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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崇哲从头到尾一直很茫然。
可是在带顾良辰回学校的路上,他从侧面看到顾良辰一脸的心事重重,实在是问不出口。
一晃过去几天了,顾良辰一直没精打采的,崇哲每天等在宿舍楼下面,殷勤地送饭送零食,整个校园都是各种版本的谣传,说学生会主席和那个从前校门前天台上的地摊女有一腿。
这头衔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学生会主席”和“地摊女”。
顾良辰听见宿舍里面的人讥诮地拿着谣言中她的头衔做文章,也无心多说,她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就算每天在楼下见到崇哲,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她老是在想,肖寒实在是太过分了。
为了莲月,不惜牺牲生命。
而且他为了莲月,不惜牺牲的不只是他自己的性命,还有别人的性命。
关于人体炼成,她从前没少从肖寒那里听说,他说起人体炼成的时候,总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就好像一个雷区。
结果,为了莲月,这雷区他说闯就闯了。
她不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是哪个点——
是肖寒要杀人,是为了莲月杀人,还是为了莲月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哪个点都让她心里堵得慌。
她就这么堵了几天,然后现实很给力地拉了她一把。
医院下给她一张顾妈妈的病危通知书。
————
崇哲陪着顾良辰到了医院里,看见顾良辰在病房门口,推开房门的手有点抖。
医生很程式化地说那些千篇一律的话,我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现在的情况的确很不乐观,目前已经出现脑死的早期征兆,还会间歇性地停止呼吸,这样下去应该撑不了多久云云......
顾良辰听着,也并不说话,医生走了以后,她坐在病床旁边,仔细地看着顾妈妈。
她觉得上次和顾妈妈说话,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远到她想不起细节来,但是,她却清楚地记得,顾妈妈说过,想要看一看肖寒。
她最终也没能带肖寒过来,她曾经那么笃定肖寒对自己是动过心的,但是现在她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她拉着顾妈妈的手,悲哀地想到,如果失去了顾妈妈,那她在这人世间就真真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她并没有哭,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难过,很难过,但却哭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她尽了一切力,她让医院用最好的药,可还是救不了她。
她安静地低下头去,拉着顾妈妈的手,把那掌心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安静地回想这只手曾经的温度。
崇哲就坐在病床对面,看到这样的顾良辰,心跟着沉下去,却无计可施。
从头到尾顾良辰没有流泪,这过分的平静让崇哲更加不安,回到学校的时候,他把车停在南门外那条林**上,看着正看着窗外出神的顾良辰,突然喊了一声:“顾良辰,我有话和你说。”
她还望着窗外,似乎是完全屏蔽掉了外界的声音。
不得已,他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
“顾良辰你听我说。”
她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来,看着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说:“你先别着急,别担心好吗,我们想办法,坚持继续治疗,也许就有希望的,你妈妈一定也希望你好好过,为了她,你要振作起来,而且......我还在啊。”
她看着他,但是视线却好像是没有焦距地落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面,她眼里没有他,空洞的眼眸里面只是映照出一个并不真切的倒影来,她眨了眨眼,眼泪就流下一滴。
他的眉心皱成了一团,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而她动也不动,像个洋娃娃那样,似乎连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离了。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悉心地擦她的眼泪,越擦越多,越擦越多,他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想什么,半晌,他突然凑过来,抱住她。
她依然没有动,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他抱紧她,说:“没事的,没事的,你还有我呢,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啊。”
顾良辰这会儿,脑子转的实在非常慢,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觉得要安静下来好好理一理,可是能理出什么来呢?
理出来的结果就是,她一无所有了。
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黯淡无光,她一眼看过去,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人生要怎么去打算,从前只是想着和肖寒一起,治好妈妈的病,可是以后呢?
