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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哥,我没事了……恩……告别会的事情……都办妥了吗?”三两分钟后,孙明理突然收敛了笑容静静地说道。此时江伟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上挂着什么表情,见他支撑着胳膊要站起来,便再次伸出双手搀扶着,于是孙明理挣扎地站了起来。
“孙总,殡仪馆那边有成熟的流程,他们有专业的人员操办此事,定金已经打过去了。现在会场已经布置妥当,明天上午八点我们过去,九点准时开始。”
“恩……那……该到的人都通知到了吗?”
“我按照您给的名单,全部都通知到了,一个没有落下。”
“……好吧……走吧,我们回办公室吧!”
“孙总,您这一身泥水……还是洗洗吧?”江伟指了指孙明理的裤子。
“哦,行,也弄了你一身……这样吧,你回去吧,忙了一天了,明天早上六点你过来,我们一起再商量一下。”
“哦,行,孙总,六点我准时到。您……没事吧?”
“没事,不用担心我。好啦,你走吧!”
“好吧……裕达那边的水电都停了一天了……”
“走吧……”孙明理朝江伟摆了摆手,不再理会他,自顾走向别墅楼。
江伟走了。泪水再次流淌下来,孙明理觉得有些无助,面对空无一人的办公楼,他觉得很孤独,父亲走了,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亲的人走了,自己成为孤儿!
一个人,就一个人!
再也没有人牵挂自己了,再也没有人疼爱自己了,爸爸那个词语即使叫出去也不会有人应答了,这个夜晚注定由孤独寂寞陪伴着自己,还有自责和悔恨的泪水,更有无限的仇恨!
翌日清晨,孙明理早早地醒来,清洗整理一番后,他走到父亲的房间,环视了一圈后,轻轻坐在了木床边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唯有墙上老式的挂钟依然在“滴答,滴答”地摆动着,墙上的相框里,大小照片有二十来张,黑白居多,尺寸较小,有两张彩色的,在玻璃外面,插在玻璃和木框之间的缝隙里,一张是刚刚上大学时父亲送自己在轮船旁边的合影,一张是毕业后二人在别墅楼大门口的合影。
桌子上放着厚厚的一叠报纸,旁边放着一副老花镜,镜腿用白色的棉绳连在了一起,绳子的中间和两头已经被汗水浸湿,呈现出黑色,有些油腻。
父亲的形象依然那样的清晰,他的笑容那样的温暖,他的苛责还是那样的严厉,他的脾气还是那样的暴躁……可是此时此刻,这些已经不在了,他安静地躺在殡仪馆里,然后会在下午某个时间随着一把火焰消失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而远在家乡的冰冷的墓地,会是他最终的归宿,那里有青山绿水,也有鸟语花香,犹如世外桃源。
父亲的灵魂随之得到安放,而自己的灵魂将安放在何处?他不能回答自己。
窗外的鸟叫了,那是父亲圈养的一对山雀,它们的叫声依然那样清脆,那样好听,因为它们并不知道原来的主人已经离世。
他急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院子里,来到鸟笼旁边。他伸出双手准备打开鸟笼让它们回归自然,可是面对欢蹦乱跳的鸟儿,他又及时地停住了手。
它们的确来自大山,可是经过几年的圈养,它们早已失去了野生环境生存的能力,此刻放飞它们无疑是让它们走向死亡。
他不能那样去做!
它们是父亲的宠物,他不能让它们跟着他去陪葬,他相信父亲的在天之灵一定希望它们活得好好的。
于是,他拿起石桌上的鸟食儿小心地投食进笼,两只鸟儿欢快地吃着食物,并不因为主人的变化而使饭量减少分毫。
一身黑色西服的江伟出现在了大门口,见孙明理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鸟笼,便凑了过去。
“孙总,早啊!我给您带了早餐,我们一起吃完了再出发吧!”他拎起盛满油条、鸡蛋和豆浆的白色塑料袋,晃了晃。
“哦,是江哥啊!行,行吧!”
“孙总,鸟儿喂水了吗?”
“水?没有,需要喂水吗?”
“是的,需要喂水,就倒在那个小小的水槽里就行了,孙总,我来吧!”江伟把塑料袋放在石桌上,俯身去抓水瓢。
“不用,还是我来吧!”说完,孙明理俯身抓过水瓢从龙头里接了一些水然后倒进水槽。
鸟儿跳跃着,看着它们仰起脖子喝水的样子,孙明理感到了一些快乐。
“走吧,江哥。”他把水瓢放在石桌上,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
“孙总,早餐,您吃完了再走吧!”
“走吧,没胃口,你吃吧!”
“这这……”江伟看着已经走出去四五米的孙明理,又看了看放在石桌上的食物,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上了车子,孙明理一脚油门,车子冲出大院,上了马路,直奔殡仪馆方向。
此时的马路上,车辆行人都很少,偶尔的雾气飘过车窗,涌进驾驶室里,然后马上消失掉。路边偶尔出现的早餐摊位,围着一群吃饭的人们,这成了路上的一道风景,带着浓浓的人间烟火的味道。
车速很快,二人默不作声,各自想着心事。半来个小时后,二人下车走进殡仪馆,江伟帮助孙明理把黑纱戴在了胳膊上,又把白色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腰上系上白布条,穿戴整理完毕。在司仪和江伟的陪同下,孙明理检查了一下会场的布置,便在指定的位置等待过来祭拜的亲朋好友。
灵堂上庄严肃穆,孙道义的遗像悬挂在正中,被几十盆白色的黄色的菊花簇拥着。他的遗体安静地躺在会场居中的位置,被鲜花簇拥着,那样的安详,那样的肃静。
十来个花圈对称地摆放在遗像的左右两边,白色的挽联点缀在两侧,不同字体的黑色毛笔字书写着孙道义的一生。
哀乐低沉,哽咽地叙说着他的往事,孙明理表情严肃,脸色苍白,就那样怔怔地站着,眼睛盯着鲜花丛中的父亲,一动不动,犹如一个木头人。
八点半左右,来祭拜的人们陆陆续续走进灵堂,哽咽的哭声很快传来,孙明理伸出双手接待着每一位亲朋好友,泪水不停地滑过他的脸颊,悄悄地滴落到灰色的水泥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