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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笙歌让秦熙马不停蹄地回去,可她大病初愈,又颠簸了那么些时辰,身子骨早已吃不消。秦熙自然也不会让她胡来。
秦熙知道她担心什么,他们如今身处文汉,若是被人瞧见了,这该死之人未死,身旁还有个别国君王,绝对是一片腥风血雨。
白笙鹤的死更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秦熙既然有打算,便不会让自己和白笙歌身处危险之中。
“此处是郊外,是我几年前置办的宅子,里面的都是我的人,你大可放心就是。”
白笙歌默默地点点头,素白的脸上没有表情,眼里也是一片死寂。
“笙歌...”秦熙眼见她要推门进入房内,忍不住喊道。
白笙歌身形一僵,她闭了闭眼睛:“你让我静静。”
天已蒙蒙亮,带着寒意的冷光照在她脸上,清冷又淡漠。
她睁眼瞧他,眼底带着戾气的红血丝分外明显,因着哭过,她眼尾还是一片迤逦的红。
“刘淮启不死,我绝不会死,你放心。”
说着,她勾了勾唇角,想勾出一个笑容,但这笑容她自己都觉得十分勉强僵硬。
她关上门,背抵着门,视线放空却逐渐模糊,心空落落的疼。
她这失败的一生皆是杀了至亲为他人做嫁衣,她有何颜面去见他们。
她瘫坐在地上,伸手捂住脸,温热的热流顺着指缝肆无忌惮地掉落。
炽白的光从门纸间照射进来,落在地上,苍白无力。
老管家看着秦熙站在门前,走上前刚要询问,秦熙给他做了一个手势,老管家立即会意,听着门内传出低低的呜咽,不由得愣了愣,看向秦熙,秦熙听见声音闭了闭眼,垂下眼遮住眼中翻涌的戾气。
秦熙大概地向老管家描述了前因后果,虽然秦熙的语气轻描淡写,但老管家还是气愤地红了眼:“这文恒帝,果真是丧心病狂!我第一次听闻舞阳公主这个名讳时,只觉得她得了盛宠,骄纵的很,简直是老天的宠儿,谁知这皇家密辛,竟如此的不堪入耳!”
“帝尊,这几年咱们的势力已在文汉根深蒂固,如今那帝宫里头,虽说人不多,但个个都是精英。咱们埋藏了这么些年,那文恒帝自诩自己眼神毒辣,却是个只会利用女人的废物。只要您一声指令,这文汉还是能翻天的。”老管家眯着眼睛,眼中渗出与平时不符的狠厉。
“先等等。”秦熙摆摆手,抬头舒了口气:“待她想好,我想让她亲手杀了刘淮启。”
“那您还是先歇息歇息,晚些时候又要劳累了。”老管家点点头,恭敬地垂了垂头,想到那低低的呜咽,不由得摇了摇头,眼中尽是怜悯。
夜色落幕,微寒的冷风吹过窗枢,带着她漆黑的发微微飘起。
门口响起敲门声,白笙歌依然看着窗外发呆。
“笙歌。”秦熙端着一碗粥走进来。
白笙歌这才回过神,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粥上,不由得苦笑:“我真吃不下。”
“你从昨日便没吃东西,怎么可能吃不下,你大病未愈,如今饿着吹风,怕是又得发热了。”
秦熙皱眉看着她。
“不会的。”白笙歌下意识摇头。
“你如此折磨自己,又有何意义呢?吃些吧。”秦熙将手中的粥递过去。
“我没有折磨自己,我想清楚了。大仇未报,我便是死也是不得安息,我无颜见他们。”白笙歌接过粥,搅动了两下,目光茫然地落在窗外,神色淡淡。
“你莫要多想,只要你想,不论你想做什么,我定会竭力相助。”秦熙认真地注视着她。
白笙歌垂眸喝了一口粥,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叹道:“我何德何能......”
秦熙拿过一旁的披风,替她披上,看她僵住了,淡淡地道:“这是我欠你的,亦是我欠他的。”
白笙歌动作顿了顿,将勺中的粥含入口中,目光转向他:“我没有资格替他去原谅你。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
秦熙怔了下,随即神色松了松:“应当的,咱们这便回去商量商量吧。”
白笙歌对他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走吧。”
“再喝些。”秦熙将她放下的碗又递回去。
白笙歌无奈地搅动片刻,一饮而尽。
“小姐身子弱,可要将衣裳披好。帝尊您也是。”老管家不放心地站在门前嘱咐道。
“好,谢谢您,夜深寒凉,您也回去歇着吧。”白笙歌点点头对他淡淡笑了笑。
秦熙将她环在两手间,对老管家颔首道:“您回去吧,等我消息。”
老管家愣了愣,对他用“我”字自称十分惊诧。
他回过神来看着策马而去的身影,喃喃道:“多好的孩子...作孽啊...”
