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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8日，下午五点。
伴随着交卷铃声响起，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终于落下了帷幕。
顾夕拿着笔袋和准考证浑浑噩噩地走出教室，迎面而来的阳光让她不适地把眼睛眯了起来，走廊里到处都是走出教室的考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抱怨着刚刚的试题。
宁心从另一间教室走出，往走廊四处地张望着，看到顾夕后就向她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顾夕，班主任让我们考完后去喷泉边拍合照。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说着就拉起顾夕的手，从一群拥挤的人潮中穿过地往楼下走去。等到他们到达一楼的时候，考场的封闭刚好解除，人群顿时分成好几拨长龙向四周涌去，宁心和顾夕顺势钻过警戒线，向班级聚集的地方跑去。
她们班的班长是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正站在台阶上指挥大家排队，班主任在旁边和学习委员说着话，笑得格外开心。
“我们到啦！我要和顾夕站在一起，第三排中间留两个位置给我们。”宁心还没跑到喷泉边就大声喊道。
顾夕被她拽着站到了第三排正中间，一抬头就能看到摄像机的镜头，有轻微镜头恐惧症的她下意识地拉紧了书包的带子，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阳光晒得她有些发晕，眼前像是还晃动着刚才的英文字母，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倦意让她脸色发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肤色。看着兴高采烈的同学，她甚至无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赵群，你这么高，要站到第四排。”班长走到第三排，对顾夕旁边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说道。
那个男生看了班长一眼，闷不做声地站到第四排中间的位子，他微微垂下眼眸就能看到顾夕头顶的发旋。
真可爱啊，他想，好想摸摸她的头发，拉拉她的手，她那么温柔，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拍完照片，顾夕背起书包就准备往门口走去，经过学生宿舍时，头上纷纷扬扬地飘下一大堆白色的纸张，她随意伸手接住了一张，赫然是一张数学考卷，鲜红的59分写在上方居中的位置，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哭脸。
宿舍楼里到处都是尖叫声，扔下的复习资料很快把草坪盖满，压抑过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充分的宣泄，有的人甚至控制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
顾夕走出校门口，回头看去，三年的时间并没有让这所高中产生多大的变化，除了围起来的警戒线和飘红的考场横幅，一切还是最初她进来的样子。她有些困难地弯起嘴角，一时间竟然有些泪眼婆娑，她在心里轻声地说了一句：“再见了，我的高中。”
转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路边了的父母。坐在后座，看着她靠在后座憔悴的样子，顾妈妈张了张嘴又闭上，没有继续询问考试情况，三人一路无言地回到了家里。
长时间处于紧张的状态，一朝松懈下来，顾夕只觉得全身有说不出的疲倦，吃完晚饭后还没到九点便已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九点，顾夕睁开眼的时候恰好看到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地上和墙上形成几个光斑，工作了一晚的空调带来一阵阵清凉的风，对比前几天紧张的心情，现在的惬意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被风吹得微微摆动的窗帘，发出一声悠长惬意的叹息。
洗漱一番后，顾夕简单地吃了几口早餐就准备回房间上网，顾妈妈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对她说道：“小夕，去楼下的超市帮我买瓶酱油，不然中午没法做你喜欢吃的可乐鸡翅。”
顾夕点了点头，收回放在她房间门把的手，接过顾妈妈递来的零钱，背着小背包就开门出去了。
这个时候超市里的人不多，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奶奶、老爷爷采购一些日常用品，顾夕轻车熟路地走到货架上拿了一瓶酱油后就准备结账回家。
