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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雨雪霏霏。
他帮我提着行李,带我去民政局办离婚。最后,送我去机场。
就这样,我离开故乡来到英国。在异国他乡,我邂逅了同为华人的杰克。三次约会后,我们恋爱了。又过了一年,在双方父母的祝福下,我们在英国举办了婚礼。现在,我们打算回国,因为我们都希望能多陪陪父母。
关于我有婚史这件事,确定关系前我就告诉他了。我想要以完美的样子面对他,但我不能隐瞒,这件事不算小。幸运的是,他听后,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那你现在还相信婚姻吗?”
我点点头。
“我相信。因为这不是婚姻这个形式的问题,是两个人的问题。”
我们都沉默了。服务生将热可可送上来,他低下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巧克力。
“韩淼,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听到外面又下雨了,热可可的甜味冲撞着我的鼻腔,热气扑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心里是那样酸软,想哭又想笑。我深吸一口气。
“我很愿意。”
他站起身,我的面前便突然出现了三朵玫瑰。
“以后要请女朋友多多指教。”
他的脸红红的,但笑的非常开心。我下意识地接过玫瑰,才发现这是我最喜欢的蓝色妖姬。
我已经很久没想起他了,但当时,他也是拿着三朵蓝玫瑰向我表白的。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三朵玫瑰的寓意是。
我爱你。
这里的他是指我的前夫。
当初我是抱着从初恋到结婚的憧憬和他在一起的。我是一个很较真的人,是一定要把理讲清的那种,而他总是很有耐心,陪我理顺事理,也分享我的心情。
我和他第一次相遇是在下午跑步时,两个擦肩而过的人,心跳却都像被风吹乱的树叶,他的身后是灿烂至极的晚霞,倒映在水面上,但当时我只看见了他。那样明亮的眼睛,那样纯澈的气质,一句话就这么撞进了脑海。
自从遇见你,我的心,就像跌入了深深的湖水。
后来我和他约定好,每年结婚纪念日,都要一起回到初次相遇的地方。
时间回到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前天晚上。
我正在收拾两个人的行李——后来我跟着他去了另一个城市,回去需要坐火车。
“老公。”我拽拽他的袖口,“你看到我的帽子了吗?”
他按住我的手。
“淼淼,别收拾了。”
我诧异地抬起头。
“我们离婚吧,我爱上别人了。”
最后这行李还是收拾好了——不过只有我一个人的。我在梦游似的状态里,依着他离了婚,出了国。
我住在一个朋友家里。第一年我没有工作,还好住宿不用担心,对吃也比较随意,积蓄勉强够用。
我还是有点懵,我完全没有工作的心思。我很爱他,我一直想他。我还住在有他的回忆里,和他还在的自以为中。
我并没有多痛苦,甚至觉得很快乐。我很喜欢这里多雨的天气,喜欢GREGGS的香肠卷——便宜又好吃,喜欢和朋友共进晚餐,听她讲工作上的困难,听她是如何成功克服的,她试着用自己感染我,我真的很感动。
可白天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在街上走,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周围的人事物是那样遥远,我感受不到自己和世界的联系。
找点事做吧。看看书?
那段时间,我都是在看书中度过的。看不下去就换一本,看得进去就一直看,大部分都是网络小说。有人说网络小说虚假,戳爽点,但我一直很喜欢它。在我心里,网络小说是成年人的童话,尽管设定有些夸张,情节有些狗血,但童话不也是这样的吗?
很多甜文看完了,心情就会很好。这时候,我就会小心翼翼地想一想,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
反省着反省着,分不清对错,却愈发地想他,情不自禁地幻想他那天什么都没说,幻想我们第二天顺利回到了初次相遇的地方,幻想我们继续每天一起相约回家,牵手走在路上,幻想还有每次两个人都抢着做家务的周日……现在他应该升职了吧?原本我们计划好他升职后就要一个孩子,孩子大一点就两个人一起创业,一起教育孩子。现在回想起来,只觉恍若隔世。
说起孩子,我就想起了那些可爱的小朋友,我原本是一名幼儿园老师,陪了他们那么久的老师突然不见了,他们会很伤心吧。
“伤心和快乐是一样美好的,只要你不冷静得什么都感觉不到,你就充满了生命力,而生命本身就是四季轮回,叶子落下,又会长出嫩芽。”
他嘴角轻扬,补充到。
“但我还是最喜欢春天。”
我也笑了,我看着他的侧脸,心想。
“怎么会有这样美的人呢?”
这样美的人终究离开了我。我有自己无比热爱的生活,只是不知何时,生活中到处都是他的影子,而我最热爱的成了他。请你告诉我,我是正常的,我适应不了他的离开是可以被理解的。
我不理解。
机场。
我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已经买了去中国的机票,手上只拿了护照和一套西装——在橱窗看到的时候我就觉得适合他,大概是700英镑吧,说不肉疼是假的,可他平时最喜欢穿的就是西装,他看到的话,会高兴吧?想到这,我就发现自己已经付好钱了。
下了飞机,熟门熟路走回原来住的公寓。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门开了,他看到我,似乎有点惊讶,但很快回过神对里屋喊到。
“子溪!”
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她穿着浅粉色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披着。
“怎么啦?”
她抬起头。
眼睛圆圆的,眼尾尖尖的,像只小猫。她虽然没笑,望着那个人的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却比笑更动人。
是他喜欢的类型。
“子溪,这就是韩淼。”
他握住那个女人的手,语调温柔。
“你好!我叫周子溪,景钟的现任女友。他提过你,说你是他的前妻。请问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算了,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你好!我来这里有两件事,一是我给秦景钟带了一件西装。”
我将西装递出去,向他看了一眼,他皱着眉。
“但我那时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这个礼物不合适,不好意思。”
我又把手往上举,表明自己只是示意一下。
“二是我想和秦景钟谈二十分钟。”
我抿抿唇,感觉自己整个肩膀都很热,也很麻。
“你看我带了西装,又不知道他有了女朋友,突然来到这里,不是借钱就是想再续前缘。”
我喘了一口气。
“但我现在知道了,看的出你们的感情很好。我真心请求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谈一谈,好把这段感情放下。”
一只手伸向我,递给我一张纸。
我疑惑地看着周子溪。
“别哭了,你们谈一谈吧。”
我下意识地从她手中接过纸,擦了擦脸,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韩淼,我不认为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事情很简单,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遇到子溪后我才意识到,我只是觉得你好而已,但那并不是爱情。”
我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张被我思念过千百遍的脸。
“我是真的爱子溪的,我和她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请你不要再执著于过去,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他仍然皱着眉。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你在英国有了新的生活,你很快就可以放下的,这样就不会给双方都带来麻烦。”
他的目光温柔地看向子溪。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多么礼貌,多么冷淡的口吻啊!
“没有,再见。”
我转身走向电梯。
发生了什么呢?
我问自己。
什么也没发生。
可为什么我这么伤心。
为什么。
我想要找一个蛋糕店,却已经没有力气了。
干脆在路旁坐下来,云渐渐聚在一处,雨便纷纷落下。
浪漫吗?
很浪漫,也很冷。
泪水便猝不及防地不断流下,没有人看见,没有人驻足,没有人认识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瓜。
我要冷静,冷静,冷静!
冷静不了啊,那就哭吧,那就等吧,时间终将带走一切,我不信我能哭到雨停,我不信雨会连续下三天三夜,我不信三天三夜后我还陷在这段——
这段我硬要执着,只是给双方带来麻烦的感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