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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前,南苑大王府内。
换了一身水纹宽大青绸道袍的三大王,大马金刀的坐在冷月轩里乘凉。
面前的灵璧虎纹石桌上摆着时鲜果子,糕点冰饮。
凉丝丝的风吹的人心旷神怡。
何伴伴忧心忡忡的侍立在一边说话:
“王爷,您今日做的实在有些出格了。
历来王府近侍都是由内廷指派,即便买卖仆婢,也须由官牙选送清白良家子入籍造册。
白小娘子是市井江湖混迹的人,虽有奴契,也难保来路正经,这样抬进来只怕麻烦得很。”
“有什么麻烦的,难道市井间就没有清白的人了?”
北堂焕大眼一瞪,口气不悦。
“本王也看了那奴契,原姓祝,戊连城边塞流落贩卖过来的难民。
鞑虏年年侵袭边境,死难百姓不计其数。都是我大燕受苦受难的子民,理当怜恤。”
嗯,是挺好的,都怜恤到抬进王府来了。
“大王有怜恤子民之心当然是好的,可是天家自有章法声誉,大王总要为圣上,为娘娘着想。
今儿个三盛园那么些人,您和二大王行止荒唐,这会子只怕已经传遍京城了。”
何伴伴语重心长。
“传遍了又如何,这天下都是我北堂家的!某一没有伤天害理,二没杀人夺产!”北堂焕理直气壮。
“可是......可是外头会传您以势压人,强买强卖啊。”何伴伴痛心疾首的强调。
“哪有强买强卖,耳光是你打的,银子是我花的!老娘娘贴补我大半年的私房钱都没有了呢。”
北堂焕黑脸上露出一丝心痛之色。
所以呢......何伴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所以强买强卖的人不是本王啊,而你才是借本王之势欺压良人。”
北堂焕大气的将手一挥“不过念在你多年忠心侍奉的份上,本王就不与你计较了!”
“多谢王爷。”
何伴伴平复了一下澎湃汹涌的心情,果断换了一个话题。
“奴已经安排了中使陈敬晚些带人去接白小娘子,您看安置在何处妥当?”
反正人也买了,银票掏了身契也拿了,看园主的神情应该也还满意,不至于出现敲登闻鼓告御状的事情。
那就还是想想安置的问题吧,做下人的,不就是为主子背黑锅的吗?
又不是没背过,呵!
安置在哪里......北堂焕挠了挠头。
“胡奉仪住的碧清池东岸那边不是有一片小院子吗?住那里就好了。”
何伴伴满脸苦笑:“王爷,那都是给有品级的娘子住的。
白小娘子是买来的奴籍,依例住下院才是正理。”
北堂焕有点疑惑:“那你还问我?下院是哪儿?”
“就是靠梅林西厢后罩楼那一溜儿房子,无品级的侍妾都是住那里。
先前您未有侍妾,若有了便都住在那。”
何伴伴给他解释。
“靠梅林西厢的后罩楼?”北堂焕皱起浓黑的眉毛想了想,断然拒绝!
“不行,那里荒僻的很,离我的正院儿太远了!”
“可是......”何伴伴为难的搓手。
“古嬷嬷最重规矩,不会同意的,到时定然跟您絮叨。”
何伴伴终于想出了阻止的理由。
看王爷似乎有点踌躇,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北堂焕一句话差点让他栽个倒仰。
“你快去把古嬷嬷唤来,让她打开我的小库房找找,看有什么稀罕些的摆件,绸缎珠宝送到东厢院去。
小梨儿成日家在扑园里摔打,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本王不能苛待了她。”
何伴伴闭上嘴,连小内侍也不用,扭头亲自跑出去请古嬷嬷了。
这种事,让古嬷嬷跟王爷打饥荒去吧。
轩外风凉水冷,奴想走走,清净清净。
等到白玉梨一行的马车停在王府侧门,已离临行前过了大半个时辰。
“娘子,咱们到了,请下车罢。”
陈敬隔着帘子提醒白玉梨,慢慢打开车帘,伸手请白玉梨下马车。
白玉梨迈下车来,左右看看。
侧门已经打开,两个老嬷嬷掌着灯笼在门内等候。
“王府的正门儿只有王妃才可以随意出入,依例您只能从侧门进府。”
陈敬低声向她解释。
白玉梨毫无异议的点了点头。
倒是一个知道本分的女子,陈敬也暗暗在心里点了点头。
车马撤去,陈敬将白玉梨交代给两位嬷嬷,自己去找何公公复命。
两个嬷嬷一个姓陈,一个姓宋。
都是府里积年的老仆,专司内宅出入接引之事。
二人向白玉梨施礼,道了娘子辛苦,便提着灯笼慢慢在前边引路,白玉梨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曲曲折折的走过了一条极甬长的超手游廊,又穿过几座亭台。
