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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听礼一愣。
见此,张晓燕心里头咯噔一下,慌道:“那世子对小鲤不好?”
眼前的女子已是而立之年,许是有个疼爱她如初的夫君,膝下又无子女要操心,面容瞧着也就三旬的模样,美丽依旧。此刻,那双眼里满是忧心女儿错嫁的慌乱。若母亲还在的话,想来也如这般模样吧。
尚听礼眼眶一热,泪意涌来,忽而抱住张晓燕的胳膊,笑着摇摇头:“没有不好。王妃人很好,底下妹妹温良,弟弟也可爱,我的日子过得不差。”
张晓燕道:“那就好、那就好。”
见她不提世子如何,她便也不再问。这副模样,便是不好,也不会坏,能相敬如宾已是不错。
“我原以为,你今年也如往年那般,匆匆回来便又匆匆离去,连一面都难见呢。”张晓燕感慨。
过去她等啊等,只等到小姑娘替故去父母点亮的蜡烛。
“以后不会了。”
尚听礼望着路边的木芙蓉出神,落地庭灯的明黄灯光照耀下,木芙蓉的赤色花朵如添粉妆。
这么些年来,她每次回来祭拜父母都是来去匆匆,潘氏的爪牙跟催命似的催促,根本不给她半点上街拜访故人的机会。潘氏手里锁着她父母留下的嫁妆,她甚至连反抗都是奢侈。那时,她也总恨自己蠢笨立不起来。
不过,以后不会了。
“好啊,好——”
张晓燕有些哽咽,她今日说得最多的便是“好”字。
“那您和明叔呢?过得可还好?怎也学我爹娘那般,待在这儿不愿挪窝啦?”尚听礼问道。
按理,任满三年且有政绩者,便可入京述职。邱明和她父亲一样,是个勤政为民的好官,他的政绩绝不会差,百姓的口碑也好,在任也有五年多,马上满六年了,早该要升迁的。
是什么让邱明留在南梧小城呢?是否也像她父亲那样,一辈子也挪不动窝了?
“嗐——”张晓燕喟叹,“京中能人之士辈出,不缺你明叔一人。再者说,在这里当个土皇帝也不错嘛。”
她笑意盈盈的样子,不似在说违心的假话。
尚听礼莞尔一笑:“燕姨豁达。”
有敬爱自己的夫君相伴,天高皇帝远的,身份已是城中最尊贵的,在小城里过的是随心所欲的日子。
若是换成她,她也舍不得撒手。
张晓燕笑道:“我这哪是豁达啊?我是懒的,在这儿过惯了松快日子,不爱与人打交道,懒得去分精力与人周旋罢了。”
“也是,日子是自己过的,好与坏都接受。”尚听礼说道。
张晓燕:“是这个理。”
……
屋外月色似银,书房内灯火通明。
邱明开门见山道:“世子不在屋中歇息,可是有事寻下官?”
柯信笑了笑:“瞒不过邱大人。”
邱明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邱大人,正是多发暴雨的天气,街上那条南河可曾发过大涝?”柯信直言问道。
邱明回答:“自是发过几回水涝的,不过世子放心,河岸地势高,围墙亦砌得不矮,水势涨不上来的。”
昨日雨不停,或许水涝还未散去,但绝没有到达冲烂围墙的地步,离地面还有好些距离哩。
柯信沉吟一瞬,又问道:“各个州县呢?可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一想到世子妃想的,洪涝可能会提前发生,他也难以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旁观。
邱明摇头:“并无。”
柯信不语,一时间气氛安静不已。
半晌后,邱明打破了沉默,他问道:“世子是何时与小鲤成的亲?”
饭桌之上,他看得分明,两个小年轻看起来并不亲密,像是刚新婚的陌生人。
柯信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默了一瞬才答:“六月初三。”
邱明也怔了一下,确实是新婚不久,也就一个来月,他试探着道:“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柯信道:“太后懿旨赐婚。”
“竟是太后赐婚……”邱明喃喃,又徐徐叹了口气,朝他拱手道:“请世子容下官摒弃身份说几句掏心话。”
柯信瞥他一眼:“邱大人只管说。”
他隐约能猜到邱明要说什么。
邱明背对着宫灯而坐,他的面庞隐在昏暗处,瞧不真切他的神情,却听得见他话中的认真。
他说道:“我与小鲤她爹乃是旧友,昔日也将她当做半个女儿来疼。这丫头是个苦命的娃儿,父母去得早,早些年来也不曾见过她那位义忠侯舅舅。”
说到此处,他停顿一下,看了眼柯信,又接着道:“世子,我是个俗人,我不太相信自来没有感情的舅舅,能够毫无保留地对小鲤好。所以,世子——”
柯信说:“邱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邱明再一作揖:“只盼世子能够多给小鲤一些体面,不说宠爱那些,起码莫要看低了她去。上京城里惯是捧高踩低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外人眼里小鲤不过一介孤女,希望世子能护她一二。”
……
明月悬高空以照银河,繁星携手点缀着晚空,皎洁月光下,萤火虫闪着小宫灯装饰夏夜。凉风拂过,耳畔传来虫鸣不止。
尚听礼从园子回来,恰巧碰上柯信从前院回来。
两人一同进屋。
柯信问道:“明日何时出发?”
他下意识以为是明日去祭拜她爹娘。
尚听礼愣了一瞬后反应过来,说道:“不是明日,是后天。”
她爹娘的祭日是七月廿五,明日是七月廿四。
“后日一早便出发,明日我想上街看看。”
【今日没来得及去看一下南河,明日总得去一趟。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明叔,让他加高加固一下护栏围墙。】
“可以。”柯信寻了张椅子坐下,“你先去洗漱。”
尚听礼也不同他客气,直接吩咐芳芷道:“芳芷,打水。”
芳芷屈了屈膝,轻车熟路地出门打水去了。
甘棠则去帮忙找来中衣,忍不住低声感慨:“院里变了好多,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尚听礼失笑,释然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多多少少都是会变化的。”
甘棠垂下眼眸:“奴婢只是不太习惯。”
尚听礼道:“用不着习惯了,咱们此番是客。”
甘棠悻悻闭嘴,主和客自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