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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看到这一幕的碎碎凄厉地尖叫起来,带着光剑不顾一切朝唐唐跑去。
唐唐躺在马路中间,唐唐挣扎着想坐起来,可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
“公子,公子!”碎碎哭着扑过去,附身抱住他,用脸颊磨蹭着他的脸。
唐唐鼻子里喷着微弱的气息和血沫子,伸出颤巍巍的手,抚摸着碎碎的大尾巴,“原来,你真的是狐狸精。”
碎碎点点头,“公子,你能接受碎碎不是人吗?”
唐唐费力地挤出微笑,“听说你认识八百多年前的我。那时的我,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没用,不能保护你?”
碎碎摇摇头,哽咽着,“不,公子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勇敢的男人。所以碎碎才等了八百五十年,再等来和公子的相遇。”
孟晓沁和穆云枭也跑了过来。
“赶紧送医院。”穆云枭打电话叫>孟晓沁蹲下来去探唐唐的鼻息,“再坚持一下。”
唐唐望着她,恳求着,“求求你们,别为难她了。”
夜空中突然炸开一个响雷。
“轰隆隆……”闷雷滚滚而过,闪电割裂长空。
这本是晴好的冬夜,无风无雨。
闷雷接二连三地响起,就像波浪从天际源源不断翻滚过来;闪电像细微的血管布满了整个夜空。
雷声和闪电中,一个声音传来。
“狐女,八百五十年前你本该魂飞魄散;念你是初犯,受过书生恩德才报仇,于是只打掉你的修行。可如今你依然不肯悔改,再次私自干扰他人命运,罪无可恕!”
一道金光从被闪电割裂的口子中迸射出来,金光中有庄严的佛像隐隐绰绰,经文念诵声此起彼伏。
孟晓沁和穆云枭施礼,“地藏王菩萨!”
碎碎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罪无可恕?我爱他,何罪之有?我忍受八百五十年的凄苦等待,还需要什么饶恕?”
金光回旋中,一只硕大的佛掌压下来,“狐女,天劫已到。此番我打消你所有的修行,抹杀你千年记忆,你从此归去山林,与人无尤。”
“我不要消除记忆!”碎碎大叫,扬天抗议“我可以不要修行,可我不能不要记忆,我和公子的记忆。”
金色的佛掌像五指山压下来,低气压漩涡平地而起,枯叶狂舞,尚在建设的大楼摇摇欲坠。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她!”唐唐惊叫着,用尽最后的力气,突然挣扎起来,反身护住了碎碎,“别这么对她,求求你们。她做了那么多错事,都是为了我。我愿意替她承受这一切,拿我的命去换她的命,这对天理来说,不是也很公平吗?”
“公子你不要这样!”碎碎哭着,“碎碎做错的事,碎碎自己承担。碎碎能在这一世和公子相遇并相爱,已经圆满了。碎碎别无所求了。”
“求求你们了!”唐唐对着夜空和巨大的避无可避的金色佛掌大喊,撕心裂肺地大喊,“不管你们是神、是人、还是魔!”
唐唐喷尽最后一口鲜血,颓然倒地,死了。
“公子啊!”碎碎伏尸大哭,“该死的是碎碎,公子不能再死第二次啊,这比让碎碎千刀万剐还难受啊……”
金色的佛掌在半空中停顿了,缓缓缩了回去。
“我错了,我错了!”碎碎嚎哭着,扯着自己的毛发,跪在孟晓沁和穆云枭面前,“我愿意承担一切的错,我知道错了。我愿意堕入十八层地狱,只求你们救救他,你们救救他啊!你们都是有法力的人啊!”