要为什么而活?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生命的意义,但是她觉得现在她有必要思考一下,当一个生命被宣判即将终结,她突然想到了,其实我们任何人,都可能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因为任何原因消失,这个世界有时候根本不屑于给你一个最自然的过渡。
她闭上眼睛,泪水缓缓流下来,源源不绝,她在这个怀抱里面感受到一丝暌违已久的暖意,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包容的温度在身边了。
过去,短短几天之间,她的世界,一切都被颠覆了。
起初是哽咽,然后,低声的啜泣,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自己的哭声,那么陌生,撕心裂肺一样,像是从这世界其他的什么地方发出来的,空洞而凄厉。
崇哲伸手,轻轻拍在她的背上。
“会好的,有我在。”
————
有时候,肖寒觉得自己的运气未免太好。
比如,像顾良辰大半夜坐在崇哲车里的情景看到还不够,还要看见他们在车里面相拥。
他也觉得自己真是闲得发慌,居然又跑到L大去了。
他没能坚持看很久,因为还有事。
一个人的日子光阴长到无法打发,他坐上了公交车,晃晃悠悠绕过大半个城市,才来到容氏。
容烨修在总裁办里面坐的倒是一脸安然,等到肖寒进了他的办公室,也只是抬了抬眼皮,说:“你来了。”
肖寒“嗯”了一声,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开门见山地说:“我需要确定一下,你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容烨修合上面前的文件,说:“知道又怎么样,阻止我吗?”
“你不是为了莲月......”肖寒摇了摇头,“本来我敬你是莲月的兄长,一直没有去想,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想,你对炼金术的热情,从前就不寻常,莲月失踪的那个时候,你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她......”
他的话头顿了一下,“你再次出现,就一直想要我做人体炼成,甚至不惜用顾良辰要挟我,为了你的目的,你不择手段,可是最糟糕的是,作为一个在莲月生前根本不怎么关心她的兄长,你怎么会在她离开人世之后的几年培养出这么深刻的感情?”
“嗯......”容烨修伸手转了一下笔,似乎并不着急解释什么,“你是在怀疑我吗?”
“你不值得怀疑吗?”
容烨修笑了一下,“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觉得对你来说,我的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还想见到莲月,可是现在我算是搞明白了,你早就已经把可怜的莲月抛之脑后了,那个顾良辰,是你的新欢。你说得对,我这个人的确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正因为这样,你该知道,在我的目的达成之前,我都不会停手。”
容烨修盯着他的目光,犀利而凌冽,像是在审视什么,继而,容烨修叹口气,“我有时候会觉得,肖寒你什么都好,又有点石成金的力量,何必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你可以过得更好,你却不愿意,你甚至还可以没出息地守着个女人过日子,真是浪费了炼金术。”
他丝毫不在意容烨修语言里面的嘲讽,淡淡道:“每个人追求的生活都不一样,可是你,你想要的是什么呢,财富?权利?你一样都不差,何必还要做些伤害别人的事,于你,有什么好处?”
容烨修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面,指着外面林立的高楼,说:“看着南城,你就看到整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规律就是,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我仰慕的是强者,强者需要有的,财富,权利,我都想要,但是财富和权利,也需要时间去积累,真正强大的,不会转瞬即逝,你明白吗?”
这话说的委婉,但是肖寒已经听出七八分来,说到底,他的目的始终还是炼金术。
肖寒想了想,说:“如果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做不到,你要怎么样才肯罢手。”
“我做不做得到,大概还轮不到你来说,”容烨修转过身来,半边脸笼罩在暗影里面,面无表情地说:“你的力量来自于你的血液,可如果你单凭这一点觉得你占据优势,那我就会把你的血抽光,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肖寒皱了皱眉,“你是在提醒我小心你么?”
“从现在开始,你小心也没用了。”
“你会不会有点太过自信?”
