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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宣和二年上元节
“又是热热闹闹的一个上元节啊。”李恪长喟一声,“我记得,就是在这样一个节日里,我遇见了嘉柔。那时候,我只有十一岁,她只有十岁,一转眼,就已经九年了!”
“嘿!打住!什么叫你遇见了嘉柔姐?是我遇见了好不好?要不是你妹妹我,你怎么可能有今天,娶上嘉柔姐这么好的娇妻。”
李豫嘟着嘴瞪了一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哥哥。他披一袭龙纹描金红袍,乌靴挑宝镫,玉带束腰围,一张脸早已褪去孩提稚气,清遒俊朗,带着一丝鲜衣怒马的英气。他低下头,宠溺地冲李豫笑了笑。
李豫白楞了哥哥一眼:“说起来,你们的红线还是我牵的呢。”她突然抓住马辔头,“所以你就让你的月老这么走着,自己骑在马上悠哉游哉?”
李恪一愣,随即换了一张脸,摆出一副无赖样子:“谁叫你非跟我来迎亲呢,明明我自己来就可以,你死皮赖脸地跟来。”说着一策马,把李豫抛在后面。
“李恪你给我站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李豫喊着赶上去。
刚跑几步,她不得不停下来扶住自己的发髻——今天她为了喜庆,特意让李嫣帮她梳了个双凤髻,还插上了明晃晃的金簪,戴了从未如此之多的首饰,结果就是还没跑几步,沉甸甸的首饰就快滑落下来了,发髻也被压得变了型——她低着头慢慢向前走,嘴里念叨着“真麻烦”,一抬头,差点撞到马屁股上。
“你突然停下干什么!”她没好气地冲李恪喊了一句。
“是我的好妹妹叫我停下的啊。”李恪若无其事地说,嘴角掩不住快要溢出来的得意。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李豫还没表示完她的愤怒,就一下子被李恪拎到了马上,斜坐在了李恪前面,这吓了她一大跳。“你干什么?”
“你不是不愿意走吗?咱这里就一匹马,还有一顶花轿,你还想坐到轿子里去啊,想得美,那可是你嘉柔姐——不对,你嫂嫂的轿子。你要是不愿意骑马的话,我可以考虑把你塞进后面装彩礼的箱子里去。”
李豫吐了吐舌头,抬起左腿跨过马头,骑在了马上,再往后一倚,靠在了哥哥怀里,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哼了一声:“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妹妹啊。”
李恪搂着妹妹,想揉揉她的头,或者是弹个脑崩,低头一看她满头的金银和精致的发髻,只得作罢。
小时候自己带着妹妹骑马,也是这样,妹妹坐在自己前面,那时候小小的她还非得亲手执缰绳,不知天高地厚地大呵一声“驾”,再使劲打一下马,让马发疯一般冲出去,他只能拼命蹬住镫子,拽着辔头,紧紧地把妹妹搂在怀中,不让她掉下去。这样的结果通常是,妹妹玩得开心尽兴,而哥哥已是筋疲力尽,骨头散架。回想起这些,李恪还心有余悸。
现在再看怀里安安静静的少女,一双微闭的杏眼,掩映在微微翕动的长睫毛下,巴掌大的鹅蛋脸,脸上两弯漾着浅笑的酒窝,配上红若樱桃的小嘴,清秀中还带着一股灵动的稚气。
李恪的心不由得被暖流包裹。他忽然记起,妹妹今年十五岁了,马上要到嫁人的年纪了。一想到这,眼前浮现出妹妹像这样依偎在别人怀里的景象,他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样,很不是滋味,于是把妹妹搂的更紧了。
“金泥带凤髻,玉掌梳龙纹。牲酒赛秋社,箫鼓迎新婚。十年嬿婉归,周姒未有恨。佳节逢好事,双喜更临门。哎呀,真是好日子啊!怎么样,我这首诗,是不是很应景啊,哥哥?”李豫的轻吟搅乱了李恪的思绪,李恪应了一声:“小豫作的诗,向来都是极好的,哥哥自愧不如。”
“哎,别这么说,我就是随便玩玩,你可是新科进士,我怎敢自比。”“哈哈,小豫要是参加科举,哥哥觉得,小豫定是那状元郎。”“别取笑我了,我倒想考试去,可是要是被发现是个女的,那可是欺君之罪。哎你说,为什么女孩不能考试做官啊?”
