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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上得商场,下得厨房
月流盈是被一阵浓浓的香味诱惑醒的。
眼睛还未睁开,鼻子就率先开始工作,轻嗅两下,发现不是梦境之后才揉揉小脑袋,彻底清醒。
周围的事物渐渐清晰,月流盈倏地一下直起身来,这是什么地方?
没有住惯了的雕花大床,没有看惯了的轻慢纱帐,没有常用的山水屏风,没有檀木制的红桌红椅。一眼望去,空空如也。
好……好农家的感觉。
她怎么一觉醒来就到这个地方来了?
等等,容她启动一下还没恢复状态的大脑。
好像是她趴在庄主大人的背上一路颠着颠着睡着了,完全没有任何意识,然后……就到了这里。
所以,这就是凌大庄主师父住的山顶了吗?
掀开被子,月流盈好奇地在屋内走动,好多都是木制的东西,不难看出这些皆是自家手工制作,这木材应该也是取自这山上的林子。
否则,光是运这些东西上山,就得花不少的人力物力。
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月流盈做贼一般缩头缩脑地往旁边查探了一番。呼,幸好没有人,实在太丢脸面!
还是先去找点吃的,饿死可乃人生一大恨事。
出了茅草屋,舒展了一番筋骨,月流盈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跳脱起来,晚风徐徐,好不惬意。没有京都里的奢华热闹,完全的大自然手笔,清新去雕饰。
眺望远方,突然间有股豪情万丈奔涌而来,月流盈正想应景地喊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可是,五脏庙闹腾地更凶,罢了,霸气豪情终究抵不过温饱一餐。月流盈把到喉咙眼的名句又咽了回去,夹着耳朵往香味散发之源头地奔去。
哇,好丰盛的饭菜,荤素结合,有鱼有肉有蟹有虾,这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接风宴吗?
该到的人已经全部都到,似乎就差她一个,月流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第一次来却睡了个昏天黑地,还踩着饭点到位,好像太傲娇了些。
一眼看去,那个中间颤着胡子的光头和尚应该就是凌大庄主和许小倩的师父了,只是……他为何在自己一出现就把目光从美食转移到她的头上。
边看还边点头微笑,捋着胡子两眼放光。
好像一个路边不相识的怪咖猥琐老大叔。
月流盈忍不住抖了抖肩,怪……怪寒颤的!
庄主大人往风玄子面前冷冷一挥,才让老和尚回过神来,干笑了两声收回打量的目光。
月流盈不知该唤他什么,纠结地站在原地,她要是不喊人就径自坐下,似乎有点不大礼貌吧。
高人的脾气一般都怪得很,万一他要觉得自己目中无人,藐视长辈,然后一怒之下将自己丢下山去该怎么办?
许小倩嘴里塞满了东西,一回头看她还愣在原地,含糊不清地问:“流盈,你还站着干嘛,坐啊!”
“那个……”
凌齐烨只要看她一眼就知道某女人心中在想些什么,淡淡道:“你也顺道叫他师父就好。”
月流盈才不敢蹬鼻子上眼,想了想折中打了招呼:“前辈好,我是月流盈。”
老和尚咬着鸡腿,动作定格,嘴里满意地招呼她坐下:“月丫头,我好得很,赶紧坐下吃饭。”
几十年不与外界沟通,老和尚依旧是个自来熟,言语沟通能力丝毫不亚于他的入境臻化的武学。
只有凌大庄主身边还有着空位子,月流盈坐下赞道:“没想到前辈不仅武艺高强,连厨艺也这么厉害。”
老和尚忙着啃鸡腿,抽空只回了她两个字:“不是。”
不是?月流盈错愕,难道是许大小姐煮的?
可是许小倩上次不是还说自己除了武艺,其余一窍不通吗?而且看她一副发丝凌乱,睡眼朦胧的模样,恐怕也是和她一样刚起来吧。
排除老和尚和许小倩,还有祁琳、千……
“师父要是能做出这么一桌子菜,我肯定天天三炷香拜天地。”许小倩看了一眼主位的风玄子,笑得前俯后仰,“这些其实是师兄做的,是不是很好吃。”
这些其实是师兄做的。
这些其实是师兄做的。
这些其实是师兄做的。
……
月流盈已经石化了!
不可能吧,庄主大人全能到这种地步,上得了商场,下得了厨房。
那一双大手拿过兵符,拿过银剑,拿过密信,拿过古玩珍宝,还……拿过锅铲子?