“你和我的差别在于,你的原则太多,而我,只有目的。”
——————
肖寒觉得,和容烨修说话,非常地浪费感情,虽然容烨修在那里不停地强调啊强调,自己有目的,可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肖寒还是没搞明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肖寒觉得,这对话要是不快进一下是不行的,所以最后,他还试图直接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容烨修笑的特别自信,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肖寒就突然觉得容烨修这人,挺烦人。
他站起身来,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目的和炼金术有关,那你就省省,第一是因为我马上要离开安南城了,第二,你那些不靠谱的炼金术知识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不但不科学,而且不靠谱。”
容烨修拖着下巴,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他的话,半天,回答道:“看来你大概已经明白得差不多,我这样说吧,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如果我没能得到,那别人也别想有。”
肖寒没吭声,起身走了。
肖寒想,和一个有城府的人谈话实在太费劲了,还得用脑子,这东西大多数时候他懒得用,所以,他摸索了大半天对容烨修的目的认识还不是很清楚。
他想,还是和顾良辰这样的人说话没压力,根本就动用不到脑子那层次的东西。
他找容烨修,是想要确定一下自己走了之后容烨修对顾良辰还有没有威胁,可是他又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直接问,这样就算本来没威胁也被问出来了。
这一趟无功而返了,又不想回家,他觉得自己在安南城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去处,坐着公交车无聊地兜兜转转,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市中心医院。
顾妈妈就住在这里。
已经好几年了。
他一直是知道的,但是一直没有来过,顾良辰曾经提过一次,要带着他去见见顾妈妈,因为他是顾良辰的恩人,顾妈妈曾经说,要当面道谢。
顾良辰那时候还拍着胸口说,小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顾妈妈要带他去,那早晚一定要带他去。
现在他来了,一个人,坐在顾妈妈的病床旁边,他看见这个母亲仿佛安睡一样的容颜,突然觉得,自己对顾良辰的帮助,其实是多么局限。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哪怕是一次,安慰过顾良辰,他想想,自己嘴巴是笨,可是,连试够没有试过。
顾良辰这姑娘有这样一个毛病,平时大大咧咧的,似乎什么都不在意,情绪也一览无遗,但是她不抱怨。
哪怕是在顾妈妈刚刚生病的那个时候,她也只是沉默着发愁。
所以顾良辰的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肖寒坐了很久,很久,然后起身出门,才走到住院部的大门口,又看到顾良辰。
顾良辰的脸色很难看,眼圈也是红的,他于是愣在原地——
她这又是怎么了?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这会儿顶着这么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来医院。
顾良辰走得很着急,上前厅的台阶的时候,抬头看到他。
她有些惊讶地停了一下,要走,然后又停住。
“肖寒你来医院干嘛?你又生病了?”
他找了个借口:“有朋友生病了,来看看。”
顾良辰一脸的怀疑:“朋友?”
他自己也想抽自己,凭顾良辰对自己的了解,这么蹩脚的借口肯定过不去。
“嗯......其实是我最近有点不舒服,过来体检。”
“可这里是住院部,体检在门诊。”
“......”他颓然放弃挣扎,“那我能不说么?”
“这里没有你的炼成材料,”她瞪着他说:“别以为就你的莲月想活命,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想活命,那么草率地要夺走别人的生命,你真是......”
“别说了。”他打断了她的话,努力不去看她,他怕他会失态,会发脾气。
——我做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谁?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他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顾良辰追上来,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然后又低下头去,声音像蚊子哼哼:“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
她这话说的低声下气,因为她刚刚还趾高气昂地批判着他,她觉得自己刚才俨然就是一个正义使者,可是现在,她却对着邪恶力量低头了,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去跟他求助。
他似乎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镇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在心底骂自己。
肖寒,你该不是真的变态吧?
因为他心底,涌起一丝欣喜,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她来和他要求什么,可是现在,她来叫他帮忙,这说明,她还是需要他的。
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斯条慢理地说:“你刚刚的态度可不像是有求于人啊。”
“不帮算了......”
顾良辰抬头看了他一眼,失望地抬脚就走。
却在过他身侧的时候,被他拉住。
他抓着顾良辰的手腕,感受到她稍微转动着,挣扎了一下。
“你干嘛?”她问。
他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到家了。
“我没说我不帮......”
