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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人都是怔了怔, 宁夫人也是一怔,喜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她说完去看张氏,见张氏点头, 才起身迎人, 笑嗔:“阿霖怎么跑到这里来找我了, 也不跟我说一声。”
余正霖走进来啧了声:“方才去了你们府上, 问下人只说你来个隔壁做客,我本来想等等的, 没想到宁家那几个厌物又来扰, 我只好到这里来寻你了。”
他本来没怎么在意,目光只下意识地在小院里逡巡一圈,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目光落到沈乔身上的时候立刻凝滞不动了,等半晌才不好意思笑笑,又转向不远处的淡长风, 微微一怔,面带惊疑,思忖片刻才回过神来。
宁夫人介绍道:“这是我娘家堂弟, 余家二房的余正霖。”
余正霖相貌出众,跟上回见到的被鬼迷住的余二颇有几分相似,但比余二更俊俏上数分, 而且他的俊俏夹杂着风流邪气, 一双勾人的丹凤眼, 十分惑人, 正是当下女子最喜欢的类型。
——以上当然是正常人的角度看来的,以沈乔的角度,那就...
上回见着的余二是余家大房人,比这位余正霖小上一岁,是他堂弟。
余正霖颔首点头,目光仍有意无意落在淡长风身上,在他和沈乔之间游移不定,直到淡长风被看的不悦,他这才垂眼收回目光。
如果他没记错,这位好像是...他怎么会在沈家小院里,和那位异常貌美的姑娘是什么关系?
宁夫人又介绍道:“这是我邻居沈家姐姐,这是她女儿。”她说完又掩嘴一笑:“我才知道,沈家姐姐是锦川侯府的堂亲,说起来咱们也算是拐了好几道弯儿的亲戚了。”
这话并不算错,京里的世家大族,总有些姻亲关系的。她见淡长风没有自承身份的意思,也就刻意避开他不提了。
余正霖本来没把沈家人放在心上,闻言收了心思,笑着拱了拱手:“原来是亲戚啊,失敬失敬了。”
张氏摆摆手:“抬举了抬举了。”
沈乔见又有客人到了,便返身回到厨房,把才蒸好的红枣发糕和新晒的茉莉花茶端上来待客。
她没留神一边的淡长风脸都黑了,那是他亲亲小徒弟给他做的发糕!给他沏的茉莉花茶!那什么不知道猫三狗四的余家小子凭什么吃喝!
沈乔端着托盘走不动路,见他直直地矗立在原地,疑惑道:“师傅,怎么了?”
淡长风撇撇嘴,晃一晃腿,哼道:“腿疼,懒得动弹。”
沈乔按照他惯有思维往下推测,忽然默默地道:“要不我背您?”
淡长风:“...”
他噎了下,翻着白眼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吗?用你背?”
沈乔可不是把淡长风当闹脾气的小孩子哄...闻言咳了声:“要不我等会儿给您捶捶腿?”
淡长风想着虽然吃不到小徒儿做的发糕,但是能有小徒儿捶腿也不错,于是也不再闹脾气,欣然应了。
沈乔:“...”骗子!
师傅该不会是想骗她捶腿了吧!
两人端着托盘往外走,发现几人还在说话,余正霖见到沈乔出来,捏起一块发糕吃了,主动与美人搭话,含笑道:“这糕点味道真不错,是姑娘自己蒸好的?”
这话问的比较没水平,沈乔很想回一句不是我蒸的是你蒸的?不过看在宁夫人的面子上,只是瞧了他一眼,随意嗯了声。
余正霖颇觉失望,他不过是撩闲一句,这美人相貌虽美,性子可真无趣。
宁夫人自知这个堂弟的脾性,重重地咳了声,直接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再等家里那几个就等急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余正霖起身应了,目光又在淡长风和沈乔身上兜转了一圈,欲言又止,思量片刻还是先跟着自家堂姐出了门,出门不过几步笑问道:“堂姐,你在信里语焉不详的,如今我人到了,你总得跟我说说堂姐夫究竟是怎么死的吧?省得宁家那几个破落户往你身上泼脏水。”
宁夫人冷哼一声:“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些年我是没有半点对不起他宁长咏的!”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也不是我要故意瞒着你,而是你堂姐夫这回死的实在是蹊跷。”
余正霖突然问道:“是跟你隔壁的沈家人有关?”
