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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雾岑塔内,满满阳光的味道,也浸满了悠悠药草香。
轮椅上,少年微垂着头,于桌案前执笔挥墨。
青衫如荷,眉目雅逸,墨发半束,浸在阳光里的发丝闪着动人的光泽。
“啾”、“啾”,不明暗器接连扫去,却在少年的抬笔挥袖间无力落地。
微微动耳,他头也不抬:“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声音干净澄澈。
少年略微吃力地操控着轮椅转身,粲然一笑。
不染而红的唇,整齐洁白的齿,在他张口闭嘴的动态配合下,极尽诱人。
只可惜,稍微病态的白,生生让这光泽黯淡了几分。
元辞轻抿着嘴唇,看着眉宇间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人,眼底闪过心疼。
走上前一把推了轮椅,绕至正中央桌案前。
“起这么早干嘛,没事多休息,多赖床。”
元辞偷偷打了个哈欠,天方破晓时她才紧赶慢地回来,还未补上个好觉呢。
元澈无奈,佯怒:“我要是不早早起来,恐怕你又是远远看我一眼便走了。整天不见首不见尾地,净做些冒险之事……”
“你这小子......”
拍拍元澈的脑袋,元辞保证道:“我以后一定、尽量,得空就来看你。”
“账管得不错,小马给我看过了。”
元辞岔开话题。
“嗯,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元澈一如小马般满意,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正色道:“还好我能管个账。要是哪一天连账都管不好了,阿姐是不是就考虑把我丢了?”
元澈悠悠然坐着,半闭双目,说完还偷偷瞥了一眼侧后方。
当然,也只能看到元辞的手臂。
“放心,我听说外边的乞丐好像也很赚钱。”
一个暴栗敲在元澈后脑勺,元辞挑眉一笑,继续道:“再不济,咱们就一块儿去喝西北风。”
元澈的表情有那么一刻凝固。
“哎,你还别说,培养一批专职乞丐可能真的很赚钱。”
余光瞥到某人的表情,元辞笑得愈发肆意了,继续调侃道。
“哼,说不过你。”
元澈拿起筷子一口塞进一个小笼包,嚼得喷儿香。
鼓着腮帮子,还不忘眼神示意元辞也坐下吃。
“你吃吧。我用过早饭了。”
元辞看他象征性地“让吃”,哑然失笑。
眨眼功夫,备好的早饭已经被扫荡一空。
“等一下,”
元澈抬头,忽地看到元辞脖子上寸长的伤口,瞬间变了脸:“怎么回事,你又替那帮人做事了?”
“我不是说过,一帮亡命之徒……他们的话怎可信?
“我的腿…就顺其自然吧。”
元澈紧了紧拳头,心中已经暗暗记下了。
“放心吧,没事的,只是小伤。”
元辞安抚道,“对付他们,我自有打算。”
元澈皱眉,只恨自己这双腿。
不过,自从腿废了之后,他也看开了许多。
“阿姐,不要强求。若是因为给我治疗腿疾,陷无辜之人的生命于不顾,那我宁可不再站起来。”
你身上背负太多了。
元澈看着阿姐,更坚定了心中所想。
他需要悄然成长。
不能像八年前阿姐被构陷时那般无措、无力......
“道不同,阿姐要小心那帮人。”
元澈不再多言。
这些年来,阿姐心中也是难熬,就让她做心中所想吧。
“嗯。”
元辞点头,看来这些年做生意着实锻炼了他。
“给,记得用,女孩子整天伤疤不断可不好。”
元澈掏出随身携带的玉肌膏放在桌上。
旋即别过了头,仿佛诸事与他无关。
“哦?这可是好东西,价值不菲啊。”
元辞一眼就认出这雾岑塔中卖断货的祛疤圣品。
“那可不,知道贵就少受点伤,放在塔中还能赚好些银子呢。”
元澈继续嘴硬道。
“嗯。好好好,承元大掌柜吉言,我一定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
眼前这个阿姐,变了,却又没变。
饭饱,正躺在冰床上疗养的元澈思绪万千。
吸吸鼻子,绷住的脸稍微放松。
当初万般艰难险,自己却拖了后腿。
若不是为了救他,阿姐也不会堕入这域界。
先前看到杀鸡都怵的她,现在手上不知占了多少血。
仍记得八年前逃至这里的一幕幕。
“听话。”
女子愠怒,将少年藏至一旁灌丛中。
一身暗红黑衣,马尾高扎,烈焰红唇。
手起剑落,血流遍野,浸染一方山河。
久病不愈的少年黯然神伤,一度自我怀疑:“不同于众,就是错了吗......”
自己只是...族人把他当作异类,百般唾弃,幸得阿姐一直守护在旁。
“不,不是。他们是害怕。因为无知,所以畏惧。”
女子抬头,泪光也模糊不掉眸中光芒。
......
“嘶~”
寒气渐增,大肆侵入肌肤,元澈此刻只觉汗毛乍立,腿伤处却不见疼痛。
思绪继续翻涌。
八年前,族中巫师伙同外敌,陷害阿姐图谋兵权,又散言称自己非他族类,包藏祸心,唯有祭天才能平息天怒,挽救一族于危亡......
我呸!
阿姐动用白雾秘术,以一敌众拼尽全力带他出逃,却误坠本族栖息地下万丈深渊。
无尽坠落……机缘巧合进入人们口中所说的域界。
只是当时,突降此地,天现异象。
让人误以为是什么宝物降世,引数万人围观。
不过,确实有宝物。
破空砸至地面的自己,当时不知何故,手中正握有一佛塔。
此处偏远之地,鱼龙混杂。
见是重伤的两人,便有地痞起了歹心,妄图杀人劫财。
呵,所以才有阿姐借助秘术,耗费最后一丝神力制霸一方,立岑雾塔于高山之顶......
不觉竟又润了眼,偷偷拭去,元澈生怕被阿姐看了去。
元辞在这里待了许久。
看元澈按计划每日疗养,心中的忧虑不觉减轻了几分。
“我已加固了禁制,你且好好休养。”
良久,不听回应,元辞嘴角微挑,安心离去。
关门而出的一刹那,眸中一如往常的冷漠。
元辞眺望淡云轻风:
亡命之徒,何止千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