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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赫然曾经分析过,说恐怕黎、唐二人婚姻之事难协,双方家长肯定不会同意。张禄初始还以为类似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唐与西黎素有龃龉,因此不会答应联姻,风赫然却说:“问题比这严重得多。”
为什么呢?因为两家虽然不大对付,终究只是权势之争,并没有什么世代仇怨,同为天垣藩属,也不可能彻底撕破脸皮,所以想用婚姻的纽带将两家联合为一,这事儿确实有点儿困难,但也并非绝无可能——分则力弱,合则力强,双方内心深处也未尝没有将对方引为奥援的心思。
然而目前舒州两大诸小,势力比较均衡,若真是唐与西黎联姻,均势当即就会被打破,这是东黎等诸侯所乐于见到的吗?而且两强联合,势力过于庞大,不仅仅舒州内部,也肯定会威胁到周边诸侯,这是天下诸侯甚至朝廷所乐于见到的吗?那么为了引一强援,结果把所有中间派都得罪了,甚至可能招致朝廷的忌恨和打压,两家又岂敢迈出这一步去呢?
唐丽语的身份或许不够高,黎彦超可是有继任为下一代西黎侯的可能性啊,除非他愿意彻底抛弃禄位,否则此事断然难成——但他是西黎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他说想跑就能跑得了吗?
这正是唐莹所说的“朝廷大政、诸藩格局”,以及“制衡之道”,事关天垣朝的政局稳定、天下太平,岂是两个小年轻可以肆意妄为的?
正因如此,所以那俩家伙才一失踪,张禄和风赫然第一反应就是:肯定私奔了!因为估摸着若非私奔,两人断难有情人终成眷属。
然而今天政元天子却说“若真是良缘,自当撮合,其实这事儿说难也不难啊”,随即笑着望向唐丽语:“你可愿意抛弃亲生父母,拜在我膝下做义女么?”
张禄和风赫然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我靠,竟然还有这一手!
倘若唐丽语离开唐氏,出继为天子之女,那她再跟黎彦超成婚,就不是西黎和唐氏联姻啦,而是西黎与天子联姻——天子不可能一辈子做天子,其实应该说是西黎和桓氏联姻。两家一在舒州,一在鄂州,相隔甚远,就算关系再好,也不会引发周边诸侯的惊惧。远交近攻是制衡之道,同时真有危急,十万八千里外的盟国也未必就能派得上用场——就好比春秋时代的桀宋,横挑强邻,却与遥远的秦国结盟,秦国是强大,但齐湣王五国联军伐宋的时候,你瞧秦国派得来派不来援兵?
天子若是认了唐丽语为义女,再论婚姻的时候,就没有唐侯什么事儿啦,仅仅需要征求西黎侯的意见。西黎强大,亦惧朝廷之忌,如今听闻天子嫁女,又岂有不允之理?这种可得今王之爱,又不遭后王之忌的事儿,会硬着头皮往外推才奇怪哪。
政治这东西,真是站在不同的高度所能行使不同的权威,旁人看起来很繁难的一件事,落到天子手中却根本不需要多费什么脑筋。
政元天子话出了口,微笑着等待唐丽语表态。但是唐丽语犹豫了半晌,又红着脸瞟一眼唐莹,最终还是垂着头回答道:“此事须先禀报父母……”言下之意就是同意啦,但我若直接说不认爹娘,出继为他人之女,这实在也太不孝了吧,起码得回去征求爹娘的意见啊。当然啦,天子既然有命,唐丽语的父母乃至唐侯,那都是不敢不应允的。
黎彦超当即伏拜下去:“叩谢天恩!”
天子伸手略略一抬,说无须多礼,这个难题我算是帮你们解决了。转过头来又望望风赫然和张禄:“你们都是丽语的好朋友,年方弱冠,已入无我境,实为人中龙凤——可有意愿出仕,为朝廷效力啊?”