他曾几何时这么怂,需要扯着别人帮别人的忙?
“算了,我想了想,其实你帮与不帮,差别都不是很大。”顾良辰又抽了一下手,还是没挣脱。
“你还没说是什么事。”
她深吸一口气,“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妈要见你,我想你今天恰好在,或许可以见一面,不过医生说她最近都不会有清醒的时候,所以见不见,差别都不大了。”
“你答应你妈的事情都做不到,也太差劲了吧。”他非常认真地说。
见顾良辰无动于衷,他又说:“这么些年了,我没有来看过你妈,我倒是觉得该看一看。”
她点了点头:“好吧,那今天就......”
“不过我有个条件。”
她愣了愣:“非要我做你的炼成材料不可吗?”
“不是的......”他觉得顾良辰确实是很纠结自己被搁在炼成阵上面这回事,可天地良心,他觉得他非常冤枉,如果知道躺在那里的人是顾良辰,那他就算死也不会做炼成的啊。
他说:“你想太多了,我只想你帮我一个小忙。”
“那咱们还是先谈好条件吧,跟你这种人,我觉得最好什么都提前说清楚。”
什么叫做“跟你这种人”?
他点点头,觉得有些嘲讽,顾良辰何曾这么精明过,精打细算到这一步,对他充满了戒备。
他说:“可是我还没想好条件。”
顾良辰又使劲甩一下手,还没能甩开。
“那等你想好了再......”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等,可是顾妈妈却不一定有时间等下去了。
她才想着,眼眶又湿润起来,别扭地偏过了头去,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脆弱。
她的这些动作和表情,却没能逃过他的眼,于是他轻轻拽她的手,道:“怎么了?”
那三个字,语气极其轻柔,肖寒说出来,自己有点儿恶心自己,曾几何时说话也变这么恶心?
于是,他努力地想要扳回来,咳了两声,说:“今天我先陪着你去看看你妈吧,回头等我想好了条件,再和你说。”
顾良辰非常夸张地抽搭了一下鼻子,回头警惕地看着他。
他只好又说:“我保证不是要用你做炼成,而且我保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其实并不那么相信他,不过他说的一脸诚恳,她想,大不了她还可以凭着这张厚脸皮赖账是不是?
于是她安下心来,带着肖寒去看顾妈妈了。
在病房里面,顾良辰拉着顾妈妈的手,向顾妈妈介绍:“妈,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肖寒,曾经给过我很多帮助......”
那语气,像是被介绍的那个人分外生分,顾良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顾妈妈睡得安稳。
肖寒一直安安静静,想到,原来这就是顾良辰这么些年来面对妈妈的情形,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她话那么多,八成都是这样自言自语练出来的。
“肖寒,跟我妈打个招呼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良辰抬头看他,那凝视的眼神看起来可怜楚楚的,她像是在求他。
其实肖寒一直觉得这样很傻,不管躺在床上的到底是谁,他都不会有情绪对着一个听不见的人说话。他时常是一个理智到淡漠了感情的人,他的所有情绪都是被完好地掩盖起来的,他不能理解顾良辰为什么非要那么认真地说话,就好像顾妈妈还听得见,就好像,顾妈妈随时都还能回应她。
可是,肖寒看着顾妈妈,还是说:“顾阿姨,你好,我是肖寒。”
顾良辰看着肖寒,眨了眨眼睛,眼泪就流下来了,她飞快地伸手抹了一把,然后又低下头去,取了棉签沾着水,细细地擦顾妈妈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
“治疗......进展怎么样了?”肖寒努力找话说。
她没有抬头,小声地回答道:“他们说,她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整个空间里面,窒息一样的情绪在蔓延,点滴的声音很大,滴答,滴答。
————
顾良辰自言自语了很久,肖寒沉默着,也听了很久,窗外夜色浓稠得化不开,两个人居然都不太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良辰抬手看了一下手表。
“啊,都这时候了,不好意思耽搁你这么久。”
她有些刻意疏离地说:“你赶紧回家吧,今天谢谢你来看我妈。”
他点点头,问:“你呢,这么晚怎么回学校?”