孟晓沁和穆云枭都面露为难之色。
“我们的法力,不能拿来随便更改人的命运。”
“恐怕,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遭遇。”穆云枭想起之前和唐唐提到的“孤独终老还是英年早逝”的选择,叹气,“碎碎啊,本来公子在八百五十年前死一次就够了。如果你没有干预一切,也就不会换来今天他遭遇的厄运了。咳,为时晚矣。”
碎碎绝望了,“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她忽然附下身,嘴对着嘴吻起来。
穆云枭不忍心看,拉着孟晓沁要走开,“我们离开一会儿吧,就让他们吻别最后一次。”
孟晓沁却拉着他,“阿穆,狐女不是要吻别。”
一股暖流注入了唐唐的身体。
碎碎尽情地吻着唐唐,就像她知道永世不会再见。长长久久,定格在这一刻的吻,在这个绝望而深情的吻别里,她把修炼了八百多年得来的元气都输入进刚刚断气的唐唐身体里。
八百年狐妖的元神,能让她维系八百年生命、并不断精进修行的元神,让唐唐正在变凉的身体渐渐回暖了。
唐唐的心跳渐渐恢复了,从微弱到强劲,越来越平稳,呼吸也正常起来。
碎碎还在吻着唐唐,如胶似漆,似乎要吻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都不罢休。
只是她身上的剑伤却扩大了,鲜血喷涌得越来越多。
孟晓沁不忍心了,念动咒语,收回了光剑,平复了九字真言念珠的法力。
可碎碎也精疲力竭了。当她的热吻结束,她终于变形了,全身都变回了白狐的模样,只是染满了鲜血。就像八百多年前她第一次遇到公子时那样。
睁开眼睛的唐唐及时抱住了倒下去的碎碎。
“公子……”碎碎气息微弱,“这一次,碎碎不会让你死的。碎碎要你好好活着。这八百五十年里,碎碎无时无刻,都忘不掉公子为了救我,被坏人打死的惨景。这一次,碎碎一定要保护好公子。”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唐唐哭起来,“我只是个平庸普通的男人。八百年前,我手无寸铁,没有能力保护你;八百年后,我又何德何能,值得你做这么大的牺牲。呜呜……”
碎碎摇了摇头,“公子给了我一千年里,从所未有的快乐;是在和公子一起的快乐日子里,碎碎突然懵懂情动,知道了什么是爱。这对于一个妖来说,是无法自己突破的修行层次。只可惜,碎碎和公子,毕竟是没有缘分的。”
她的泪眼,望向苍空,还有身畔的孟婆和月老,“碎碎知道错了。碎碎愿意接受天劫,只希望,碎碎魂飞魄散之时,公子的命运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不要让公子孤独终老了,给他安排好的姻缘吧。”
“不要不要!我要永远等着你。这辈子没有缘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是等你这个妖精来找我。好不好?”唐唐哭着。
碎碎凄凉地摇了摇头,“公子,天劫之下,连记忆都会彻底抹杀,从今往后,即使我们对面相逢,都不会再认得彼此了。”
她把头靠在他胸前,泣不成声地唱了起来,“千年相思未了情,奴家旧住碧云坡……”
她看到碧云坡上,书生长身玉立,手握书卷,高声吟哦,“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漫天枫叶纷纷落,飘洒在碎碎的身上。她身姿娇软,温顺地趴在书生的脚下,不断甩动蓬松的大尾巴,一身毛发洁白如雪,碧蓝的眼睛纯净满足,与世无争。
碎碎气绝。
唐唐的哭声,撼动着沉默了许久的夜空。
“菩萨啊,怎么办呢?”孟晓沁很为难,望着天上。
地藏王洪亮的声音终于回答了,“狐女痴情,本性顽劣却纯朴。你且收了她的魂魄去,我自有打算。”
“那唐唐……”
“狐女牺牲自己,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天界慈悲,也不能再让他死一次。他这一世的命运,就此修正。由他去吧。”
孟晓沁就地写朱砂黄符,烧到地府让黑白无常收留碎碎的魂魄。
穆云枭找了辆车,帮唐唐运送碎碎去安葬。
“我想送她回碧云坡。”唐唐一边哭,一边说,“她那么想回去的地方,一定很美,像桃花源一样。”
穆云枭苦笑了,“其实,碧云坡只是个荒山,只有一座破庙。”他说,“只是相爱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天堂。”
“我真的再也没有机会遇到碎碎了吗?”唐唐哭着问。
“也未必。”穆云枭诚恳地说,“或许,上天会安排你们,正常地相遇一次。”
收拾完狐女碎碎这摊子苦□□,孟晓沁累极,回酒吧呼呼大睡一觉。
她睡到第二天晚上才醒来,都九点多了。
穆云枭来敲门,孟晓沁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睡衣打开了门,自己又窝沙发上去了。
穆云枭自己调酒,烤面包,找零食。放了满满一茶几,坐到孟晓沁对面的沙发上,一边吃喝着,一边看着一脸疲倦又无趣的孟晓沁。
突然问,“阿沁,你多大了?”
