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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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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南竹的公主,不是文汉的公主。”秦御风皱眉纠正道。

    舞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随即兀自一笑,伸手隔开与他的距离,后退了一步:“秦御风,你疯魔了吗?你不觉得这话太可笑了吗?我不知你从哪里听得这个消息,但,我的确是舞阳公主,如假包换,我从小便在帝宫长大,我不会记错。我这模样,与我娘最起码七分相似了吧。至于南竹,似乎从来未曾传出过丢了皇嗣的消息。”

    “你不信我?”秦御风有些阴郁,眉目间的神色顿时低沉了下去,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中,墨色翻涌。

    “我倒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可我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告诉我,这不可能是真的。”舞阳眼眶微红,别开脸,不想看他。

    秦御风狠狠蹙了眉,对自己的消息产生了怀疑。

    难不成,真是他的消息出了问题么?若他的消息是错的,那她便要一直呆在这糟糕的泥潭中无法抽身。若他的消息没问题,那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笙歌,你且等等我,我去查清楚。”

    秦御风看了看她,想伸手摸摸她的脸,沉默了片刻放弃了,转身快走远了,才听得她轻轻唤了一声:

    “秦御风,”

    秦御风顿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他有预感,她接下来说的话,绝对是他不想听的。

    “笙歌这个名字,是我从小到大所唾弃的,我从未喜欢过,我欠了你一条命,你插手送了他的命,我倒宁愿他是死在我手里!如今,咱们两清了!”

    她的声音太过冷漠,太过平淡无波,以至于就像一把冰冷的刀刃,狠狠扎穿了他的心,寒意蔓延到了全身,令他身侧的手都忍不住颤了颤。

    秦御风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快步走了出去。

    舞阳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眼泪还是怔怔地落了下去。

    就像浑身的力气忽然被抽离了身体,她瘫坐在地上,颓然地喃喃:“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也不想的......”

    她坐在地上环抱住自己,将脸埋进臂弯,只觉得,通体冰凉,仿佛连骨子里都一丝儿一丝儿地渗着寒意。

    灵堂里静默了片刻,随即响起小声的哽咽声,空灵绝望的哭泣声在空荡的大堂里婉转片刻,沉进了漆黑的夜里,尾音迤逦。

    大堂门外,转角处,一片漆黑的衣袍晃动后,隐入了浓如成墨的夜色。

    次日。

    舞阳是被碧水叫醒的。

    碧水是渊政王府的婢女,是她嫁过来时,南谨渊怕她没个贴心的人说话,特意为她寻的两个婢女的其中一个。一个叫碧水,一个叫惊秋,两个婢女甚至还会点拳脚,说是以免她遭人算计。

    想到南谨渊,舞阳侧头看了看一旁的棺木,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地躺着,她不由得有些恍惚,他是真的不在了啊......

    “王妃,您怎么在这儿睡了一夜,惊秋这丫头也不知道看着点,这万一着凉了......”碧水搀扶着她,絮絮叨叨了一番。

    而她说的话,舞阳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就像是将这个世界的声音全都屏蔽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王妃?王妃?!”直到碧水晃了晃她,她才回过神来,呆愣地看着碧水。

    “何事?”声音沙哑地不像话,舞阳说出这两个字,也吓了一跳,有点呆呆愣愣地摸着自己的嗓子。

    “看起来是受凉了,这可怎么办才好!”碧水有些着急地低语了两句,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低声道:“王妃,李虎他们已经到了前厅,前来拜别王爷。”

    “李虎?”舞阳忍着嗓子不适,问了一句。

    “回王妃,李虎是王爷养的兵,他奉王爷遗诏,带兵前来保护您,这会儿已经到了前厅,他们......请求王妃,想前来拜别王爷。”碧水一边给舞阳披上外袍,端来了洗漱的水,伺候着她洗漱,一边解释,说到请求的时候,碧水顿了顿。

    “是豢养的私兵吗?”舞阳微微皱了眉,正规的兵没有帝王旨意是不可以离开驻地进京的,这是所有帝王的大忌。

    “回王妃,王爷是异姓王,战功显赫,养的私兵是经过帝王批准的。”碧水怕舞阳误会,连忙解释道。

    舞阳微微苦笑,她又怎么会怕?她倒是巴不得......不过想想他那样的性子,是绝不对将他亦或是她置于危险之地的。

    碧水简单地给舞阳梳了梳头发,用白色的绸带绑了起来,算是完成了洗漱。

    “你让他们进来吧。”舞阳垂眸吩咐道。

    见她去了,舞阳这才转身,伏在棺木旁,歪头看着棺木里紧闭双眼的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微微笑道:“早啊,夫君。”

    她眼睛里却越来越朦胧,有什么从眼眶接连掉落,砸在了男人的脸上,潮湿一片。

    舞阳看见他脸上的眼泪,慌了起来,急忙伸手替他仔细擦拭掉了,然后略带哽咽地道:“夫君,你带的兵来看你了,我对不起你,亦对不住他们。”

    舞阳看了他一会儿,微微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在棺木旁跪下了,静等他们的到来。

    没一会儿,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朝这边涌了过来。

    李虎是第一个冲过来的,他身后跟了好几十个兵,一看王妃跪在了棺木旁似是等他们,李虎顿时就有些发愣,即使他们是糙汉子,他们也知道王妃冲撞不得。身后的的人跟着停了下来,一时居然没人敢说话。

    李虎连忙将小跑跟过来的碧水拉住了,低声询问道:“王妃这是......”