李恪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恰好一行人到了田府门口,李恪拍拍李豫:“快下来吧,咱们到了。”
李豫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开来,她溜下马,大喊一声:“李府来接亲的人到了!”然后一马当先的冲进田府,田嘉柔的哥哥和弟弟闻声想拦她,奈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冲了进去。李恪无奈地拍了一下额头:“怎么我结婚,小豫比我还积极?”于是领着迎亲的一行人进了田府。
一路上,除了田嘉柔的三弟和四弟过来闹腾了一阵,让李恪作了一首诗,讨了一些喜钱,李恪并未受到多大的阻挠。李豫朝李恪挤眉弄眼,附耳说:“怎么样,让我跟来是正确的吧。”看李恪点了点头,她接着得意地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这些年在田府可不是白混的,都替你提前打点好了。”
......
田嘉柔着钗钿礼衣,描青柳,点绛唇,对镜整理容装。杨氏抚着她的肩笑道:“娘的嘉柔是最美的新娘子了,简直就是天仙下凡。”田嘉柔伸手牵住肩头娘的手,沉默不语。
杨氏的神采稍稍暗淡了:“唉,闺女都这么大了,这么快就嫁人了。娘也不说什么了,到那边好生伺候姑爷,孝顺舅姑,本本分分的,万万不可失了方仪。你从小受到良好教育,这一点娘到不担心。娘只是怕,你是家中独女,平日里一家人都宠着你,到了那边,成了媳妇,你可能会心里不舒服。我看那小豫也是宠大的,你身为嫂嫂的,要懂得照顾妹妹。”
田嘉柔笑了,红若桃花的脸颊与衣裳上的花朵交相争媚:“娘不用担心,小豫是很懂事的孩子,别看她像个男孩似的大大咧咧,又看似调皮骄纵,其实她心很细,也很懂得体贴人。”
“还有一事,娘该告诉你。娘听说,李恪为李家独子并非偶然,他们李家世代单传,祖祖辈辈只生一个儿子,你嫁过去,肩上的担子重的很,要注意身子,好好保养,别让他们家失望。”
田嘉柔盯着地面,红着脸咬了一下嘴唇。杨氏转过身去,坐在床上,接着说:“你看那刘家员外,因为正房一直无所出,姓刘的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又娶了好几房小妾。别说这富户,就是当官的家里,比如孙相公家的衙内,不也——”
“娘,”田嘉柔打断了母亲,“今天孩儿高兴,能别说这种丧气的话吗?而且,我跟正则哥哥自幼相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他是真心喜欢我的。我想,他是不会......”她有些害羞地垂下了头。
“是,是,娘不对,不该说这些。你们啊,是郎才女貌,又门当户对,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们呢。”看着田嘉柔笑了,杨氏在心里暗暗地想,唉,瞎说什么呢,坏了女儿的兴致,管他什么孩子不孩子,小妾不小妾的,如果谁要是敢欺负我闺女,我就跟他拼命。
正想着,杨氏的眼皮忽然剧烈地跳了几下,跳得杨氏心里直发慌。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席晚宴,那个才华横溢的女孩,那首寓意不详的诗。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她皱了皱眉,抿着嘴,把心底的慌乱掩盖过去。这么多年都没有事,那不详之说应该是谣传。可是自己的心为什么这么慌?难道是预感?会发生什么?
