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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漆的门廊下,许琳琅一身烈红,肩上系着银狐皮斗篷,葱白的手指在身前交叠掐着帕子,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气质出众,仪态万方。
但细细看去,她那一双眼睛却饱含恨意。
她的目光透过渗凉的空气,远远的朝云楚忱望过来,狠戾,冰冷。
云楚忱一见是她,并没有装作没看见躲开去,反而回身大大方方朝她看过去。
许琳琅眉毛微微一挑,带着婢女步下台阶,找这边走了过来,唇边的笑依旧凉沁沁的。
“多日不见,楚楚可想我了?”
云楚忱早就没有耐心与她维持什么面子情,也提唇笑了笑,“琳琅在家中备嫁想必十分繁忙,我怎好叨扰,连想都不敢想呢。”
许琳琅笑容落下,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魏妥妥,“楚楚还是那么有谋算,还没嫁到魏家,就先把小姑子都收拢好了。”
云楚忱看了一眼魏妥妥,见她脸上也挂着淡笑,像没事儿人似的,心中有些纳罕。
不过面对许琳琅,她仍旧不动声色,说道:“魏家的事,琳琅还是少操心为好,毕竟,你不日就要嫁给二皇子为皇子妃,若是还想着别的什么人……二皇子八成是容不下的。”
许琳琅闻言,面上那丝嘲讽的笑意也没了。
虽然她与二皇子心中都明白这桩亲事是怎么来的,但谁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既然他们二人即将成为夫妻,便是一体,以后所作所为只能为了共同的利益,也可以说是二皇子的利益。
许琳琅可以帮二皇子算计云楚忱为侧妃,可反过来,许琳琅若心里还惦记这旁的男人,那就是找死。
虽然彼此没有什么感情,但没有哪个男人能容许自己的子红杏出墙。
就算是想想也不行。
“云楚忱,你的胆子很大。”
许琳琅的目光几乎要化作利刺。
云楚忱毫无惧色,说:“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便是,我等着。”
许琳琅闻言,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儿,“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办法让魏家退掉你的亲事?”
云楚忱早就等着她这么说呢,闻言便道:“许大姑娘当我是死人不成?我还真就不信,你能将魏家的亲事从我这里夺走。”
“好!”许琳琅冷笑一声,“云楚忱,你就好好给我等着!”
许琳琅说罢,一甩袖子走了。
云楚忱望着她的背影,深深皱起眉头。
其实,她对于许琳琅当初抢夺魏子修那桩事并没有多记恨,最多算是公平竞争罢了。
道理很明白,宝物就在那里,谁有本事谁拿。
她心中在意的,是许琳琅对她的态度。
她拿许琳琅当朋友,许琳琅却拿她当猴耍。
这对她来说是永久性的伤害,不可能愈合,也绝不可能原谅。
只是她没想到,到手的宝物却突然成了石头,还是长满了苔藓的石头,滑不留手,臭不可闻。
也说不清现在她跟许琳琅谁更倒霉一点。
但许琳琅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而她还有!
一旁的魏妥妥突然幽幽说道:“云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妥协的。”
云楚忱转脸看向她,只见她目光纯澈,不像有半分心机的模样,大概她心中所有的恨都来自魏家,也都冲着魏家。
“许琳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又何尝不是啊。”
魏妥妥闻言笑道:“云姐姐在成亲之前知道真相,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我相信姐姐一定可以做到。”
“那就借你吉言了。”
从王家回到魏府,云楚忱第一时间就被叫到了南华堂。
云老夫人最近正因为与魏家结亲的事情春风得意,哪里能容得魏家出什么纰漏。
眼下魏子修被打断腿,云老夫人已经火急火燎。
“连坤怎么就找上了魏子修?他们到底有什么过节?”
云楚忱适时的表现出一些担忧,说道:“祖母,我当时虽然也在燕悦楼,但人实在太多,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连坤嚷嚷,说自己的腿是魏子修打断的,所以他要以牙还牙,然后外面就轮作一团,等衙门来人的时候,魏子修的腿已经被打断了。”
“作孽!真是作孽!”
想到可能会影响到亲事,云老夫人哪有不着急的。她叫过李妈妈,吩咐道:“今日魏府想必忙乱,你便先递个帖子去,等明日我亲自去一趟。”
“是,老夫人。”
衡阳郡主看了一眼云楚忱,没有作声。
刚才在王家的时候,云楚忱分明说此事另有隐情,但她这会没有提,八成是不想对云老夫人说。
云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又问:“那连坤的腿,真是魏子修打断的?”
