄,都吃了一惊。
庄主上前拉了陈俊的手,道:“师兄几时到的?怎么不进庄等候?来,来,先进庄再说。”
庄主也不再搭理一众庄客,径直拉着陈俊来到庄内大厅入了座,让人摆上茶水点心,庄主道:“万想不到师兄今日会到此地。算来你我师兄弟可是有四五年未见了,师兄现如今不是在昌城当职嘛,今日是何风把你吹到我这庄上来的?”
陈俊不回答却问道:“这五凤山一带,何时出的山贼?”
庄主闻言略感奇怪,方才在庄外见陈俊那模样便自有些疑心,这会看陈俊神色也有些不对,回道:“便是去年年底,师兄何故有此一问?”
陈俊道:“我月前自昌城回吴县老家,欲接老母同去昌城,不想今早却遇着山路坍塌,便只得改道绕行,待行经五凤山时,却从山林里冲出一伙山贼来,行李马车缠盘尽皆被夺了去,所幸未曾伤了性命。”
庄主惊道:“竟有此事!伯母如今何在?”
陈俊道:“在双明镇一间客栈里暂歇。”
庄主又问道:“那客栈叫什名字?”
陈俊略一想,道:“义升客栈。”
庄主听罢,站起身来,朝外叫道:“朱福!”
不一会,一个三十五六模样的男子便赶了来,“庄主。”
庄主道:“朱福,你速去备一辆马车,随我去趟双明镇老吴那家客栈接客人。”
陈俊一听,忙止道:“不必了,我此来但向师弟讨要些盘缠,我自回义升客栈,明早我便要接着起行。上司原是准我一月之期,因在老家处理些杂事误了几日,如今改道绕行又需多费两日,怕是回得晚了,上司见责呢。”
“朱福,你先下去备车。”庄主不顾陈俊劝阻,依旧把朱福打发走了,然后道:“师兄,何的这等急!那昌城便少不得你几日?师兄勿再多言,你此番到了我处,少说也得住上他个五七日,如若便走,却是不把我当师弟了。再说,如今你失了马车行李,如何行得?先在我这庄上住下再说,到时我再着人送你并伯母前去昌城便是。”
陈俊素知这位师弟脾气,心知推脱不过,只得谢了,随同出了庄。
庄外朱福也已备好了马车马匹,庄主就让朱福驾车,自与陈俊各骑一马赶往双明镇。
到了双明镇,已近黄昏。陈俊与庄主径直来到义升客栈外,陈俊早望见老李候在门外,下马上前问道:“老夫人呢?”
老李见陈俊回来,也是大喜,回道:“老夫人自在楼上屋里,因担心大人,命小的一直在门外相候呢。”
陈俊与老李边说边进了客栈。
那义升客栈的老吴掌柜,在柜台里一见到那位跟随陈俊同来的庄主,早急急迎了出来,甚是恭敬。
陈俊径直上了楼,那庄主也跟了上去。
陈母见了儿子安然归来,也是放了一直提着的心。那庄主便向陈母施礼,陈母见了庄主,笑道:“袁升!哎呀,老身有多少年未见着你了?”
袁升笑道:“六七年了吧。”
陈母也笑道:“可不是嘛。”
袁升道:“伯母受惊了。”
陈母笑道:“确实是把老身吓得不轻,我还以为我这把老骨头要命丧于山贼之手了呢。”
陈俊这时便插口向母亲禀说了师弟袁升来接同去柱天庄一事,陈母倒也无异议,又谢了袁升。
众人下了楼来,陈俊便要让袁升代为交付房钱茶钱,袁升笑道:“师兄,此间客栈,亦是我庄上营生呢。”
陈俊也早发觉客栈的老掌柜对袁升态度恭敬异常,这会见袁升如此说,便也就不再言语,就扶着老母亲出了客栈上了马车。
老李则与朱福同坐于车头,跟着陈俊袁升一同赶回柱天庄。
到了庄上,袁升让人摆上酒菜,众人大吃一顿,酒足饭饱后,袁升先让人带了老李下去歇息,然后带着陈俊母子二人直入到庄上内院。
袁升已娶妻数年,这内院便是袁升及妻儿所住,众庄客们都住在前院。袁升就教夫人见过了陈母,由夫人按排了陈母歇息。陈俊待母亲安歇后,方与袁升来到前堂大厅,二人叙起旧来。
原来十年前,袁升与陈俊两人都投师于吴县一位赵胜师傅处学艺。
袁升是章陵县人士,十五年前随父亲从京都洛安城迁回老家,父亲见袁升只好舞枪弄棒,便给他说了一位名师,即是吴县赵胜。
那赵胜虽武艺超群,然脾气古怪,轻易不肯收徒,其生平只收过两个徒弟。袁升去时,大师兄已经出师走了,只有一个比袁升还小一岁的徒弟在,这个徒弟就是陈俊。虽然陈俊年纪较袁升小,但袁升是后拜的师,便也需称陈俊为师兄。
袁升陈俊二人随着赵胜师傅一起学艺三年多,后来陈俊父亲不幸染上疾疫病故了,家中只剩一个老母亲,陈俊便就辞别了师傅归家了。陈俊家离赵师傅家不过十余里,这期间袁升也曾经去过几次,以此识得陈母。而就在陈俊走后半年,袁升也谢师结艺归了家。就在袁升回家之后不久,陈俊却突然来到章陵县找袁升告别。原来赵胜师傅有一个师弟叫梁赐的,在既州晋阳城任职,赵胜师傅素来看中陈俊,又因陈俊家贫,便修书一封让陈俊去投靠梁赐,也好谋个出身。数月前梁赐升官迁任昌城,便提携了陈俊一同前去,如今陈俊在昌城里任职郡掾从事。而当年陈俊来找袁升告别时,袁升还随着父亲同住于章陵县城里。两年后袁升才从县里父亲府上搬了出来,在城南白水镇祖地上兴建了柱天庄自立门户。又因袁升好与江湖义士往来,散财结客,于是名声日重,陈俊也时有听闻。
袁升陈俊二人忆起当年学艺趣事苦事,说得兴起,二人不由得都大笑起来。
陈俊与袁升说笑了一阵,忽然收色问道:“师弟,五凤山那伙人是什么来路?”
