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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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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铃铃——”

    一声刺耳的下课铃声在这燥热不安的夜里响起,惊醒了一室静谧。一直低着头奋笔疾书的学生们纷纷抬起了头,瞪大无神的眼睛看了一眼挂在黑板上的时钟,然后埋下头继续计算着手中的高考真题,教室里一时间只能听到沙沙的写字声。

    在面临着这人生中最重要转折点之一的时候,数以万计的高三学生都承载着巨大的压力,有的来自学校,有的来自家庭。有如山高的复习资料压得他们几乎抬不起头,日复一日地看书、做题和考试,高强度下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他们拿笔做剑,在这无声的沙场上厮杀,只为了等那一日,或者凯旋金榜题名,或者败北名落孙山。

    顾夕停下手中写了两个小时的笔,甩了几下酸痛的手腕,揉了揉已经酸涩不堪的双眼,摘下眼镜,无声无息地站起身来。

    她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一扭头就能看到窗外的景色,天空洒下几许清辉,笼罩着宽阔的校园,无人的校道上树影摇晃,一片漆黑中零星闪耀着几盏路灯,黄色的灯光给清冷的夜色中添了几分暖意,也让顾夕浮躁的心慢慢沉淀下来。

    她的同桌宁心悄悄地从背后靠了过来,伸出手往她耳朵里塞了一枚耳机,一阵宛转动听的音乐随之传来,悠扬轻快,清新悦耳。在这感染力极强的音乐中,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去仔细聆听、感受。

    几声拨弦后,一个温柔深情的男声轻柔地响了起来,几乎是同时,顾夕不由自主地张开了眼睛,瞳孔深处里写满了惊讶,心跳正在以一种缓慢不可觉的速度加快着,慢慢地就乱成一片。

    这个声音……好温柔……

    像是海滩上的沙粒被水冲上海岸,有种沙沙的质感,又像冬日暖阳里的清晨微光,带来一缕悠然舒适的暖意,不至于发烫的程度,反而是恰到好处的舒服。

    顾夕原本躁乱不安的心绪在这温柔治愈的歌声里渐渐平静下来,心里最底层开始变得温暖,像蚌壳打开露出最柔软的肉,仿佛真的看见了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日光下,惬意又闲适。

    夜色如墨,空旷的校园里寂静无声,晚风带来几许凉意,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而耳边是温柔细腻的男声在浅吟低唱。那一瞬间,顾夕紧紧地揪住胸前的衣服,才能压抑住内心奔腾的悸动。

    伴奏声渐渐变小,最终趋于寂静,顾夕回过身看向宁心,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轻声地开口问道:“这个歌手叫什么名字?”

    宁心一脸得意地笑道:“这是我男神辛夷,古风圈的一个歌手!他唱歌很好听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顾夕皱了皱眉头,带着不解地问:“古风圈是什么?”

    “你不是经常写一些文艺性的东西吗?”宁心吃惊地说,“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是古风圈呢。古风圈啊,就是一些古风爱好者通过填词翻唱,当然,也有的是原创作词作曲,那些人和他们的粉丝共同形成的一个圈子。除了古风圈,还有网配圈、写手圈等等很多很多的圈子。”

    顾夕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到底是听懂了没有,运作了太久的脑子一时接受不了过多的消息。她无语了一会儿,开口打断宁心滔滔不绝的安利,再次发问:“那辛夷经常在古风圈唱歌吗?我要在哪里才能听到他唱歌呢?”

    宁心笑得格外灿烂,眉毛斜飞入鬓,眼睛弯成月牙,简直不能更得意:“哈哈哈,向同桌安利男神成功!情敌你好,我们一起喜欢男神吧!”

    看到顾夕不悦的眼神,她立马收敛笑容,老实回答道:“我的MP3里面还有他的歌,你要听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他平时都是在原创音乐平台发布新歌的,发歌的时候一般都会在微博通知一声,附上链接什么的。”

    顾夕闻言,不禁把眉头锁得紧紧的,原本就憔悴不堪的脸色更显得苍白。因为今年高三的原因,她的手机已经被家长上缴了,而电脑除非是用以上网查资料才可以向父母申请使用,没有网络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关注辛夷的动态。

    “你现在还可以上网吗?”她看向正把MP3收回口袋的宁心,忐忑地问。

    “可以的,我不像你那么可怜,我爸妈没有拿走我的手机,我回家就能上网。”宁心说道。

    顾夕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浅浅的笑容,给苍白的面容添了几分神采:“那你可以多下载一些辛夷的歌吗?我上不了网听不到,你到时候带来学校,我们一起听。”