按下电梯的按钮，顾夕低下头，发现左脚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了，她只好蹲下身把酱油放在一边，简单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插-进快要合上的电梯门间，于是原本向中间合拢的电梯门再次向两边分开。
顾夕蹲在地上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干净的白布鞋，视线慢慢向上移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因为疾步走来，头发有些凌乱，但却不影响他的帅气。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衬衣休闲裤，领口微微敞开，衬衣袖子挽到手臂中间，露出结实的手臂，看起来阳光明朗。
顾夕慢慢站起来，她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那天在学校楼梯口的男子……
男子走进电梯，抬手正准备按下按键，看到发亮的楼层数，回头看了顾夕一眼，放下了手。
这是……和她同一层吗？
电梯的空间不算大，顾夕站在男子后面，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中药味，略苦涩，还带着些许甘味。她吸了吸鼻子，往更旁边退了一小步。
男子侧过头对她歉意地笑笑，笑容很暖，让人如沐春风，嘴角甚至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梨涡。
电梯门合上，开始往上移动着，顾夕偷偷用余光看着他，他拿着手机似乎是在回复邮件，拇指不断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手速很快。拿着手机的左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建得很圆润平整，显得有点可爱。
“滴”地一声，电梯在六楼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男人收起手机先一步走出电梯，顾夕拎着酱油站在电梯口往他走去的方向看去，他正掏出钥匙开门，有些过长的刘海微微垂下，侧脸精致得不可方物。
这么巧，他居然就住在他们家旁边……
顾夕收敛起心思，打开自家的房门，把酱油递给在厨房洗菜的顾妈妈，假装随意地问了一句：“原来我们隔壁那个李伯伯呢？怎么好久没看到他了？”
顾妈妈将酱油放回橱柜里，头也不回地说：“前几天刚搬走的，你还在考试，当然不知道。”
顾夕帮忙把洗干净的菜放到案板上，说：我刚刚看到一个人进那间房子了，是新来的房客吗？”
顾妈妈继续择菜：“你说那个年轻小伙子啊？好像是新来的，你李伯伯刚走就搬进来了，据说是从B市来的，现在在附近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的，我也没碰上几回。”
顾夕低低地哦了一声，看着滴水的青菜出神。
顾妈妈看了她一眼说：“你姑妈昨晚打电话过来，问你考得怎么样。你早早睡了，我也就没和她详说。你现在给她回个电话过去，省得她挂念。”
顾夕应了一声，拿起顾妈妈的手机，说：“我手机还没买新卡，先用你的。”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顾夕礼貌地唤了声：“姑妈。”
“哎，小夕啊。”顾姑妈笑眯眯地问，“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把握啊？大致能考几分啊？”
顾夕走出厨房，语气很平静，这些问题全在她的意料之中，或者是从高考前她就已经听过太多这种问题了：“感觉还好，就是有点累。理综考卷难度不大，就是出现了很多新题型，做起来有点不适应。数学卷子偏难，有好几题都想了好久才找到解答方法。”
“这样啊，没事。我相信我们小夕那么厉害，一定能考好的。现在考完了就不要想了，好好放松一下。改天来姑妈这里玩，你小表妹一直想着和你去看海呢。”
“过几天还要填报志愿，我填好了再过去。”
“好好好，到时候再给我打电话，我叫你表妹去接你。”
挂了电话，顾夕把手机放在客厅，看着忙碌的顾妈妈，说：“姑妈叫我去她那里玩。”
“过几天再去，先把志愿填了。你自己觉得报考C大医学部有没有希望？A大的医学部分数要求更高，你要是能考上的话就更好了，不过C大离家里比较近，你周末都可以回来。”
顾夕低着头不说话，嘴角习惯性地抿起。
顾妈妈不悦地说：“我们这都是为你好，你看看隔壁王阿姨的女儿，人家就是学医的，现在不仅工资高，还找到了一个家境不错的男朋友。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学医好，就你这死脑筋转不过弯。”
顾夕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做了无谓地挣扎：“可是我对医学完全没有兴趣啊，C大的中文系也很好啊，为什么非得读医？”
“这年头，有多少人工作的职位是自己感兴趣的，兴趣是一回事，事业是一回事，别随随便便就用兴趣决定了你的一生。”
顾夕还想辩驳着什么，憋在心里的话还没开口就被顾妈妈推挤出厨房：“我听说隔壁那个年轻人也是医生，改天让他给你洗洗脑。”
顾夕郁闷地把脸皱成包子一般，放弃了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