风赫然一磕巴,天子笑道:“我知道你很想继承乃师的衣钵,将来做流云宗之主,可是令师尚在壮年,也未闻有退位之意,何不先仕朝廷,可广见闻、增历练,将来返回宗门,或许更有继位的把握。”
宗门终究与世家藩府不同,没有血缘作为纽带,组织比较松散。藩府嫡系若学有所成,一般情况下是不肯随便往外送的——以我之子弟,广汝之势力,焉有此理?但对于宗门来说,弟子学成后下山出侍世家乃至朝廷,本是常见之事,这并不会影响到你将来继承宗门的愿望啊。
再说了,朝廷也不可能留你一辈子,反正我还有五六年天子好当,等到换了人,你爱接着呆就接着呆,爱返回宗门就返回宗门,谁都拦不住。
风赫然最终的回答也是须先回去禀报师尊。
张禄也犹豫,但他的顾虑却又与风赫然不同——要我出仕朝廷?我到京城干嘛来啊?他一门心思修炼登顶,并没有参与政治,甚至并没有掺和世事之意,唐侯如今当他不存在,俸禄照发,事由不派,除了有点儿无聊外,倒是正衬了张禄的心意呢。倘若唐府也有高明的剑法可以传授,他真希望这种简单的日子可以一直延续到自己破境飞升。
斜眼瞟瞟同伴,同伴们倒都微微点头,报以鼓励的微笑——这事儿对张兄你大有益处啊,干嘛不赶紧答应下来,只怕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张禄心说倒霉就倒霉在唐府没有剑法传承,按照原计划,我过几年还得二度跳槽,要么去流云宗,要么再跑别家去。反正不可能在唐府久住,干脆移居京城倒也不失为一条明路……
朝廷里总有高明的剑法传承吧,别的不说,光这回堂阳季的七成藏宝都落在了朝廷手中,其中总有值得自己一学的技能吧。
“在下粗通剑法,别无所长,恐怕难以为朝廷效命……”这是以退为进,丑话先说在前头。
天子笑道:“人各有其才,量材而用,是我的责任,你不必要想得太多。”
张禄说好吧,那我回去禀报一声唐侯,便来京城出仕。天子点点头:“我会跟吏部打招呼的,你到时候直接前去拜会吏部钟天官便可。”说着话站起身来:“你们也不必着急回去,可以多停留几日,观赏一番都内风光,呵呵~~”
送走天子之后,天色就已经不早了,唐莹让唐丽语给三个男人安排好住所,也挽留他们在京城多住几天再走。张禄心说这天垣朝的禁中倒是规矩少,能让我们几个大男人随便住……
其实这是因为天垣朝礼教之防并不严密,天子之尊贵也不能跟地球上的古代中国相提并论,所以禁中既无宦官,也不严禁男子出入。话说得难听一点儿,天子之子未必还是天子——基本上都不大可能,皇帝得轮流做,否则人心不服——是不是野种,无关朝廷脸面,只是现任天子你自家的事儿罢了。
几个好朋友凑在一起,又再研究唐丽语遭绑架一事,可惜线索太少,很难凭空猜想。黎彦超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异的神色来,但话语中分明充满了切齿之恨——究竟是谁把我女朋友绑了票的?我若不能揪出幕后主使,报此大仇,还有资格自称老爷儿们么?!
同伴们商议,或者不如说发泄怨恨的时候,张禄却一直低垂着头,沉吟不语。风赫然就问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说出来一起参详如何?”
