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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鸢险些溺水身亡后,纵是被班氏和女使们悉心照拂,沐了热浴又饮了暖汤。可春夜天寒,女孩的身子骨又娇弱,班氏入夜后一直守在女儿的床侧,却发现裴鸢还是发了高热。
看着女儿憔悴又可怜的小脸,班氏在心疼的同时,又觉怒不可遏。
她本就最是疼爱幼女,而裴鸢活到这么大,属这两月经历的祸事最多,不是突犯恶疾,就是被歹人劫持。
但前两次的事,都不及今夜这事让她愤怒。
裴鸢她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班氏本是将门虎女,嫁予裴相后性子才渐渐变得温婉,实则班氏没生裴弼之前,也曾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泼辣女子。
这件事与窦夫人脱不来干系,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上次裴鸢于上元受害,会不会也是她派人做的?
班氏和裴相在得知裴鸢被五公主陷害后,也自是要同窦夫人讨个说法,这绝对不可能是小孩子家的小打小闹,而是大人阴暗的算计。
说来班氏和裴相都觉蹊跷的是,窦夫人若真想利用五公主来害死裴鸢,以此来达到报复裴皇后的目的,她大可以选择更明智的方法,而不是择这种害人还要暴露自身的蠢法子。
她的这种做法,倒是丝毫也不忌惮裴家及班家的势力,大有鱼死网破之意。
是夜阖府诸人,无论是裴相夫妇,还是刚刚新婚的裴弼及其妻子王氏,都未得安睡。
次日一早,这事便有了答案——
掌管朔方州郡兵的窦韦,亦是窦夫人的兄长,在昨夜发动了兵变。
裴皇后虽并无子嗣,但是位份贵重的窦夫人却为皇帝生下了三皇子。三皇子比太子的年纪小两岁,两年前皇帝封了他做晋阳王,并赐其封地,封国之名为代。
除却代国,大梁还有五个与郡同级的阏姓封国,分别是真定国、东平国、定陶国、淮阳国和六安国。
可如今,晋阳王竟不在代国境内。
一国国君竟是无诏出其封国,跑到朔方上郡寻他舅父窦韦去了。
窦夫人之心,路人皆知。
她本就曾因皇后之争的落败而心有不甘多年,太子的母家又并非是名门望族,比不得窦家,也比不过裴家。可皇帝有许多孩子,却最是宠爱他原配的儿子,一登基就将阏临封为了太子。
窦夫人觊觎太子之位多年,也对皇帝的做法不满多年,她当不成皇后,便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大业。
而她的两个女儿,一个早已出嫁,另一个五公主在她眼里只是颗棋子,她利用她杀完裴鸢,让裴皇后伤心欲绝,也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至于她和五公主的结局,无论是生还是死,于她而言也就全无所畏。
次日辰时不到,皇帝和太子便乘华辇从宫城的苍龙东阙而出,诏令文武重臣,到相府的百官朝会殿朝议。
窦夫人和五公主已被关押到了地牢,皇帝暂时还未取二人的性命,且五公主是她的亲骨肉,他或多或少对自己的亲女还存了几分怜意。
裴猇和裴鸢的外祖父班昀身为北军统领,自然也卸甲着官服来了相府,裴猇便站在了班昀的身侧,跟着大人们一同听政。
近年北方匈奴频扰梁境,所以在朔方一带的窦韦自是手握重兵,若对方来势汹汹,那司隶的兵将并不一定能成功抵御朔方重兵的攻伐。
可皇帝若要从荆、益两州调兵,挡在他们前方的便是秦岭和淮河,翻山越岭自是要耗时数日,可他们若要率军从豫州绕行,那所需路程又太过遥远。
但,若颍国的抚远王能派兵支援,一切便可引刃而解。
昨夜皇帝派快骑连夜与抚远王通信,原本他让抚远王派兵,应该是皇帝对诸侯的命令,抚远王不可违之。
可纵然颍国明面上是大梁的藩国,但皇帝在同原先的旧臣信中,还是将姿态放得很低。
抚远王的回信在众臣朝议之时,被更漏舍人呈到了大殿。
信中,抚远王答应皇帝派兵支援。
但前提是,谷雨之前,皇帝需让司俨平安回到颍国,以兵换质。
司俨身为诸侯世子,也在殿中听政,抚远王的信函一到,殿中朝臣的视线便都落在了这位年轻世子的身上。
皇帝和太子则悄悄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今日抚远王可以派兵支援上京,那明日他便能派兵攻他上京。
削藩之措是必然,今朝放司俨回颍国虽无异于放虎归山,但早晚有一日,他阏家的江山,断不会再容司忱和司俨这样的人存在。
皇帝一身玄衮赤舄,端坐于正殿,神情冷肃,颇有帝王之威。
他本来眸色深沉地看着殿中的司俨,待宦人悄悄来此,在他耳畔低语之后,皇帝的面色不禁一变。
——“临行前,臣还有一礼要献予陛下和殿下。”
司俨这时拱手,对殿中的皇帝恭敬道。
皇帝心里已有了猜想,却还是故作镇定地问向司俨:“爱卿有何礼要献于朕?”