    “行啊,没问题,我明天就把手机带来,给你看看他微博都发了什么歌。”宁心很干脆地说。

    顾夕弯了弯嘴角,在老师不悦的眼神示意下坐了下来,噙着笑意拿起笔重新演算起刚才那道数学题。

    当天晚上,顾夕吃完饭之后就拿着宁心借给她的MP3躲到自己的房间里面。一关上房门她就迫不及待地戴上耳机聆听里面辛夷的歌单,心情随着他的歌声激荡。

    当他用明亮的声音唱着轻快的歌,她情不自禁地跟着节拍轻轻哼唱,回过神后立马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怕只隔着一个门的父母听到,然后又是一番说教。当听到他用哽咽深情的声音唱着悲伤得无以复加的情歌时,她的双眼被眼泪浸湿,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在枕头上晕湿一片。

    这一夜,她终于不再为如山高的复习资料而烦恼,不再为密密麻麻的考试而忧虑,也不再为家里时不时的鼓励而不耐烦。她的耳里,心里,只有那一个温暖深情的声音。

    若是在以前,她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声音,一首歌,会带来那么多悸动。但是现在,她躺在床上,耳机里的男声近得仿佛就在耳边,那般真实。

    她闭上眼,暗暗心想,有着这样声音的男生现实中一定很温暖吧。

    第二天,顾夕顶着一双黑眼圈艰难地爬起床,匆匆吃了几口饭后就急急忙忙地赶去学校。到达教室的时候,宁心已经在她的位置上冲她笑得一脸神秘了。

    顾夕坐了下来,掏出语文课本,将没电的MP3递给她:“我昨天晚上听没电了,早上来不及充电,先还你了。”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开始陆陆续续出现读书的声音,有背诵着语文文言文的,也有拿着英语单词本大声朗读的,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她们的小动作。

    在朗朗的读书声中,宁心小心翼翼地从书桌里拿出手机,点开微博主页,偷偷地从桌子底下递过去给顾夕,但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严肃得就算是老师从身边走过,也会认为她在很认真地看着书。

    顾夕像地下接头党一样迅速地接了过来,将手机放在一大堆书本中间,嘴巴轻轻开合着像是在朗读着课文,眼睛却开始快速地浏览起辛夷的微博内容。

    辛夷正式入古风圈还不到两年时间,微博粉丝数已经有一两万了。不同于二次元中的同好互粉,与粉丝数量相对的是,他关注的人寥寥无几,除了一些名人之外,都是一些合作过的歌手。

    不仅如此,他发布的原创微博也很少,有的是心情随笔,一两句话草草带过,有的是图片分享,拍的是万里无云的晴空,澄澈如水。

    他的微博简单明了,一如他唱的歌。

    比起那些粉丝十几万的大神,辛夷甚至不能说是一个小粉红。他的微博大多都是宣传新歌,几乎没有和其他人互动,偶尔会回复几个评论区里求祝福的小粉丝,或者是在一些法定节日发一些祝福博,十分低调。

    顾夕看着辛夷为数不多的微博,内心萌发出一股强烈的渴望:等她高考结束了,她一定要时刻蹲守着他的微博,听他发布的新歌,看他拍下的风景,了解一个更完整的他。

    她抬起头,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英语单词,更上边的地方挂着红色的标语,鲜艳得几乎到了刺眼的地步,两边的墙壁上贴着班级每个人的手抄报,里面写满了高三奋斗的目标。

    这个待了快一年的教室,曾经压抑得让她几近崩溃,几度想要放弃。但是现在她突然发现这一切都承载着他们的理想,见证着他们的拼搏与汗水,甚至原本觉得面目可憎的老师都显得可爱起来。

    努力,总会有回报的,她这样想着。

    心境这种东西真的会传染,才看了几条辛夷的微博,顾夕就觉得一直以来压抑阴沉的心情好像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长天云阔般的洒脱。

    她几乎都快忘了曾经她也是那么快乐过,也曾在操场和宁心纵情地奔跑过,在图书馆里自由肆意地看过诗词歌赋。如今,辛夷的歌声唤起了她因高考而压抑在内心的渴望,让她记起最初对大学的憧憬。

    那时候,顾夕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她只觉得,这个声音在她黑暗无光的高三生活里带来了一丝光明,就像是不期而遇的温暖,带起心里最真实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