“嘉柔——”她张嘴想说什么。
“喜气盈朱门,香动玉阁云陌。”
门外响起了歌声。杨氏顿了顿,把话锋一转:“你听,是在唱催妆词呢”
“行到芙蓉花下,琼枝却凡客。”
田嘉柔侧耳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她微笑道:“这小豫真有意思,明明是她哥哥娶亲,她却比哥哥还着急,连催妆词都替她哥哥唱了。”
“不须天母调天粉,眉角千红锁。”
田嘉柔起身,在母亲的帮助下打理一下衣饰,款步走向屋门,笑盈盈地对母亲说:“是《好事近》,娘,我跟你说过,我和小豫第一次见面,她作了一首《好事近》,她唱我弹,我就想,这孩子非同常人,这朋友我交定了。看来,她也没忘。”杨氏刮了一下田嘉柔的小鼻子,捏了一下她的粉颊,逗笑她:“好了,你是嫁给小豫,还是嫁给她哥哥啊?”说完给她蒙上了盖头。
“留取青峰浅处,画章台春色。”
一曲唱完,门“吱呀”一声轻轻地开了。李豫拉扯一下李恪的袖子,小声感叹:“好美啊!”她抬头瞅一眼李恪,后者早就沦陷在新娘的曼妙身姿中,像一根木头一样呆呆地杵在了那里。李豫翻了翻白眼,从后面推了一把李恪,李恪踉踉跄跄地往前迈了几步,终于回了过神来。李豫跑上去搀住田嘉柔,领着她往前走。
杨氏在后面,恍惚了一下,紧紧抓住了田嘉柔的袖子,跟着走去。随着田嘉柔缓缓走向前,杨氏的手慢慢地滑到了袖口,再滑到袖角,最后,田嘉柔迈出田府大门的那一刻,钩住袖角的手指一松,田嘉柔的胳膊被放开了,杨氏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田嘉柔突然停下,头向后偏了偏。杨氏虚弱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田嘉柔听出了母亲话里的异样,一滴清泪从眼角溢出。她伸出手去想牵住母亲的手,立刻感到了母亲温柔而留恋的抚摸,这让她突然有了一种不想嫁人的感觉。她贪恋母亲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它们。
所有人沉默了,静静地看着母女俩告别。半晌,杨氏把手抽了出来,轻轻地拥抱了田嘉柔一下,“走吧,别误了时辰。”说着。她将田嘉柔扶上花轿。隔着盖头,田嘉柔没有看到,杨氏已是泪流满面。
“起轿——”花轿被抬了起来,李豫跟在花轿旁边,李恪骑马领路,一行人离开了田府。
......
今夜,李府上下一派灯火通明。尚书李睿大摆筵席,宴请亲朋好友,一是庆祝儿子成家,二是庆祝上元佳节。
“李兄好福气!这算是双喜——哦不——三喜临门了吧?李兄一年前刚刚被提拔成了尚书,令郎去年考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如今又娶上了田平章的爱女。来,诸位,让我们举杯,一祝李兄步步高升,二祝小恪年少有成,三祝新人百年好合!干!”
“干!”
“李某在此多谢诸位仁兄捧场。樽中酒长满,席上宴不空。各位吃好喝好,莫负佳节,李某便感激不尽。”
……
东厢房内,晚辈们在李恪的婚房里嬉闹。
“小娘子,快把扇子拿下来,让诸位爷欣赏欣赏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王鹏飞还没把轻佻的话说完,胸口便挨了李恪重重的一拳,转头满眼是李恪佯怒的脸。
李恪捏着王鹏飞的下巴,笑嘻嘻地说:“小官人,给爷笑一个,让诸位爷欣赏欣赏你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美貌。”
坐在床边的田嘉柔忍不住笑出了声。李恪把王鹏飞往床边一推,踹了他一脚:“哪有这么跟你嫂嫂说话的,看把你嫂嫂气的,快给她道歉!”