    碧水一看,眼眶一红,低声道:“你们去吧,王妃是在等你们。”

    说罢侧脸抹了抹眼泪,接着道:“自从王爷走后,王妃已经三日没用过膳了......怎么劝都不吃,好不容易吃点,没多久,定是要吐出来...我真怕...”

    李虎听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棺木前,身后的兵,皆是双眸通红,一句话不说,跟在李虎身后。

    李虎“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双眸紧盯棺木上的“奠”字,牙关都在哆嗦,他双眸猩红,大吼了一声:“王爷!”

    “王爷!”一个铁骨铮铮的大汉子,居然哽咽了,“王爷!李虎来看您了!”

    “王爷!孙武来看您了!”

    “王爷!赵将成来看您了!”

    “王爷!吴管来看您了!”

    “王爷!王爷!臣是雄杰!臣来看您了!您记得臣吗?臣的名字是您取的!王爷......”一个人高马壮的铁骨汉子,哭着跪行到了棺木旁,使劲磕着头:“王爷!您说等我名扬天下的!”

    舞阳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声,眨了眨眼睛,眼泪砸在裙摆上,在裙摆上氤氲成许多朵繁复的花。

    瞧,她的夫君,是这么多人眼中的英雄!

    但......她对不住这个英雄,也对不住他给过这么多恩情的人。

    舞阳闭了闭眼睛,挺直了背脊,双手扬起交叠到眉前,身体倾下去,重重地朝一众士兵,磕了个头。

    “咚!”

    一众士兵对舞阳的这一举动感到惊骇,有些不知所措。

    碧水跪于一旁,眼泪忍不住地往下落。

    李虎虽然惊骇,但至少还是有些理智的,他立刻就想趴下来。

    “你们都别动!”舞阳道。

    她的声音嘶哑尖利,很难想象,这些日子她到底是怎么过的。

    李虎想到碧水说的话,心里涌起一阵不忍,但到底是没敢动:“还请王妃保重身体!”

    “还请王妃保重身体!不然我们无法向王爷交代!”

    “还请王妃保重身体!王爷若是还在,定要心疼的!”

    “还请王妃保重身体!”

    “还请王妃......”

    .........

    瞧,她到底干了多混账的事,可......她若不做,她更加无法原谅自己啊......

    李虎见她久久不起,无奈之下只能道:“王妃,臣先带他们去休整休整,您快快请起。”

    碧水见舞阳没吱声,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退下。

    王妃跪着,给他们磕着头,他们也不敢站起来走,就这么跪着退了出去。

    “王妃,李虎他们退了,您不用再跪了!”碧水跪着爬到舞阳身旁,扶舞阳起身,却不料跪着的舞阳早已晕厥过去了,碧水大骇,一边哭着一边将舞阳搂在怀里,看着她额头上撞出的大大的血圈印,碧水大声喊道:“来人呐,来人呐!宣太医!宣太医!”

    李虎他们本就没走远,一听见呼喊声,连忙折了回来,瞧见舞阳额头上的血已将碧水的衣裳染红了,心下一惊,匆忙唤人牵马出来,策马进了宫。

    匆忙赶回府的惊秋一瞧见这个阵仗,知道出了大事:“快将王妃抱回卧房!”

    在场的汉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碰王妃的千金之躯。

    碧水着急道:“王妃不能再等了......”

    惊秋没法,只能咬牙道:“王妃若是出了事,你们担待的起么?!”

    “慢着,我来。”

    众人回头,那人信步而来,乌发被青玉簪束着,身着白色鎏金的锦袍,腰间戴着着兰草型的玉,脚蹬流云白底靴,剑眉斜插入云鬓,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墨色翻涌着,笔挺的鼻梁下,朱唇轻抿,贵气逼人。

    “秦公子。”碧水神色复杂地唤了他一声。

    “给我。”秦御风轻柔地托住她,轻而易举地将她从碧水手里搂入了怀里。

    惊秋大惊,刚想伸手去拦。

    秦御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底的警告不言而喻。

    碧水回过神,犹豫着轻轻拉了拉惊秋,小声道:“王妃等不得。”

    惊秋咬了咬唇,垂下眼收回了手。

    秦御风轻松地将她打横抱抱了起来,似乎对她这么轻的体重感到不满,眼底掠过一瞬的不忍,随即眉眼淡淡地吩咐道:“带路。”

    惊秋看了眼碧水,见她对自己慎重地点了点头,只好转身掀了帘子往回廊深处走去。

    秦御风回身从容地跟在她身后,他一身的贵气倒是将慌乱的兵都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