只见司俨拊掌数声,殿外便进了几个异族模样的胡人,他们押了九个巨型铁笼入内,待众人定睛一看,却见那铁笼子里竟沉睡着九匹膘肥体壮的塞外郊狼。
纵是那些狼沉睡着,模样却仍是凶狠又残烈。
司俨看了为首的胡人一眼,那些胡人得令后,便将那些郊狼唤醒。
九匹狼醒后,俱都发出了低低的嘶啸之音,他们每一个看着,都比寻常的狼匹更有野烈之性。
凶兽就是凶兽,就连关在笼中,都能让人心生怖畏。
殿中的朝臣下意识地往两侧退着步子,裴猇看到这些狼匹后,眼中却突有血意涌动,他显而易见地变得异常兴奋。
班昀却及时将裴猇拦在了身后,不让他靠近那些狼。
他这个外孙见到这些凶兽时,总会变得格外好斗,恨不能自己冲上前去跟这些野兽厮杀。
皇帝的近侍宦人这时斥向司俨:“大胆!在陛下面前,你怎敢引这些凶兽入殿?”
这些狼生在塞外,是从颍国来的,司俨定是早就命人备好了这些恶狼。
皇帝摆了摆手,待宦人噤声后,皇帝又问:“卿家,你赠这些狼匹予朕,是为何意啊?”
司俨仪质温雅,说话的语气也是云淡风轻,回道:“这些狼虽然凶悍,但皮毛却是上佳。臣献陛下这些狼匹,自是要为陛下剥皮制氅。”
太子的嗓音透着怒意,他复迫问道:“既是要献兽皮,那你为何不直接将它割下再来呈上?”
司俨听罢淡哂,可他唇边虽蕴着笑意,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殿中的朝臣都觉,像他这样的人才最是可怕。
在外向来以斯文温和示人,于内却是残忍狠辣,野心勃勃。
司俨这时道:“当然,在这些狼变为陛下和殿下的外氅之前。臣请求陛下,能对窦氏那个恶女处以狼刑。”
狼刑?
殿中诸臣的面色皆是一变。
亏他能想得出这样的刑罚来!
狼刑便是将犯人关到笼子里,再拿匕首在他的身上划出些血来,随后将饿了数日的野狼鞭打数下,激其野烈之性,再逐一放入笼中,任由那人自生自灭。
但笼中人的下场,一定会是被恶狼撕咬啃噬至死。
如此场景,光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皇帝的眼睛微微觑起。
事到如今,他只能答应司俨的请求。
不,这也不是请求,实则是他的要求。
他母亲被窦氏陷害,惨被凌/辱致死的事,皇帝是知情的。
直到今日,皇帝才弄清了司俨入京的真实意图,也猜出同他联手的人便是他的皇后,裴俪姬。
裴皇后一直认为,害死她女儿的人是窦夫人,所以在司俨还未同抚远王离开上京前,怕是便动了和司俨联手的心思。
但是害死她们女儿的人,实则并不是窦氏,而是他自己。
不过这件事,便永远沉在他的心底罢。
皇帝的神色渐渐恢复如常。
幸而,裴皇后再无任何的生育能力。就算裴家颇有势力,他亦予了裴皇后无上的宠爱,只要裴皇后没有子嗣,裴家就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谷雨那日,上京桃夭怒绽,满城皆是一派阖闾之景。
大梁刚刚平息了一场叛乱,百姓并未深受其扰。
原定于谷雨这日的春日宴,也被皇帝改为了庆功大宴。
可对于裴鸢而言,谷雨这日,却是司俨要走的日子。
许是因为皇帝存了戒心,生怕抚远王变卦再同窦韦勾结,便将司俨的归程一拖再拖。
裴鸢大病初愈后,便又开始紧锣密鼓地练着敦煌舞。
她一直希望,司俨在临走前能看她跳那最后一支舞。
但事与愿违,谷雨那日一早,司俨便要从相府启程回颍国。
临行的前夜,司俨将这几日亲手制的琵琶赠予了裴鸢。
裴鸢这几日习舞时,亦会穿上裴皇后特意寻人为她制的华贵舞衣。