王鹏飞大喊:“嫂嫂我知错了!正则兄饶了小弟我吧!”说完从地上爬起来,凑到李恪跟前,“正则兄,我这不是在帮你却扇吗,你怎么还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呢。你看,兄弟们都在这里看着你呢,你要是拿不下嫂嫂,多丢人哪。”
“那也轮不到你来献这种殷勤!”众人中走出一个红裙的姑娘,把王鹏飞拽下来,“过来吧你!我哥哥自己能解决,你尽是帮倒忙。”
王鹏飞回过头,皱着眉盯着姑娘看了一会儿,不解地说:“你——”“怎么了小飞哥哥,我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我了?亏咱俩还认识了十多年了呢。”李豫伸手拍了拍王鹏飞错愕的脸。王鹏飞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眼,一拍额头:“小豫!”围着李豫转了一圈,他惊讶地说:“你怎么穿裙子了?”
“我还不能穿裙子啊?今天可是嘉柔姐大喜的日子,我不得打扮得隆重一点?”
“哎呦,”旁边一堆人起哄,“小豫,你怎么还叫嘉柔姐?该改口叫嫂嫂了!”“都叫习惯了,改不了了。”李豫为了转移众人的斗争重点,喊她哥哥:“哥,你快作诗!”
果然,一说作诗却扇,屋内顿时安静了。李恪想了想,轻吟:“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田嘉柔清波流转的瑞凤眼一眯,显然是偷偷地笑了。她娇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诗不是你自己作的。李义山是小豫从前最喜欢的诗人,我跟小豫一起玩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个百八十首李义山的诗?”
“哎呦,正则,你这不行啊,可不能用别人的诗糊弄过去,再说,我们嘉柔也不是好糊弄的。”
“这——”李恪有些尴尬。看来他事先准备的诗不奏效。他在屋里倒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眼前一亮,上前用一只手牵住田嘉柔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拂住她拿扇子的那只手,慢慢把扇子从她手中抽出来。
“齐纨皎皎如霜月,剪入合欢掩桂风。嫦娥但辞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李恪一边吟诗,一边把头也不回地扇子递给早已在旁边候着的李豫,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面前的田嘉柔。
“哦!”“哦!”“好诗!”“正则兄厉害!”
田嘉柔羞涩地低下头,她长长的睫毛翕动着,花瓣似的红唇张了一下,但一个字也没吐出来,脸早已涨得通红——她没想到李恪会这么直接地牵起她的手。
李豫很配合地把屋里这群起哄的人轰了出去,自己也走出来,顺手关上门。门合上之前,她瞥了田嘉柔一眼,发现田嘉柔正怯怯地看着她,手还在她哥的手里。
她向田嘉柔飞了个眼神,粲然一笑:“明天见哦,嘉柔姐。”然后就看到了田嘉柔哀怨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一样。她吐了吐舌头,把门关上了。
李豫喜滋滋地转过身,一抬眼突然发现有人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吭的,因为晚上光线昏暗,她一直没发现有人站在她旁边,这样突然看见身后有个人,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她轻声抽了一口气,待看清那个人的面貌后,她笑着锤了王鹏飞一拳:“小飞哥哥,你怎么还没走?想在这里吓唬我啊?”