云楚忱摇头:“孙女不知。”
“唉,罢了罢了,你们都先回去吧,等明日去了魏家再说。”
“是,祖母,孙女先告退了。”
从南华堂出来,云楚忱连衣裳都没回去换,就直接跟着衡阳郡主去了濯香院。
衡阳郡主进了屋子就吩咐所有人退出去。
“此事有什么隐情,难不成那个魏子修背地里与连坤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衡阳郡主语气不是很好,又称魏子修为“那个魏子修”,分明是心中有了诸多猜测,对魏子修有些不满。
云楚忱觉得好笑之余,又生出几分愧疚之情,她不知不觉吐出了饱含诸多情绪的两个字。“母亲……”
衡阳郡主闻声一怔,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平时云楚忱虽然也这么唤她母亲,但从来都是端着一副笑面,要多端庄有多端庄,没有一丝破绽,就像脸上长了块面具似的。
但今日这一声“母亲”,却好似与从前不同了。
她细细的看着云楚忱,有些迟疑着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云楚忱闻言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衡阳郡主见状有些心惊,她有多少年没见过她哭了?
“到底……怎么了?”
云楚忱抬头,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好似将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全倒出来了似的。
衡阳郡主见状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捏着帕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有什么你说便是,在这府里,你我是母女,若是能帮得上你,我自然不会眼看着不管。”
云楚忱深吸一口气,使劲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
她不是什么煽情的人,不会拉着衡阳郡主说是什么“这些年都是我不好”之类的话。
她对旁人的报答从来都是行动上。
“母亲,魏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衡阳郡主一怔,“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是什么意思?”
云楚忱便将事情的原委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去求了晋二公子,当晚,我亲眼看见了魏老夫人的所作所为。母亲,那根本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老太君,根本就是个作恶多端的老妖怪!”
衡阳郡主震惊的听完了云楚忱的话,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待回过神来,便是勃然大怒,“魏家好大的胆子!”
“母亲!”
云楚忱连忙拉住她:“母亲,此事暂时不宜声张。”
衡阳郡主闭了闭眼,只觉得头晕目眩,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才说:“不如咱们直接对你祖母言明,拒了这门亲事!”
“不可。”云楚忱摇头道。“我可以对祖母说魏家的事,却不能说自己亲眼验证过。我对母亲说实话,是因为母亲知道晋二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可祖母要是知道我大半夜跟外男私自离府,还偷入别人府上,不说魏家会怎样,我往后便不会再得祖母信任,还如何在侯府立足呢?”
“晋亭这孩子,我自然是知道的。”
想到晋夫人上次的话,衡阳郡主看了一眼云楚忱,却没从她面上看出一丝情愫,便暗自摇头,觉得可惜。
云楚忱解释道:“我若只干巴巴的说自己是听说,祖母肯定不会信,就算信了,又如何无缘无故的退亲?而且您也知道,在这府中,容不得一点错漏。若是走漏风声,恐节外生枝啊!”
现在魏家的亲事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天大的好亲事,恼也好,妒也罢,处处都紧盯着她。若魏家的事抖落出去,别说魏家会死抓着云楚忱不放,就算是这府上的魑魅魍魉,也会借此机会将她一踩到底。
“那怎么办,此事若没有你祖母出面,如何甩掉这亲事?”
“母亲,我已经想好了,要借力。”
“借力?”衡阳郡主紧张的问道:“借谁的力?”
“许琳琅。”
“她?”衡阳郡主皱眉:“你是想激怒她,让她出手阻拦你嫁给魏子修?”
“嗯。”云楚忱点头道:“许琳琅连淑妃都敢动,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这太危险了!”
“母亲,事情已经逼到眼前了,我已经想了许久,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您放心,许琳琅与二皇子的亲事备受瞩目,她不会用什么过激的手段。”
“万一呢?”衡阳郡主还是觉得不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放贼的,万一她将坏主意打到你身上,比如……比如……”
云楚忱知道衡阳郡主在想什么,“比如毁我清白?”
衡阳郡主咬着唇看她,满脸都是担忧。
“母亲,还有一个人会起到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