那舞衣是条间色的露腰胡裙,亦有丝绸制的披帛搭于双臂,女孩做舞时,悬于手腕和脚腕的精巧金铃会泠泠作响,襳带和褵带也会迎风起舞,可谓华带飞髾,翩跹若仙子。
司俨觉出了女孩对这场舞的在意,亦发现她跳舞要拿的那个琵琶,不太衬手,也不太衬她的衣发。
在上京的最后几日,便亲自制了合她身型的琵琶,还在其上绘了与她衣饰相衬的纹绘。
司俨犹记得,裴鸢昨夜收到琵琶后很高兴,还讷声央求他,让他在临行前,在她的额前平涂斜红和花钿。
女孩的这个请求,司俨自是应了下来。
对于裴鸢做此请求的缘由,司俨也并未多想,他只当是女孩好美,想让额前的花钿也同衣发相衬。
谷雨之日的辰时,裴鸢便整饬好了所有的衣发,女孩的小脸儿上并未露出任何沮丧和消沉的一面,待见到了司俨后,便笑意盈盈地迎他入室。
“世子,您来帮我绘花钿罢。”
司俨温声道:“好。”
待二人坐定后,司俨单手抬起了女孩精巧的下巴,亦用工笔蘸了蘸赤彩,随即微微俯身,便开始神情专注地为女孩绘着眉心花钿。
二人的距离极尽,举止亦很亲密。
这几日,相府内的下人都在悄悄议论着司俨的残忍,据说那窦夫人被那些狼咬得只剩下了一具血淋淋的皮骨,就连为她收拾得宫中仵作都险些在当场呕吐。
可这颍国世子在与她们的小姐相处时,却是极其温和,又有耐心的。
如此巨大的反差,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女孩的眉眼生得精致娇妩,异常美丽,司俨却将视线都落在了她白皙的额前。
司俨觉出女孩的小脑袋正要乱动,他因而险些将那花钿绘乱,便命道:“别动。”
裴鸢却在这时掀眸,看向了男人深邃冷峻的眉眼。
司俨也垂眸与她对视着,他睇着她的眼睛,又道:“裴小姐,先别动。”
裴鸢听着他温沉如故的嗓音,再一想到,今日过后,她可能再也看不到他的脸,也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终是鼻头一酸。
女孩的眼睫也垂了下来,随即,泪便无声地从眼眶夺出。
司俨见此便松开了她,女孩的皮肤很是细腻,他适才使的力气稍稍大了些,她白皙的下巴便落了个微红的指印。
男人不知女孩哭泣的真实缘由,只当她哭,是因为他未能兑现当日的承诺,不能于这日去看她跳舞。
思及,司俨将声音放得很低,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淡淡疼惜,问道:“哭什么?”
他边为女孩拭着面上的泪珠,边劝道:“别哭了,这么好看的妆,不能哭花。”
裴鸢点了点头,软声道了嗯。
司俨为她绘完了眉心花钿,便再没耽搁,终是踏上了归程。
裴鸢强自控制着情绪,同父母和兄长们目送他从相府西门乘上了车马。
司俨的车马启程后,裴鸢也乘车前往了未央宫,待她坐于车上后,裴鸢竟是发现,她整理好了所有的情绪,也接受了司俨离开的事实。
她丝毫没想到,自己竟是这么快就从分别的痛苦中走了出来。
是啊,她的生活也不是只有司俨一个人,她还有许多的家人。
裴皇后一直希望她能在宴上作敦煌舞,所以她不能让裴皇后失望,不能被这种离别的愁绪扰乱,她一定要坚强起来。
今日诸事顺遂,在许多陌生人的面前作舞时,裴鸢的心情竟是毫无紧张之意。
这场舞,亦是她跳得最好的一次。
她不紧张的缘由是因为她知道,她最在意的人,不在这宴上。
舞蹈最终以琵琶的锐利刹音收尾,可当裴鸢听着众人的赞叹和喝彩之声,从玉盘之上稳稳落地后,却觉那种让她难以忍受的悲怅再度蔓上了心头。
女孩神情黯然地从殿中退场后,仍如适才般赤着小脚,并未屐鞋履。她准备去殿外透透气时,却在外面见到了裴猇。
裴鸢不禁问道:“小虎,你......”