他本来想要送她的,可是突然想起来,他的车被交警拖了之后就一直没取。
“我不走了,这几天,估计就在这里陪着我妈。”
他没有说话,想了好一会儿,安然地靠在椅背上,“那我陪着你。”
这句话挺简单,顾良辰听到了,却是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他。
她看了他好半天,说:“不用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坚持。”
他想,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对着空房间,他觉得顾良辰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模样是很傻的,他想,如果他在这里,她还能有个听众。
顾良辰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就慢慢地,又开始抽抽搭搭了。
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觉得很累,很累,这个时候肖寒肯陪着她,本来该是一件好事,但是一想到肖寒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又高兴不起来。
从前,肖寒在她的眼里是很好的一个人,纵然懒,但还是很善良的,但现在看到肖寒为了莲月,跟容烨修那个阴阳怪气的变态勾搭在一起,还想起人体炼成的勾当来,她就觉得,实在是过分了。
她叹了口气,回过头去问肖寒:“你那么喜欢莲月?”
这问题有点儿太跳跃,肖寒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愣着的空当儿,就听见顾良辰说:“我懂了,可是你也不能光想着她啊,你想想你自己,这么些年了,活在这个阴影里面,一直就没能走出来.刚认识你那段日子,你成天就发恶梦,我老是觉得,你过得不开心,记不记得那时候我还常常给你讲笑话,就是希望你能开心点,可你老是没反应,害的我都没有积极性了......"
肖寒手指轻触了一下鼻尖,努力地回想:"讲笑话?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记得我那次和你说那个吗,就是一个人,三根头发他编成麻花辫,剩下两根的时候,他挽着绕在一起扎住,后来掉得只剩下一根了,他说,老子不扎了,以后披着!那个,我觉得是我听过的最搞笑的笑话了,我讲给你,结果你就‘哦’了一声,你不知道当时我多有挫败感。”
肖寒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原来那是个笑话?”
顾良辰正色道:“不然你以为呢?”
肖寒点了点头,非常诚恳地问:“那我现在笑还来得及吗?”
顾良辰翻了个白眼,“我的重点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你不能光活在莲月的阴影里面,脑子里面除了炼成她之外什么也不想,你为什么就不能找到自己的生活呢,就算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地要再见到她?还有你的那个人体炼成,你凭什么觉得你赔上两条命就能炼成?万一不成功,不是白搭两条命?”
肖寒没有说话,看着她。
她被看得有点儿不自然了。
“你看什么啊,再看我收费了。”
“嗯,”他不答反问:“包月多少钱?”
“你......”顾良辰气呼呼站起来,“还能认真说话不?”
“我挺认真的,不过你一直没看出来罢了。”他注视着她的双眼,说:“还有,你说的不对,我找过自己的生活,我也曾经找到了,只不过,现在又失去了。”
“那你再找回来不就得了?干嘛揪住死人不放呢......”她的语气有些不易觉察的哀怨。
他问:“你确定要我找回来?”
“你应该找回来。”她语重心长,长者一般地回答。
他说:“不那么容易,我的生活,现在好像被别人抢走了。”
“那你就抢回来!”她对着他,握了个拳。
“嗯,”他点点头,然后看着她,非常认真地说:“那顾良辰,你就回来吧。”
她愣了一下,“你说啥?”
“你不是说让我把自己的生活抢回来么,我先看一看,能不能不用抢的那么暴力,”他慢慢地说:“而且,我也懒得抢,最好是我的生活能自己回来。”
“你的生活关我毛线的事儿......”她说到一半,下意识地停住了。
肖寒还在看着她,而她低下头来,脑子里面把刚刚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她觉得自己有些多心了,毕竟他曾经那么义正言辞,那么坚决地拒绝过她,让她伤透了心,不留任何念想。
于是她本来刚刚紧张了一下的弦又松了,她抬起头来,说:“我觉得我跟你完全没法沟通了,咱俩不在一个频道上,你说话能不能不快进,让我搞清楚什么意思?”
