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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普通的荨麻疹,您只需要回到家里拉上窗帘好好睡上一觉。”圣路易斯医院的接诊医生挂着听诊器打着呵欠这样告诉满身红疹的海因茨。
素素也坐在海因茨身边,她微微蹙着眉头,担忧地向医生问道:“那……病因呢?如果是由于外界刺激产生过敏,是不是需要做过敏原筛查之类的测试?”
“不知道。”秃头圆脑袋的中年医生拿钢笔在诊断书上来来回回不知道写些什么。
“不知道?”很显然,海因茨被医生懒散且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激怒,“看来法国的医生也跟军人一样,没一个靠谱。”
医生仍旧慢悠悠的,保持着他一贯的无所谓的人生姿态,“这位暴躁地少校先生,如果你去国立图书馆查一查资料就知道,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荨麻疹是查不出原因的,也许是食物摄入,也许是阳光照射,真正原因只有上帝知道。”
“我看你就是个十足的庸医。”
“你当然可以选择去其他医院,不过,虽然荨麻疹的病因说不准,但我敢保证,巴黎没有任何一家医院能够和圣路易斯相比。”
“说得对,整个巴黎都那么不靠谱。”真无聊,他居然烦躁地和全科医生斗起嘴来,都怪他全身浮起大片风疹,令人瘙痒难耐,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差点把脖子上的皮肤抓破。
“总得给我点什么,打针或者吃药,我必须尽快结束这个什么该死的荨麻疹。”
医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当然可以给你开点儿多塞平或者海明拉,但是这种东西心理安慰大过生理疗效,或者我该给你开一针抗敏剂。”
“那就赶紧。”海因茨抓着下巴上的大红疹,浑身上下充满了不耐烦。但正当他焦躁得像一颗随时要爆炸的地雷时,从他身侧出现一只雪白莹润的手,轻轻握住他的——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常年握枪的充满力量的右手,变成软弱无力的小废物,轻易被她带离他红肿的下颌,她正温柔地看着他,这目光令人想起莱茵河边朦胧的月色,以及夏夜温暖潮湿的风,她轻轻说着,“不能抓,小时候我外婆跟我说,起风疹抓破了要留疤的。”
紧接着她找护士要来一只手术手套带上,站在他身前问,“还痒吗?”
海因茨点头,但在言语上否认,“我想我可以克服,作为帝国最年轻的少校,我……”
然而素素不等他长篇大论说完就问,“哪里痒?”
海因茨扬了扬下颌,有点儿撒娇的意味。
看着这位没长大的幼稚男青年,素素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的笑容就像这个五月最明媚的阳光,照亮所有阴郁而灰暗的角落。
莉莉玛莲,我的希望天使——海因茨正这样想着,他发热红痒的下颌就被素素握住,隔着橡皮手套来回摩挲。他就像是一只躲在玫瑰园晒太阳的猫,被主人挠着下巴,舒服得眯起眼睛,并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满足的呻*吟。
医生摇了摇头感慨道:“春天来了,就连无聊至极的德国佬也开始谈恋爱。”
没办法,初夏天气晴朗风高云淡,本来就是适合恋爱的季节。
在医院折腾了一下午,海因茨最终只从医生手里领到一小盒抗敏药。然而他挺直背走在素素身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运,他甚至开始感谢荨麻疹,这病发作得正是时候,让他能跟莉莉玛莲产生更加亲密的接触,虽然这接触仅仅只是挠痒痒……
今天海因茨自己开车,对,他临时抛弃了汉斯,作为最通达的上司,他给了汉斯半天假,让他随便干点什么,总之别来打扰他,顺便带个口信给赫尔曼,让这个烦人的大苍蝇有多远滚多远。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看自己,除了莫名其妙的红疹子之外,还是那么英俊迷人,他对自己充满信心。
“盛小姐,耽误你一下午时间,我感到非常抱歉。”他一边开车一边找话题,并且时时刻刻注意仪态,腰腹挺直,双肩放松,右手手肘搭在车窗上,紧张当中透着慵懒,这姿势帅气极了,海因茨个人非常满意。
“应该感到抱歉的人是我。”素素双手合握在膝盖上,食指慢慢绕着手背转圈,仍然有些拘谨,“虽然医生没有说明,但很可能就是食物引起过敏,我……”
“这不是你的错……”原本打算安慰素素的话被突然打住,海因茨想了想,转变口吻说道,“如果盛小姐真的感到内疚……我是说如果你认为非得做点什么才能安心的话,不如留下来陪我一起吃晚餐,你知道的,我现在这副样子实不方便出门。”
海因茨的心思昭然若揭,不过素素仍然配合地装作不懂,犹豫一阵说道:“好吧,晚餐您想吃点儿什么?少校先生。”
“什么都好。”他忍不住嘴角上扬,高兴得像个傻孩子,但很快他就能克制住,回复到钢铁一般冷硬的面孔,做回冷漠无情的帝国少校,“我是说,不用在意这些小细节。”
还有什么比留下她更令人兴奋的呢?他脚下颤抖,忍不住想要猛踩油门,让这辆联合大众牌轿车在圣日耳曼大道上飞起来。
回到邦尼特家中已经是黄昏落日时,赫尔曼和维奥拉去河岸边约会,根本没时间回来。素素一进门就钻进厨房,对于海因茨的饮食问题,她确实有些担心。
而少校先生则回到房间,急急忙忙脱掉军装外套,再换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把扣子解到第三颗,隐隐约约露出胸口的浅金色毛发,而军裤必须做到一丝不苟,军靴脱下来用毛巾擦得锃亮,香水是必不可少的,他得让亲爱的盛小姐享受与他相处的每一刻,还有头发,是的是的,头发,梳子呢?发胶呢?