话还未闭,裴猇倏地便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在青石板地上急奔了起来。
裴鸢不知裴猇突然这么做的缘由,便想挣开他的手:“小虎,你为何要牵着我跑啊?”
裴猇这时沉声问道:“你还想不想再见司俨最后一面?”
听到司俨二字,女孩只觉心跳一顿。
他怎么又回来了?他是来找她的吗?
裴鸢咬了咬唇,终是坚定地回道:“我想见他。”
裴猇回道:“那你就闭嘴,跟着我跑。”
裴鸢没再言语,她赤着双脚,柔嫩的足心不时踩到地上细密的沙石,让她那处微微作痛。
可她却顾不得那些,她只希望裴猇能跑得再快一点。
不经时,二人便跑到了未央宫的横门处。
宫中怒绽的桃夭在被春风刮拂之后,飘零落地。
裴鸢站稳后,便赤脚踩在了桃花柔嫩的花瓣上,盛春青石板地上的温度仍有些冰寒。
她的呼吸因着适才的疾跑,也有些急促。
裴鸢正匀着不稳的气息,却见不远之处,有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正朝她的方向走来。
那人容止高彻不群,眉眼冷淡阴郁,是长在她心尖上的俊美模样。
裴鸢愣在了原地,只听司俨嗓音温淡道:“对不起,原本是想折返而归,看你跳完那舞再走,可我还是没有赶上。”
风中原本溢满了桃花的芬芳,裴鸢嗅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却觉这气味浸了些残忍。
她好想对司俨说,求您带着我一起走罢,我不想跟你分开。
我好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求求你别扔下我。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世子,您......”
司俨眸色深沉了几分,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为了这个女孩折返回宫。
分别在即,他的心中也有淡淡的不舍。
但是于他而言,任何人都只是人生的过客。
这个女孩也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可适才在路上,他竟觉得,他似是与这个女孩有着某种宿命注定的羁绊。
司俨弄不清自己为何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却见马车旁的侍从正焦急地在四周逡巡着。
无论如何,现在的他,必须要走了。
——“裴小姐,保重。”
裴鸢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想将内心一直深掩的对他的喜欢尽诉出口,可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半字,司俨终是转身离去,乘上了车马。
车马渐行渐远,只余细沙和被揉皱的花瓣在春风中打着旋儿。
裴鸢再抑不住,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掩住了面容,她呜呜地痛哭出声,终于将近日一直强抑的痛苦发泄了出来。
“别哭了。”
裴猇倏地将妹妹拥进了怀里,他并不会安慰人,只觉得用这种方式,能让她好受一点。
裴鸢觉得抱着她的裴猇好像长高了一些,她边在他的怀里抽泣着,边哽咽道:“小虎…谢谢你带我来见他。”
裴猇微微垂目,只嗯了一声,随后又道:“但我…不能陪你太久,我下午就要随外祖父回北军去了。”
“裴小彘,我走了后,你也一定要坚强起来。”
裴鸢听着裴猇不算温柔的语气,却觉得自己的内心也渐渐有了力量,便在他的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司俨来到她身边之前,她的人生最是无忧。
他在的这几个月,象牙塔外的腥风血雨纷至沓来,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她长大一样。
所以司俨走后,她人生那段最无忧的岁月,也随着他一起走了。
裴鸢虽然仍在裴猇的怀中哭着,却知道自己变得更坚强了。
就像蝶蛹即将破茧之时,它必当承受着挫骨之痛,但裴鸢心中坚信,在经历了这些不好的事情后,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就算她的人生中再也没有司俨这个人,她也一定能好好生活,好好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