“回来了回来了。”
夜深人静时,两人风尘仆仆终于赶回了安宁城。
安宁城正是文汉与熙正交界处的一座城,这个城里穷凶极恶的人占大数,城名与这城内人的性格相悖论。
但符合的是没人在城中动手,大家相安无事,也不知这背后之人是如何做到的。
“王妃。”惊秋搀着白笙歌,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白笙歌的神色。
碧水也是十分担忧,但还是去煮姜茶了。
“你没事吧?”惊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白笙歌解开披风递给她:“没事,我都想起来了。”
惊秋接过披风的手僵了僵,随即跪在了地上:“王妃,我对不住您。”
白笙歌将她扶起来,神色没什么变化:“我都想起来了,我昏迷时你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我不怪你,若没有你,我怕是早死了。”
“我最开始背叛您,是真的。”惊秋眼眶通红,“他们用我弟弟威胁我。”
“我一直都知道,我弟弟是我最大的弱点。不管他再混账,我就是无法舍弃他。”
“后来我弟弟说,让我别管他,他被下了毒药,即使等他们放人了,他还能有救,也是废人一个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不管我如何选择,他都是会死的。”
“让我欣慰的是,他混账了这么多年,总算明白了一回。”惊秋红着眼眶淡淡笑了。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白笙歌看着她,“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大抵便是,遇见了他,遇见了你们。我如今除了你们一无所有。”
“我如此落魄狼狈你们都未离开我,我有什么理由去怪你们呢?”白笙歌低头淡淡地笑了。
“你去将袁军师与几位将军请到书房去,我有事与你们商议。”
惊秋擦擦眼泪,点点头。
白笙歌喝完姜汤,觉得浑身暖了些,这才起身去了书房。
“王妃。”
“王妃。”
“王妃。”
“王妃。”
白笙歌一进书房,他们都规规矩矩地唤了声“王妃”。
白笙歌淡淡笑笑:“你们坐吧,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我已经恢复了记忆这件事。”
袁恕仔细看了看她,她如今的状态真的有些像那些将死之人前的回光返照。
“我今日要与你们商议的事是,我想杀了刘淮启,我想复仇。不知你们有没有什么好提议。”白笙歌认真地看着他们。
秦熙坐在一边,端着茶杯。
李虎有些懵,“王妃,如今我们没有人手...刺杀刘淮启这件事需得从长计议......”
袁恕眯了眯眼睛:“他说的不错,这件事急不得。”
惊秋咬着唇看着碧水,碧水也是一脸诧异。
“人手我有,不过确实需要制定计划。”秦熙放下茶杯淡淡地道。
“人手完全不用担忧,我这几年也插了不少势力进文汉,如若不够,我倒是还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李虎直直地问道。
袁恕略略思索一番,对上秦熙的目光,挑挑眉,忽然笑道:“我倒是知道了。”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快说啊!”李虎瞪着眼睛看着秦熙和袁恕。
袁恕环视一圈,见所有人都渴望地看着他,轻笑道:“这个嘛——”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却顿了顿。
李虎急不可耐,瞪着他:“你倒是说啊。”
袁恕笑眯眯的:“这个嘛——还是让光赐帝告知我们吧。”
袁恕看向白笙歌,白笙歌淡淡地对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秦熙的身份。
所有人都知晓了袁恕的意思,见白笙歌神色淡淡,不由得松了口气。
秦熙苦笑着摇摇头:“这主意就是这安宁城,不过它是利刃,却也是变数。”
众人诧异的相视,张了张嘴,脑中思索了一番,也都清楚了。
秦熙不仅是熙正的帝尊,同样是安宁城的城主。
“我虽是城主,可有多少人能听我一言,却不好说。”秦熙苦笑。
这把刀如若顺手,倒的确是一把好刀。
“这件事最好这两日敲定下来。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件事。”白笙歌摇摇头,含笑看着他们。
“您说。”袁恕看向她,其余人皆是点了点头。
“你们也知道,这件事有多困难、多危险。成了自然皆大欢喜,输了则要万劫不复。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我无牵无挂,自是没什么好思索的。你们好好思索再告诉我,如何?”白笙歌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黯淡。
“不用想,我李虎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妃的鬼。这事没得商量,我一定参与。”李虎率先站起身拍拍肩膀。
这话一出,袁恕摇摇扇子“噗嗤”笑了一声,他合起扇子敲敲李虎的胸膛:“你说这话,不怕王爷晚间来找你切磋武艺?”
众人愣了一愣,都偷偷笑了,李虎涨红了脸,瞪着眼睛看着袁恕:“你......”
“我如今也是孤家寡人,这些勾心斗角,我看得也倦了,我还是跟着王妃吧。”袁恕摇着扇子笑眯眯地道,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愧疚。
“王妃,我们誓死相随。”惊秋和碧水站起身,齐声道。
“你是我的执念,咱们有始有终,我义不容辞。”秦熙看着她。
白笙歌愣了愣,看着他们,忽然不住的低笑起来。
几根银线从眼角一闪而过。
他们看着她苍白的唇边漾出的一抹笑容,眼底似是疯狂,似是绝望,默契地没有出声,他们都不知道她鼓起多大的勇气撑过这些,才能变成如今神色从容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是她眼里的光,或许再也不会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