“你应该问,‘您贵庚了’。”孟晓沁说。
穆云枭大笑,“那么您贵庚了?”
“八百一十六。”孟晓沁回答。
“哇塞!二八芳华啊。”穆云枭打趣。
“是啊,去掉前面那个八,就是二八十六岁的好芳华。”孟晓沁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话说您又贵庚多少了呢?”
“八百九十一。”穆云枭回答,“比你还老。”
“没事,你现在成天一身汉服飘飘,玉树临风,出去随便一勾搭,多少小姑娘排成队倒追你的。”
“咳,只可惜我人不老心老,消受不起那些艳福了。”穆云枭说,“这把年纪了,早就玩不动了,找个老家伙一起聊聊天,度过漫长的岁月就行了。”
“你说的老家伙就是我吧。”孟晓沁说。
穆云枭笑而不语。
“不过说真的,当鬼差还是做仙职,有时也挺闷的。有个同伴聊聊天挺好,不然岁月漫长,太寂寞了。“孟晓沁说。
穆云枭凑近了些,“你已经觉得寂寞了?你该不会,不想做孟婆了吧。”
孟晓沁摇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我做孟婆之前,一样要喝孟婆汤,消除了前世所有记忆。我偶尔也会想,我为什么选择了做孟婆,而没有再次转世投胎为人。是不是我前世发生过什么特别受不了的事情。”
穆云枭避开了她的眼睛。
孟晓沁又追问,“阿穆,你还记得你做月老前,是什么人吗?”
穆云枭立刻摇头如拨浪鼓,“早不记得了。”
“可你又不喝孟婆汤。”
“但是我也不记得了,大概,做仙人,也是有什么法子,要看破红尘的。”穆云枭含糊地敷衍。
“那你,不寂寞吗?”孟晓沁追问。
像挂钟的坠子,一记沉甸甸的,敲中心坎。
穆云枭勉强回答,“不寂寞。”
“咳!”孟晓沁叹息,“其实我何尝不理解碎碎的痛苦呢。我们都度过八百多年一成不变的日子。永恒,真是非常孤单又无聊的意思。”
“怎么能这么说呢。”穆云枭听到她越提越悲伤,赶紧打岔,“做鬼差或者仙职,能和天地一样恒久,不用像人那样,短短七八十年要经历很多悲欢离合。多好,谁说无聊孤独了。我们一直在一起共事,我觉得很充实啊。”
“充实地连自己几岁都不想记得了。”孟晓沁嘀咕。
“谁说不想记得啊,你今年八百一十六岁了,二八芳华,好好过个生日庆贺吧。”
“孟婆过生日,六道三界都要笑掉大牙了。”
“要过,必须过。”穆云枭坚持,“我这就给你烤蛋糕去。”他真的去厨房忙乎了。
孟晓沁无奈的笑笑,喝光了他剩下的酒。
穆云枭认真地忙碌了两个多小时,居然烤出来一个□□寸大的鲜奶蛋糕。他尝了尝,口感不够顺滑,但材料有限,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他端了蛋糕回到酒吧前厅,却看到孟晓沁已经歪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穆云枭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点亮了几根小蜡烛,对着孟晓沁熟睡的脸轻声唱起生日快乐歌。
孟晓沁被唱醒了,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烛光和小蛋糕,笑了,“阿穆,你真好,谢谢你。”
她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