宁夫人脸色一变,不过她知道这个堂弟素来聪慧,看出来端倪也算正常,只得无奈笑道:“要不是他们家,我这回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她说着便把前些日子的种种简略说了一遍,余正霖期间一直若有所思,听她说完已经断定了此人的身份,笑了笑:“这人应当是国师无疑了。”
他又悠悠道:“早就听说国师收了个弟子,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竟然在堂姐你家隔壁,哎,也是缘分。”
宁夫人则是心有余悸:“是啊,要不是国师,没准那妖物还在兴风作浪呢。”
余正霖又笑道:“我一直以道姑尼姑这些出家的女子要么是古板无趣,要么是年老貌丑的,没想到竟有这般年轻貌美的。没想到沈家虽只是小康人家,生的女儿却恁出众,比多少公府侯府千金都强出数倍不止。”
宁夫人警告道:“沈姑娘是个好的,你可别想着出什么幺蛾子。”
余正霖笑应了,两人一道回了宁府。
魏朝可不像前朝,女子是丈夫私产,魏朝的女子丈夫若是死了,女子又不想守寡,哪怕没有子女,也是可以拿到丈夫家里的几成钱财的,至于能拿到多少,全看这女子和娘家的能耐了,故此宁夫人才敢和宁家那些亲戚一争。
淡长风看着一盘子垒的好好的发糕缺了一块,不由对余家小子更看不上眼,斜依在躺椅上道:“那什么余琳琳印堂发黑,一脸晦气,要么是他,要么是他家里,肯定最近有不少倒霉事。”
沈乔奇道:“是么?我瞧着他挺意气风发的。”
不是她想怀疑,主要是淡长风算卦看相的水平,本来就很值得怀疑...
想了一下又觉着哪里不对:“不对啊,人家叫余正霖...”
淡长风嗤笑一声:“怪就怪他名字起的太怪异了,让人怎么都记不住。”
沈乔:“...= =”再怪也没有姓淡怪好吗。
她捏了块发糕递给淡长风:“师傅不是要吃?”
淡长风想伸手去拿的,又瞧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递到自己嘴边,沈乔只好把糕点往前送了送,他张嘴吃了,舌尖无意中卷到她指尖,两人都怔了怔,沈乔手腕一抖,手里的发糕差点掉下来。
淡长风抿了抿唇,把发糕细细嚼了,只能觉出满嘴红枣的甜香,竟不知是糕点的还是她指尖的。
微风静谧,还带了丝晌午的灼热,两人一时都没了话说。
沈乔把手指悄悄在袖子里擦了擦,动了动肩膀,主动交代道:“师傅,我洗过手了。”
淡长风:“...”
他没好气地道:“我知道!”
沈乔不太放心地道:“师傅...你不会偷偷给我算卦吧?”
淡长风显然是被戳到了痛脚:“...以下犯上,回去把紫薇真言给我抄二百遍,炼魂符画一百张出来!”
沈乔:“...TAT”她干嘛要嘴贱。
淡长风见她一脸衰相心里才舒坦了些,懒洋洋地一手支着下巴,转向她问道:“方才说到哪里了?”
沈乔:“...余林正看起来很倒霉。”
好像人家不叫这个名字?算了不管他了,随意吧。
淡长风颔首:“你要是不信,就来跟我打个赌。”
沈乔来了兴致:“怎么赌?”
淡长风道:“要是他最近没什么倒霉事儿,就算你赢了,今晚上你睡大床,我睡矮床;要是他最近确实倒霉,那就算你输了...”
沈乔接话道:“我给您捶腿?”