进月洞门绕过一大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一阵清新的水气扑面而来,隐约带着荷花的香气。
许是觉得白玉梨一路太过沉默安静,宋嬷嬷边走边举起灯笼指了前头跟她说话。
“娘子,这是平日游玩的碧清池,从池塘那边的路过去联结着王府的后花苑,您住的院子在这边过了那道九曲桥就到了。”
白玉梨顺着她的手指向前方看,岸边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桥上两端都挂着长串的红灯笼,照得下面水光明亮。
“娘子不必认生,”陈嬷嬷笑眯眯的开口“咱们王爷最是性情豪迈的,待人宽厚和气,平日里十分体恤下情呢。
白玉梨轻轻的应了一声“多谢两位嬷嬷提点,奴感激不尽。”
两位嬷嬷对看了一眼,这位娘子看着高大健壮,说话倒也不显粗鄙。
“如今王府执掌内宅中馈的,是王爷自幼的乳娘古嬷嬷。十分端正和善,这会儿只怕正在等候娘子呢。”
一边说着话一边引白玉梨过了桥,来到一溜院墙前,墙上挖着月洞门。
进了月洞门便是一片茂密竹林,几条小径分布通向竹林深处。
白玉梨跟着两个嬷嬷沿着一条小径走了片刻,便看见从竹掩映里,矮墙上两扇小巧的朱漆门户,里头几间房舍,灯火通明。
陈嬷嬷扬声通传道“古嬷嬷可在里头?白小娘子到了。”
从正房里前后迎出来几个人。
当先的嬷嬷宫装打扮,神色严肃,约有三十余岁,后头跟着两个年青的绿衣婢女。
古嬷嬷迎上来向白玉梨行礼:“奴见过娘子,娘子一路辛苦,还请上堂歇息。”
白玉梨微微屈身,陈宋两位向古嬷嬷行了礼,默默退去。
众人进了正房,白玉梨在椅子上坐下,一个婢女走去倒了茶奉上来。
古嬷嬷挥手屏退了婢女,站在当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一身旧衣,头上只别了一枝固发的胡桃木簪,再无别的装饰。
举止看着倒还安静,肌肤真是白皙剔透,晶莹无比,容貌也美丽。
只是这身条太高挑了些,只怕高出寻常女子一头。
也太健壮了些,不过健壮倒不打紧,身子健旺,将来子嗣定然康健。
肃容轻咳了一声道“奴是王爷自幼的乳娘,姓古。
承蒙淑妃娘娘信任,许奴出宫侍奉王爷,后宅大小事务暂由奴僭越主持。
娘子初来辛苦,本该早些歇息。
只是咱们王府不比别的去处,有些规矩奴还是要先讲一讲,望娘子勿怪。”
白玉梨认真应道:“嬷嬷请说,奴是市井人,侥幸得入高门,有不当之处还望嬷嬷提点包涵。”
声音倒也悦耳,言语也还得当。
古嬷嬷略为满意了些,脸上神情稍显和悦。
“咱们王爷尚未迎娶正妃,府里也没有高位妃嫔。待明春迎了王妃过门,内宅一应大小事务则由王妃执掌。
娘子是无品级的新人,又未曾开脸,本不能独院居住。
只是王爷吩咐下来,虽然不合规矩奴也只能照办,望娘子谨慎克己,贞静守礼。”
白玉梨诧异的抬起头来,北堂焕连一个高位的妃嫔都没有么?
她前世听命北堂昭,只是供朝臣权贵享乐的玩物,这些皇子公主的家事,难得听闻。
古嬷嬷板着脸继续说下去:
“如今府里止有胡奉仪住在娘子东边的院里。
还有淑妃娘娘赐下的两位宫中女使住在前头,平日近身服侍王爷起居。
王爷洁身自好,勤于习武少近女色,娘子当正心明性,不可有嫉妒媚惑之举。
这番话很有些不中听,若是以前的白玉梨听了只怕要羞怒不堪。
可现在她只是垂眸低声应道“谨记嬷嬷教导。”
古嬷嬷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神情,平静淡然,并没有恼羞掩饰之态。
想起北堂焕为这娘子跟自己撒赖纠缠时的欢喜神色,心里软了几分,将口气放得和缓:
“依例娘子屋里只能有一位二等丫鬟,专司娘子贴身起居,钗钏盥沐。
两个三等丫鬟,专司娘子来往使役,内外琐事。
另有两个打水洒扫的粗使婆子。
可王爷怕娘子不够使唤,又添了一个二等,还望娘子体会王爷用心,日后好生服侍王爷。”
说毕,面上微微露出一点笑纹来,稍稍走近两步,从袖里掏出一个杏子色缎面荷包递给白玉梨。
“王爷知道娘子初来不便,这是王爷给娘子赏人的。
白玉梨睁大眼睛,诧异的接过打开来看,里头是一包小小的金银锞子二三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