这该是大神级别的男人了,月流盈一想到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庄主大人在小小的厨房里切菜煮饭,就免不了一番膜拜。
向凌大庄主投去羡慕嫉妒的眼神,突然脑子一灵光,贼笑兮兮:“看来以后就算我们真的去浪迹天涯,我也不必担心没饭吃,而且肯定能养得更胖。”
庄主大人沉默不语地夹了块排骨塞进她嘴里,结束了这个话题。
月流盈懊恼扁嘴。
她不敢相信在这山上庄主大人才是那掌勺之人,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再挪了挪,轻声细语问许小倩:“你和你师父是怎么劝动他下厨的?”
庄主大人可不是容易受威胁的人,他在序凌山庄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回了这就变样了。
“师父是从来不会下厨的,他这人啊懒得很,每次就拿野果来给我们当膳食,要么就抓河里的鱼就地烤了吃。虽然烤鱼的本事值得一提,不过再好吃的东西吃上个三五天就立马反胃,偏偏师父乐此不疲。我虽然很乐意改变现状,可惜天生和厨房犯冲,总之怎么都学不来。”
许小倩压低了声音:“最后师兄实在看不下去,就自己下了厨烧菜,拯救了我好些年。”
原来如此。
接下去几天,月流盈终于有机会见识到天家世子下厨的风采,果然人帅做什么都是好看,即便你手上拿的只是一个破旧不堪的锅铲子。
饭桌上,老和尚刷刷刷两三下吃完,放下碗筷,严肃认真地对凌齐烨交代:“齐烨,到我房间一趟。”
庄主大人也停下用膳,眉头轻锁,起身施施然而去。
月流盈隐约猜到所为何事,突然间一下没了胃口,轻呼几口气,慢慢静下心来。
“当初我给你配药时,你若肯再呆上个三五年,身上的病药到病除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可惜,一听到老皇帝要你回去辅佐小皇帝,你就即刻收拾东西打算启程,为师我就算栓八匹马也拦不住你。”
凌齐烨眼中没有丝毫悔意,低沉道:“若是不回,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知道,所以,让你下山了。”连一句劝都不曾有过。
“劳师父挂心。”
“我这次和你谈话是想告诉你,你身上的病如今还可以治,只是要付出的代价远远大过六年之前。”
凌齐烨清冷而睨:“不惧苦痛,又何言代价。”
“好,不愧是我风玄子的弟子。”老和尚笑出声来,那不似顽童般的笑声,带着七分的安慰,两分的骄傲,一分的不忍,不消片刻便散化在空气中。
“要如何治?”
“这次分三次疗法,前面两次是最痛苦的,最后一次考验的是为师的针法,你倒反而会轻松得多。”
“需要多久?”凌齐烨语调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两两之间间隔两天。”
“无妨,师父说什么我配合就是。”
风玄子眉挑,凝眸定眼:“那便从今日开始,进行第一次疗法。”
命千暮千绝取来几十块的寒冰,放入浴池中,又往里面加了些最近调的药汁,一倒下去整个浴池瞬间染成了紫红色。
月流盈被堵在门外,从窗户往里面望去,庄主大人的脸色苍白得很,眉头完全锁住,似乎比平日里发病之时还要难受。
按捺不住,就要破门而入,却被祁琳一把抓住手腕:“小姐,我们还是在外面等着的好。”
月流盈焦急地走来走去,完全停不下脚步来,时不时地往里面张望。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似乎已经嵌进了肉里,只是她早已感觉不到。
抿唇强作淡定,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乱,庄主大人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古时等待妻子生产的丈夫,角色对调,在产房外急得脸色煞白,却总被拦住不许踏入雷池半步。
又往窗上探去,凌大庄主的汗越冒越多,而且还是呈浑浊之态。月流盈心里像打战鼓一般,咚咚咚咚咚,没有停过。
凌齐烨搭在浴池边上的手已经青筋冒起,嘴唇被咬出血来,和惨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惊得月流盈六神无措。
再顾不上所有人的阻拦,月流盈冲进房门,刹车止步于风玄子面前。
颇有些哀求的语气:“前辈,他还得泡多久?”
风玄子看了一眼凌齐烨,心疼难免:“至少还要两个时辰。”
“我能不能在边上陪着他。”
风玄子直视着她,突然间卸去满满的沉重气息,启唇轻笑:“当然。”
月流盈欣喜不已,再不多说一句,就往浴池而去。
老和尚提着药箱,习惯性地颤胡子,眸光锐利又瞬间温和,喃喃道:“齐烨倒真是好眼光。”
感慨完走出药方,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