淡长风斜睨她一眼:“你想的美,你本来就欠我一次捶腿,再捶腿你就成捶腿丫鬟了。”
沈乔耸了耸肩:“您说。”
淡长风托腮想了想,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玉葱般的指尖,不自在地咳了声,别开头:“还没想好,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沈乔无可无不可地应了,正好这几天家里的客人来往的差不多,两人也该回承恩公府了,便起身向张氏告辞,张氏操心女儿,零零碎碎塞了大包东西才放她走。
沈乔忽然觉着不对:“咱们这赌约该怎么验证啊?总不好跑到余家门口堵人,一张口就问你最近倒霉不倒霉吧?”那不得给人那扫把打出来。
淡长风唇角一翘:“等会儿你就能见着了。”
沈乔半信半疑,两人拎着东西出了门口,竟然真的在一个拐角处见到了等着的余家马车,她心生佩服:“师傅好眼力。”
他虽说真是凭眼力看出来的,但听她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是我看出来的,而不是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呢?”
沈乔:“...= =那啥有些话说出来太伤咱们师徒情分了弟子还是不说的好。”
淡长风:“...”天气这么热也该把门规拉出来遛遛了。
两人边互相调侃边往前走,余正霖一拱手道:“国师。”
淡长风并不讶异他知道自己身份:“余琳琳,你为何等在此处?”
余正霖:“???”
沈乔低声提醒:“师傅,他叫余阿正。”
余正霖:“???”
他见自己再不澄清,没准余狗蛋余铁柱之类的名字之类的名字都能冒出来,忙打断两人说话,无奈道:“国师,小可名叫余正霖。”
沈乔:“...”不关她的事,她是被师傅带歪的!!!
师徒俩面上都掠过一丝不自在,不过淡长风显然脸皮厚度要比她强得多,转眼便换了波澜不惊的神情:“你有何事?”
余正霖道:“却有一事想请教国师,本来日前就打算去拜访您的,只是承恩公府传话说您不在,这才耽搁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面色古怪:“说起来,哎,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家里的一位堂弟,人称余二的,打猎回来就有些不好了,现在一直称病在家不敢出门,若只是他一个人也罢了,我们家里上下都跟着倒了霉,做一件事儿要么是做不成,哪怕侥幸做成了也磕磕绊绊,或者损失不少钱财,家父已经被上司申饬了好几回了。”
他把手一摊:“按说家族的运道有好有坏,但是我们家倒霉成这样实在是没有过,更何况是在堂弟发生那事之后...由不得我们不多想。”
沈乔面露惊讶,淡长风略带得意地瞧了眼余正霖,沉吟道:“你们家里可有人下狱生病甚至是丧命啊?”
余正霖摇头道:“那倒是没有。”
余家最近只是大小事儿不大顺利,要真是出了人命,他也不会这般悠哉,还有心思管堂房争遗产的事儿了。
淡长风又问道:“余二是什么状况?”
余正霖面色更为古怪,似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这...小可实在是难以形容,还请国师随我到府上去看看。”
淡长风面不改色:“改日吧,我今日有些乏了。”
虽然论爵位权势两家是差不多的,但遇见这种神神鬼鬼的事儿余家还真没辙,又不敢随意请个江湖道人来家里,只能他说等着就等着了。
他抬眼笑道:“多谢国师了。”
他说完目光又落在沈乔身上,多嘴又撩一句:“这回的事儿...堂姐已经告诉我了,多谢沈姑娘仗义相助。”
沈乔对不熟的人永远一副面瘫脸,淡淡道:“好说。”
余正霖深觉惋惜,美人虽美,却是个不知情识趣的木美人,真真是让人失望,他颇为可惜地准备告辞,忽然被淡长风一扬手刮进了马车里。
“要走就走,恁多话做甚?”
余正霖:“...”
沈乔等余正霖走了才道:“师傅好像对他不喜?”
淡长风正在不悦,下意识地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沈乔:“...”
他说完自己也怔住,抿唇补了句:“你是我衣钵传人,不喜欢你喜欢谁?”
沈乔舒了口气:“多谢师傅抬爱。”
她还是觉着有点尴尬,转了话题问道:“余家竟然真的有倒霉事儿,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淡长风斜了她一眼:“不知道,还有解释一下你的竟然。”
沈乔:“...”