袁升道:“那五凤山现今聚着五七百个山贼,为首的有三位头领。老大鲁英,老二鲁雄,这两人乃是一母兄弟。老三唤做祝恩,却是新近才入的伙。至于那鲁氏兄弟,想必你之前应该也有所耳闻的吧?”
陈俊道:“莫不是湖阳城鲁正老爷家那两兄弟?”
袁升道:“正是。”
陈俊道:“早时听闻鲁家也是富甲一方的大户,这鲁氏兄弟人称湖阳双杰,如何却落了草?”
袁升道:“此事我也略知一二,说是鲁家与湖阳城当地另一大户吴员外因争一田产起祸,鲁家兄弟失手打死了吴员外家奴,这吴员外便勾结湖阳城县令董浩,陷害鲁氏一家,逼死了鲁氏兄弟父母。鲁家田产也都被吴员外与董浩合伙霸占了。那鲁氏兄弟逃亡在外,去年年底,却带了一伙人潜入湖阳城,半夜杀了吴员外一家老小数十余口,把钱财掠夺一空,并放火烧了吴员外家宅,这便逃到了五凤山。”
袁升与陈俊说话间,见陈俊时有愁眉,便又道:“师兄却似有心事?莫不是因失了那行李盘缠?此事师兄不必在意,既到了我这,师兄便大可宽心。”
陈俊道:“此来原是要向师弟讨些盘缠,只是……”
袁升道:“只是什么?”
陈俊道:“被劫行李倒是无太大要紧处,不过是些破旧衣裳,只是,此次所失的马匹却是昌城官家之物,而那马车也是他人所借。”陈俊说到这里,忽然问道:“师弟,你可听过杨通此人?”
袁升道:“莫不是江湖上人称杨义侠的昌城杨通?闻名久矣。”
陈俊道:“正是,那杨通其祖上累世为官,后其父弃官从商,现资产无数,是昌城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的富绅豪强。而这杨通亦喜好结交江湖义士,多有落难之人前去投奔。我自到昌城不久,便也结识了此人。此次杨通闻说我要回家接母,便将其府上一辆马车连同车夫一并借与我。如今马匹马车尽皆遗失,回去需不好说话。还有,便是师傅当年所赠的那柄清正剑,此次也被贼人劫了去。”
师傅那把清正剑,袁升在师傅家学艺时就曾见过,当年陈俊结艺之时,师傅便把清正剑赠给了陈俊。袁升这会也明白了陈俊所愁之事,略一思索,便道:“师兄勿虑,明日一早,我便与你同去五凤山走一遭,如何?”
陈俊自然听得出袁升话外之意,微微摇头道:“师弟好意,我便心领了,只是那五凤山人多势众,又皆是亡命之辈,这事,唉!要不是有老母随行,我岂能让他们劫了去!眼下,还是就此作罢吧。”
哪知袁升却依旧道:“不!就这般说定了,明早咱们便进山。不瞒师兄,其实我亦早有心要去五凤山走一趟的。”
陈俊道:“莫非师弟与那五凤山也有纠葛?”
袁升道:“师兄不知,我如今庄上颇有些营生,多有货物自那五凤山脚下过,却也奇怪,自打那鲁氏兄弟占山为王后,也时常拦路打抢过路客商,却独不犯我。大致也就月前吧,我有一批药材自那山下过时,被他们拦了,待我庄客言明,却径直放了过去。以此,我早有意去拜会一番,只是一直未曾去得。此次便正好,明日咱们便同去一趟五凤山,一来我也当去表些谢意,二来顺便替师兄索回行李马车并那清正剑,如何?”
陈俊思索了片刻,道:“好!那就依师弟之言。”
二人计议已定,又说些闲话,袁升便带了陈俊去歇息。当晚二人就同床而卧,欢谈至夜半方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