素素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听见楼上来来回回都是咚咚咚的脚步声,几乎要怀疑海因茨在小邦尼特卧房与浴室之间操练军步。
同一时间,海因茨却在浴室镜子前滴汗。
他身体前倾,靠近方形的穿衣镜,一只手拿着梳子,一只手顺着梳子的路线小心翼翼地抚平不够服帖的头发。
这真是件精细活儿——约会前的打扮,上一回发生这种事的时候还得是十年前,他和一位叫玛格丽特的匈牙利姑娘谈恋爱,那姑娘的胸脯发育的真好…………
打住打住,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他得先做个正人君子。
长舒一口气,老天,终于梳好了头发。
海因茨站在镜子前面,仔仔细细审视自己,顺带得出“无可挑剔”这样的结论,才放心大胆走下客厅。
他的脚步非常轻,以至于走到厨房门口,素素也没发觉,仍然在低头忙着将蘑菇切片。
她拥有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像是一道河川落在肩头,没有一处不透着属于东方女性独有的温和与柔顺。同时她也是个固执己见的小家伙,这一点他深以为然,绝不会被美丽柔软的外表所迷惑。
再往下,她的腰肢纤细,有一小段内凹,引发他心中不能抑制的意念,没错,他正在压抑着伸手试一试她腰腹宽度的冲动。
海因茨再一次深呼吸,右手搭在门框上,颀长的身体微微向□□斜,力求做到漫不经心的帅气,浑然天成的英俊,这非常难,整个巴黎只有他能做到,连赫尔曼这个情场浪子都得靠边站。
或许他该端一杯咖啡,这样显得更自然。
“在做什么?闻起来可真不错——”
他突如其来的发问,把素素吓得惊呼,手一抖,西厨刀在她左手食指上划出一道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海因茨赶忙迎上来握住她流着血的手,皱着眉,被一点点血吓得心惊肉跳,“上帝啊,你等着,我去找医药箱。”
素素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消失在厨房,一转眼又像一阵风一样闪现,打开医药箱仔仔细细为她用酒精清洗伤口。
但是医药箱下面好像还飘着一个什么……好像是一只玻璃丝袜……
“你还好吗?抱歉我真的没想到,早知道……噢,我真是做尽蠢事,我……”海因茨熟练地为她包扎伤口,而素素的目光却落在医药箱边沿飘荡的染血的吊带袜上。
海因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瞬间脑袋里面爆满烟花,他的血压上升,很快就要冲出头盖骨。“听着,这个我能解释……这是……”是的,是他在去卢森堡之前,某一天突然发疯,确切的说是因为犹太小裁缝吃醋,发誓要扔掉这只吊带袜,最后却没能下定决心,随手把它藏在壁炉旁的立柜抽屉里,天知道会跟医药箱摆在一起,并且用这样糟糕的姿态出现在莉莉玛莲面前。
他要疯了,上帝啊,可千万别让她以为他是穿女装的变态,或是恶心的收集癖……
“这是……我的?”她看着他,迟疑地问道。
他愣在当下,机械地点了点头。
素素问:“为什么留着?”
海因茨几乎是焦头烂额,他的感情在这一刻无处可躲,并且他并不害怕剖白他对她磅礴而勇敢的迷恋,“因为……”下一句,他换成德语说,“dich.”
答案很简答,因为我爱你。
他看着她,握着她冰冷的手,忽然间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轻嗅着她呼吸的香气,感受着她颤抖着的柔软的身体,沉沦在她美丽的无可比拟的轮廓中……他想要吻她,就在现在。
而素素仰头望着他的眼睛,几乎要迷失在这一片冰蓝色的湖水中,或是沉溺,或是灭顶,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