“唉......”肖寒难得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么些年,咱俩之间多少会有些默契,我高估你了。”
顾良辰歪着脑袋,不耐烦地还嘴:“得了,就你高深,我是个粗人,听不懂你的话,行了吧?”
他笑了一下,他觉得她有了点儿精神,他也被感染了,“顾良辰,你妈妈一定希望你过得开心。”
“我说......你能不快进着说话吗?”
他笑了一下:“你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呢,陪着你。”
她警惕地看着他:“你最近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他没有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这个夜晚过得很平静,顾良辰趴在病床旁边,后半夜,就迷迷糊糊的了。
朦胧中,觉得有什么盖在自己的身上,她动了动,眼睛也睁不开,索性作罢。
————
崇哲第二天早上来到医院病房,进去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肖寒。
他竖起食指,对着崇哲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崇哲一瞅,顾良辰睡得正香,难怪。
他难免在心底犯嘀咕,这姑娘昨晚不好意思麻烦他陪着她守夜,结果居然去找肖寒?
他就觉得有些不爽。
两个男人站在楼道里面,崇哲说:“没想到你也在。”
“没想到你会来。”
“我是......”崇哲想了想,很郁闷地发现,他还算不上顾良辰的谁,结果说出来的话很倒势:“我是学生会主席,有义务帮助这些家庭有困难的学生。”
肖寒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他觉得非常没办法接受,一个会深夜和顾良辰单独坐在车里,会和顾良辰拥抱的男生,让他看到不爽的男生,居然只不过是一个义务帮助顾良辰的学生会主席?
“哦,顾良辰是挺需要帮助的。”
崇哲不依不挠地问:“那你呢,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巧遇。”
崇哲憋着一股气,又说:“你上次害她那么危险,现在又阴魂不散是几个意思?你要是为她好,就干脆离她远一点,我看你就是个危险人物,在你身边好过不了。”
肖寒突然来了点儿劲:“我觉得我挺安全的。”
“......你那里来的自信啊到底?”
其实他说的不错,自己倒真是个危险人物,肖寒有些颓然地想起了莲月,想起不久之前,顾良辰还躺在炼成阵中间,等着变一堆没气息的血肉。
想到这里,他是会后怕的,他想,他过得茫然,死不足惜,可是顾良辰不一样。
顾良辰的生活,虽然也不是那么如意,但是她一直很努力,她向来乐观向上,总觉得明天会更好。
明天会更好的前提是,得有明天。
他曾经可以用物质去铺一条路,现在,他只能用他的离开了。
崇哲也是个挺不错的选择,他觉得。
可是,他说不透心里这种憋屈到底是什么,像是在和自己的理智作对一般,心存幻想似的,锲而不舍地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离开顾良辰的这条路上出错。
然后,他就又犯了个错误,他问崇哲:“那我觉得,作为一个学生会主席,你管得会不会有点儿太宽?”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崇哲的脸色一滞,他虽然也觉得自己挺欠扁,但还是坚持着,说下去:“顾良辰自己的事情,我想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不需要别人来帮她表达她的意思。”
崇哲稳了稳,说:“你其实不过就是笃定顾良辰喜欢你,所以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高兴的时候就给她一颗甜枣,心情不好就给一记耳光,你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你觉得我会放任顾良辰这样作践自己?”
肖寒没有说话,听见崇哲又说:“你不疼她,还有人想好好待她的,总有一天,她也会看清楚,到底该选谁。”
这话说的就像下战书,肖寒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无端端挑衅的,自己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这个城市,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这个世界的人,何必还要这么认真地去和崇哲较劲呢?
崇哲气趾高昂地撇下这句话,转身就去了病房,肖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离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