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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欣蒂可算打走了最后零零散散的顾客，再把帐目大概扫一眼，一整天下来搞得肩膀酸疼，现在稍好了一些。她坐在吧台的旋转椅上，短旗袍的开缝下露出白皙的双腿，互相叠搭着，小腿相靠。这是她绝少见的没穿丝袜的时候，膝盖和脚踝露出在外，脚背的曲线错落有致，别有一番真切的美艳。
她双手把电话听筒抱在耳旁，亲密的样子就像依偎着恋人：“……现在听你那么说，我也开心多了呢。”
听筒那边传来了一名男子的语调：“你那边是几点了。”
这个声音吐字略含混，却老练成熟。他不是别人，正是蒙击的拜把兄弟雷育坚。
“时差12小时嘛，你几点呢，我就几点啊。”欣蒂笑如狐媚。
“又过了一天，没剩多少日子了，很快就得回付先生那里了吧。”
“不用担心这个，他对我管得很松的。”
“可别轻怠，他的人遍布四处。”
“你再提那老头子，我可要挂了。”欣蒂在电话里撒起娇来。
“这还不都是为你好。”电话那边传来哈气声，似乎在吞云吐雾。
“你一直都会为我好吗？可别想逃走哦。”
“也许我还真的逃不了哟。”他忽然笑了起来。
“如果那么说，是我逃不掉才对吧。从一开始，无论你让我办什么事，我可都什么原因都不问，完全按你说的意思做。”
“可真应该得到夸奖啊。”
“我那么做不也都是为了你么？”
电话那边的声音沉默了，虽然传来的气息和刚才差不多，雷育坚并没有半分的激动，但也没有回答，像是要晾着她。
“让我这样等着你的回答，你也忍心吗？”欣蒂听他许久不答话，娇嗔地追问了一句。
“啊。”简单的回应。
“你又这样。那我要问你。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其他交往的女人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
“以你的身份啊，将来要是为了什么了不起的缘由、非结婚不可的话，我也不会在意，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我怕你对别的人动了真情，那便让我白等了不是。我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
“欣蒂。这句话我当你没说。”他语气变得更加低沉，“你觉得付先生对你管得松。很正常，他是个老头子了，不介意你和任何年轻男子往来，什么程度都无所谓；但是，如果你爱上其他男人，这对付先生来说就是背叛。将会是什么下场，我警告过你。”
“到那时候，你可要跟我共赴黄泉哦。”
“你这小狐狸，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我听出来。你也对我动了真情的，你真可怜。”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呵，看来是的。”
“真期待呢。”
“好了，事情差不多就尽快回来，你在前美大6开店的事还没向他报吧。”
“不用你管，我可是赚钱的呢。”
“他不在乎那点钱。”
“这不一样。对了，你呢？你那边顺利吗？”
“啊。还好吧。那么，不多说了，照顾好我兄弟。”
“你放心吧，你俩我谁也不偏袒。呃，你会吃醋么？”
“好了吧。”
欣蒂又亲昵了几句，才挂上电话。卡拉刚刚走。这位闲不住的女士立刻就感到了寂寞。这时候，走廊传来了脚步声。她竖起耳朵，猜出来了是谁。轻轻扭着腰，把臀部挪下吧台的高脚椅，整理了一下旗袍的裙摆。
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是蒙击走出来了。他已经换下飞行服，步伐缓慢而有节奏。右手随意地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他在刚才可睡饱了觉，现在正是精神百倍的时候。
“你比我想象得久呢。”她侧着脸，眼神妩媚，“那瓶桃子酒怎么样，我特意准备的，保管你的小情人喜欢。”
“啊，谢谢。”
“你打算用什么谢我呢。”
“等结束后一起谢你吧。”他靠坐进沙里，“我找到了一点线索，肯定和百日鬼有关。”
“呀，原来如此。不过，终于有个女人能让你停下脚步，真是让人羡慕。”
“嗯？你指谁。”
“你那小情人珂洛伊啊，哈，竟然把你留住了十个小时。我就不行，你每次来找我，不是为了打听百日鬼的线索，就是伸手找我要能胜过那鬼东西的飞机。但凡找着了，你是一刻不能停的。这次来恐怕又是这些事吧。”
“哈哈，睿智，你说得对。”他从飞行服胸前口袋掏出一个像照相机似的小东西，递给欣蒂，“来，睿智的欣蒂，帮我看看这里拍到是什么。”