张禄说猜想确实有,但也仅止于猜想而已,目前尚不成熟——此事可能相关天垣朝廷,但朝廷究竟是怎样的架构,都有哪些高官显宦,我是彻底的一头雾啊水。来,你们先给我介绍介绍,我好判断自己的猜想究竟有几成可能性,是否值得说出来大家伙儿讨论。
听了同伴们的介绍,张禄才明白,这天垣朝的政治体制还真是奇葩……当然是跟地球上比,而天垣世界之人可没觉得有丝毫不对,还隐隐认为此乃非常合理,非常完善,甚至相当先进的一套政体。
天垣朝廷的制度,不禁使张禄联想起了一部老英剧,名叫《是,大臣》,这片子深刻地体现了在现代英国,政客起落如同流水,只有公务员才是铁打的营盘。天垣朝同理,也有一个类似于公务员的朝官体系,上辅天子,燮理阴阳,下合诸藩,稳定政局。
天子十年一换,朝官的升降则基本上与此无关——不是说换一任天子,他就能带着大票亲信进京,把朝廷上下都重洗一遍牌的。一般情况下,王朝五相,以及八部天官,或者再次一等的中高级官员,新天子只能安排不到五分之一的外来名额,其余五分之四都必须留任。
好比说朝廷就是个特殊的藩国,只是这个藩国并没有世继的藩主家族,而要由其余各藩推举产生——若无天子,朝廷照样可以运行无误,天子只是诸藩派驻京城的代表罢了……
那么朝官都是什么来源呢?理论上皆为举荐制,由朝臣荐举或者自荐求试,乃可得官。由此也产生了两种特殊现象,一是朝臣之子往往亦出仕于朝,形成了几个世代传承的公务员家族;二是各藩的嫡系都不得入朝为官,怕你在执政时对某些藩国太具倾向性——所以政元天子才招揽张禄和风赫然为官,唯独不问黎彦超。
在如今的朝中,据说只有首相支离异和户、选两部的主官是跟随政元天子入京的,前者本为天子好友,为罗天宗太上长老,后两位则是桓氏的世代供奉。
大致情况介绍完了之后,张禄微微点头,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怀疑那位‘大老’,乃是朝廷重臣,说不定就在五相、八天官之内!”
为什么作此判断呢?张禄说了,那名大老绑架唐丽语是为了打听堂阳季藏宝之事,事后又把唐丽语给放了,估计不仅仅不愿得罪唐莹而已,同时也不想得罪了天子。那么换了我是他,在唐郡绑架的唐丽语,就该在唐郡囚禁、审讯,然后再放回唐郡——若是审问顺利的话,原本花费不了太长时间,当天逮,当天放,根本就不会酿出什么失踪的风波来。
说不定唐丽语还会以为是自己过于劳累,或者有什么隐疾,这才突然间昏倒,隔了几个时辰后醒来,压根儿就不会想到是遭人绑架了。
为什么那位“大老”要千里迢迢把唐丽语绑架到京城来呢?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必须呆在京城,根本就脱不了身!
张禄曾经在唐丽语的记忆中,看到执铃人向唐丽语探问相关自己的情报,而有一位很可能就是“大老”的人物就躲在窗外旁听。因为事关重大,催眠状态下的审讯又不可能太过明确、详细,故此他必然要亲耳听闻,亲下判断,所以他无法离开京城到唐郡去,那就只好把唐丽语绑入京城来囚禁啦。
而至于此人真实用意何在——我们从前都猜是觊觎堂阳季的藏宝,但是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是他仅仅不希望这藏宝都落在唐侯手上?风赫然曾经分析过,若然唐侯独得后三处藏宝,很可能势力瞬间膨胀,就会打破舒州内部的均势,势强而后野心炽烈,说不定还会威胁到朝廷的权威和天下的安泰。那么“大老”作为朝廷重臣,是有责任将此种祸患消弭在萌芽状态的。
所以等到唐莹率领船队出海,顺利取回了堂阳季的藏宝,“大老”也就自然偃旗息鼓,还直接把唐丽语给放了。计算时日,差不多宽放唐丽语就在唐莹返京后数日内,既可能是“大老”不敢跟朝廷硬碰,更有可能是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就没必要再继续实施计划。
听了张禄的分析后,同伴们尽皆颔首,表示赞同。但是黎彦超说了:“若为朝廷利益计,本来不能说这位‘大老’做得不对,但他既绑架了丽语,又与‘六龙’甚至海盗相勾结,我恐怕他所谋不在小,此人不除,同样不是朝廷之福,天下之福!”
但他究竟是谁呢?他若是真的就此偃旗息鼓,咱们可怎么把他揪出来啊?
张禄说或许他还会有所举动,从而露出马脚来的——随即微微苦笑:“因为他很可能已经盯上我了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