看到王鹏飞一句话也不说,李豫凑上去仔细瞅他,然后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说:“你喝酒了啊,还喝的不少呢。怪不得你胆敢调戏我嘉柔姐,也不怕我哥揍你。刚才在屋里,我没看出来呢。”
李豫凑得如此近,血液一下子冲上了王鹏飞微醺的脸。他拍了拍自己不争气的脸。以前小豫也是这样的,怎么自己就没有红过脸呢?就因为今天她没穿男装?话说,小豫穿裙子还真好看。她的头发也没有像平常那样梳成男式发髻,倒似乎是随意地挽了一下,插着个金簪,几缕顽皮的发丝逃脱捆扎,轻盈地飞在她粉嫩的脸颊上,竟透着几分慵懒的妩媚。
“哎,你想什么呢?魂飞走了?”李豫伸手在王鹏飞眼前晃了晃。
“没,没什么。你穿裙子太好看了,我都看呆了。”王鹏飞呲着牙笑,低下头,居然还带着一丝羞涩,“我以前没见过你穿裙子。”
李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也不是成天穿男的衣服啊,我在家也是穿裙子的,只有出门才那样穿。”说完有些得意,弹了他一个脑崩,“你没见过,只能说明你不够了解我哦。没办法,我隐藏得太深了。”
“哎呦,”王鹏飞有些吃痛,挥手赶走李豫,“你还是这样,下手没轻没重,没大没小的,穿上裙子也改变不了你的本性!”
“我的本性?是什么?”李豫嘴角一勾,“哦,是啊,我不论穿什么,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着还飘飘然转了一圈。
“这哪是什么气自华呀,我算是发现了,你在外人面前一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君子模样,其实都是装出来的。你看看你,现在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真不知道李叔是怎么容忍你的。”
“我爹怎么容忍我,关你什么事啊?你喜欢大家闺秀,不代表其他人都喜欢啊。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走了,不送。”
望着李豫远去的背影,王鹏飞念念地说:“我喜欢大家闺秀?其实,我——”
“鹏飞啊,不早了,咱们快走吧,明天咱们还得读书呢。”他的自言自语被文家的三小子文轩打断了。他茫然地四处望了望,发现文轩在冲他招手,便应了一声“来了!”跑了过去。
……
翌日清晨。
田嘉柔拜过舅姑,正坐在那里吃饭。在李家吃饭,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今天她还是莫名的紧张,或许就是因为身份不同了吧。想想昨晚,两片红晕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嘉柔姐!”不用回头,田嘉柔就知道一定是李豫跑过来了。她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脸,想把红晕压制下去,不过显然失败了,于是她放弃了,干脆回过头来,用清流般的微笑迎接李豫。一转眼,她看到了李豫满是阳光的笑容。她的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
“小豫!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叫嫂嫂。”李恪把一只手搭在田嘉柔的肩头。
“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改不了了。”李豫学着她哥的语气,双手叉腰说。“你——”李恪无语。
“好了,”田嘉柔制止了拌嘴的两人,“就听小豫的吧。突然叫嫂嫂,我也不适应。”
“慢慢就会适应的。”李恪把田嘉柔搂得更近了,他说话的气息甚至撩动了她的发丝。田嘉柔的脸像是要滴下血来,她推开李恪,小声说:“干什么,爹娘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李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扯过椅子坐下,大声感叹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呢。过了上元节,春天就快要来了。”
……
皇宫中。
“今天天气真好呢。官家要不要去御花园和臣比试一场?”高俅满脸堆笑,脸上的横肉随着他的笑在不断颤动。
“不了。老了,再踢球,身子骨就快散架了。”宋徽宗赵佶感叹了一句。又是新的一年,按理说应该是万象更新,可摆在他面前的却永远都是解决不完的问题——这边的宋江叛乱刚刚被解决,那边的金兵却不打算让他过安生日子——他真的已经心力交瘁了。有时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染霜的鬓发、枯木般的容颜,不由得心想:人生又能几个秋啊!
“不如,高卿来看看朕昨天刚作的这幅画吧。昨天上元节,与众妃游宣德街,朕甚是欣喜,回来又看见御花园中早花初开,一副天成美景,便作此画,并题词其上。看看,怎么样?”说着展开画轴。
“《月下花鸟图》。官家的笔墨,怕是最出色的丹青妙手也自愧不如呢。”高俅沉思片刻,忽然计上心来。“昨天的确是好时候,不仅是佳节,有美景,更有喜事呢。”他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哦?什么喜事?”赵佶来了兴趣。
“回官家,是李尚书和田平章家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