她会说她对淡长风看的面相一直都没信呢吗?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话圆回去,正好承恩公府派来接二人的马车到了,她舒了口气跳上马车,又怕淡长风提起这个话题,干脆靠在车围子上装睡,没想到装着装着竟然真睡着了。
虽然是夏日,但是这天气还是有些凉意的,晚风撩起车帘悄悄钻了几缕进来,沈乔身子忍不住缩了缩。
蠢徒弟一直不知道照顾自己怎么办啊真是的,淡长风摇摇头,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盖上,又轻轻帮她把在鼻端轻瘙的长发拨开。
又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承恩公府,沈乔还是没醒,他干脆把她裹起来抱下马车,上山上云本来想过来行礼,他也轻轻摆手,示意不要惊扰了。
上山等两人走了之后才感叹道:“师叔真是太宠爱小师妹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严防死守的,一点讨好小师妹的机会都不给他们这些光棍的师侄留啊!
TAT师叔你是自己没成婚所以让大家陪你一起打光棍吗?
上云倒是若有所思,想想又觉着不对,甩了甩头把念头甩出去,转而道:“师叔就是这幅恣意妄为的性子,他想要宠着谁纵着谁旁人谁敢管?幸好师妹为人正派,性子也好,不然师叔这样溺爱,还不知道日后会被教导成什么样子呢。”
上山拍了拍胸脯:“男人吗,惯着姑娘是应该的,我以后要是有徒弟我也爱这么惯着。你老这么想,难怪你一直光棍。”
上云:“...说的跟你成亲了一样,做事儿丢三落四的,远的不说,你那矮床找到了吗?”
上山:“没TAT”
他心好痛,他最喜欢的小床床啊,他还幻想过能和未来娘子在上面一起睡呢。
沈乔这一觉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醒来,发现周遭一片漆黑,正准备挺腰起床,忽然旁边一只手伸过来轻拍着哄她,她迷糊之中被拍着拍着睡了过去。
这次一觉睡到大天亮,淡长风早就起来等着她了,见她醒来把腿一伸:“捶腿。”
沈乔:“...”
她认命地过去取了个美人拳帮他捶了几下,他皱了皱眉,总觉着不大痛快:“敷衍,你就不能用手捶吗?”
沈乔迟疑道:“可是我手劲大,怕克制不好力道把您给伤着了。”
淡长风低头看着她一双毫无说服力的纤纤玉手,挑眉道:“不用担心,伤着了算我的。”
沈乔就把美人拳扔开给他捶腿,先小心试了一下,问道:“怎么样?力道重不重?”
淡长风舒适地眯起了眼:“继续,再重点,我不怕疼。”
沈乔就重重擂了一拳下去:“怎样?疼了别怨我啊,是您说自己不怕疼的。”
淡长风给她砸的一下子张开了眼,在师傅的尊严和叫停之间挣扎一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继续。”
沈乔砸的很欢快,淡长风被砸的很苦逼,等好容易熬完,他洗漱的时候低头看了看,就见两条笔直的小腿都被砸出了一片一片的淤青...简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他伸手把腿上的淤青震散了,开始监督徒弟的罚抄:“先把炼魂符画好,紫薇真言可以晚些再抄写。”
沈乔点头应了,一声不吭地画了一天,他晚上的时候检验成果,难得叹道:“你还真是个学歪门邪道的好材料啊。”
这话不是贬义,沈乔学清心咒安宁咒这些纯正的术法要学上好些天,但像是五鬼运财,还有魂诀和炼魂符这些亦正亦邪的偏门学几遍就能上手。
如她今日画的炼魂符,一般初学者一次画太多,能画对半成就是天资聪颖了,而她则一口气画对了三成,简直是天赋异禀,幸好她为人正派,不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沈乔对他的说话方式已经有所了解,闻言只是笑了笑:“都是师傅教的好。”
淡长风正欲说话,就听屋外有人报道:“公爷,外面国丈余家的人求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