欣蒂打量了一下那个微型相机，就是自己店里的零售货架上贩卖的产品：“好用么？”
“必须得好用，不然这线索又丢了。”
她点点头，从沙旁的茶几上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走到蒙击旁边，和他并排坐下，靠在他身边，端着电脑一起观看。系统自动导入了拍摄的照片，没费太多时间，屏幕上就呈现出了王湘竹的豪华别墅中拍摄的场景。
“哟，这地方真讲究。”欣蒂看出了别墅装潢得极为奢侈。
“我想知道这些挂毯上的内容，上面似乎在讲述什么故事。”
欣蒂放大画面，仔细看了看，随着画面的移动，她说：“前面几块挂毯不难懂，后面的就不清楚了。”
“那前面的又是什么，你准知道吧，看上去挺老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位年轻人：“呃，我的蒙击先生，你这个问题是要说我年纪大咯。”
“怎么会呢，你见识广嘛。况且我觉得一位女士的年纪并不那么重要。”
“失去了当然会觉得重要。”欣蒂做出气鼓鼓的样子，其实还颇为动人。
“你还完全没到需要担心的时候。”蒙击其实并不知道欣蒂的具体年龄，可她对此那么敏感，也许正处在很在意的年纪吧。他这样的年轻家伙当然不理解女人为什么要在乎注定会改变的东西。他的注意力还在挂毯的画面上。
“我就当你在夸我吧。”欣蒂抬手把短往后拨起来，夹在耳朵后面，露出她柔嫩而白皙的脖子，似乎在证明自己的皮肤状况还是很好的。她接着说。“问我就对了哦。记得我说过吧，王湘竹是前美籍苗人，当初为了和他们家族公司搞好关系，我特意了解过一些。这种花布我不知道汉字应该怎么写，名字的音类似于抛刀么，以前英语意思就是故事布或者史诗画布，如你所见。就是记事用的。我觉得和那些古代壁画差不多。”
“那这是什么故事，我看到上面有歼6飞机。也不是什么太久远的故事吧。”
“唉，所以我说年轻真好，这个问题真不想回答。”欣蒂叹口气，“这是秘密战争，也就是前美籍苗人的起源由来。”
“哦？”蒙击的表情就跟小孩听故事似的。
“那是越南战争的事情了。呀，那么说，搞得我好像是经历过的老奶奶。”欣蒂翻翻白眼，这种讲睡前故事的感觉真不舒服，“总之。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喔。”她晃了晃手指，小红樱桃般的嘴唇微微撅着。
蒙击笑着，从她手中把平板电脑拿过来，自己翻了起来：“哪本书？”
“我给你找吧。”欣蒂靠过来，靠在他肩上，纤长如玉般的手指轻快地在屏幕上滑动，边找边说。“大概是在老挝内战的时候吧，前中情局招募苗人为他们作战，最著名的就是苗族雄狮王宝将军。可是美国人失败了，当地政府还说要把苗族消灭到不留一个后代。于是苗人开始了一场大疏散，逃离自己的国家。这些人有的徒步逃到泰国，还有很多人继续分散到当时的澳大利亚、美国去了。”
欣蒂自己又津津有味地说了起来。这种能压过蒙击的时机可不好找呢。
“原来如此。”蒙击翻看着欣蒂的资料，虽说大部分是苗人的礼仪和喜好什么的，但也可以了解个大概，“冷战，他们没法选择。那么，在这里有多少苗人定居呢？”
“前美大6呀？过三十万。”
“王小姐的家族看来是其中之一了。”
“也许吧。”
“如果是秘密战争，那上面绣出的歼6是越南空军的飞机。c13o也就是大疏散中带着苗人离开老挝的美国飞机，估计又是用民用身份。这是他们的一贯伎俩。”蒙击跳出了资料页面，“那么，其他内容呢。这些挂毯的后几张，我觉得还讲述了更多内容。”
欣蒂探过头来看，短扫到了蒙击的胳膊：“唔，不知道诶。”其他挂毯接下来所讲述的故事则过于隐晦而怪异，画面也越来越抽象、颜色变得非常单一。
“你看最后这张，”蒙击拨弄着画面，“在这里，你能看到百日鬼的图案吗？”
她拧眉注视了一会儿：“没有。怎么看？教教我。”
“我也看不出来了。当时我只在一个很特别的角度、或者特定时刻，总之满足了什么条件才看到的，但后来就怎么都看不出来。”
“听上去还蛮有意思，我给你去查查看吧。幸运的话，没准能问出些什么。”
“唔。能从王小姐这边接触到百日鬼最好。”
“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有个问题喔。”欣蒂眯起眼，表情像极了骄傲的狐狸。
“你快说。”
“如果王小姐答应把事情告诉你，条件是你在她那儿留一晚，你会答应吗？”
这个古怪的问题非常出乎意料，搞得蒙击猛然一愣。
不过，这个问题还让另一人也不安起来，心在怦怦直跳。那是珂洛伊，她刚才听到了欣蒂和蒙击的对话，便停住了脚步，躲在门边，也在等待这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