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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洋流送我向东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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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知那鲨鱼是被祟附了身,成心袭击自己,张禄反倒定下心来。

    他还记得《水浒全传》上有一回,燕青去跟擎天柱任原相扑,看到任原一块牌上写:“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写得挺有气势,其实完全扯淡,打虎还则罢了,这人在水中,无处借力——除非不是海,可以轻易够着底——跟水生动物斗就天然落在下风。即便他如今已是接近地仙的实力,想在海中一时三刻打败这条大鲨鱼,那也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知道对方是被祟附了身,那就比较好办啦。当下张禄在水中一个扭身,已翻至鲨鱼头上,右手略略往下一探,就摸到了鲨鱼的顶门。这要是奋起一拳,未必能重伤鲨鱼,可是只要真气一吐,祟即湮灭。

    对于张禄来说,如今的祟越来越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相反十数年不见,反倒每常思念之……为什么思念呢?因为祟并没有彻底消除,随时可能附身来攻,这长久不见的,张禄本身实力已经有了较大的增长,天晓得那祟会不会进化?倘若天上的祟也和人间的祟相同,估计仙人们就不必要那么如临大敌啦。

    然而天上的祟不必附身,可以任意而行,他们无形无质,很难探查得到,那才是最可怕的问题。看情况,仙人不可能彻底封堵时空裂隙,而且这裂隙也有增多、增广之势,一旦有大规模的祟泄漏,仙人们的居所,继而整个天界都可能为其所毁。

    就不知道等自己登天之后,要怎么平灭祟了……太岁所得谶言,也不知道是否准确。张禄是学过一些占卜术的,他可知道所谓谶言是怎么回事儿,未来随时可能改变,根本不存在板上定钉的预言。

    好在那祟并没有进化的迹象,张禄真气所注,当即消亡。然而祟是灭了,那鲨鱼微微一愣,却仍然不肯善罢甘休,抬起头来再要噬咬张禄。张禄又跟方才一样,双手扳着鲨鱼上下颌,奋力一掰——这不需要借力,比拳打脚踢方便得多——鲨鱼吃痛,朝后又缩,然后一掉脑袋——跑了。

    张禄心说原来你也是个吃软怕硬的性子啊。这么一通折腾,他就觉得胸口略略有些发闷,赶紧浮上水面,长吸一口气。风浪仍未止息,他努力攀上浪尖,转头朝四下一望,心中只叫得一声苦——海岸呢,海岸哪儿去了?自己随浪辗转,也不知道给冲离了海岸有多远啊。

    再望天上,只见乌云密布,间或亮起一两道闪,眼瞧着就有雨下来啦,星辰皆为乌云所遮,根本无法判断方向。张禄才感茫然,就又被卷入浪谷,心说难道我真的要被淹死在海里吗?

    冷静,冷静,好好想想……这人为什么会被淹死?就理论上而言,那是因为没于水中,不能呼吸,而只所以让水没了顶,要么压根不会儿游泳,要么就是力尽筋疲,没法再凫浮在水面上。还有一点,水中热量流失得快,人无热量,又怎么可能动作呢?

    可是这些对自己来说,都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首先,自己会游泳;其次,身强体健,等闲三五日不会感觉疲累;第三,虽然还不能彻底地抵御寒冷,但象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洪七公僵卧雪地数个时辰不死,自己应该是可以办得到的。

    就算泰坦尼克沉了,露丝靠着一块板子,不也漂啊漂的活下来了吗?自己难道不比那女人强?最起码在海上扛个三五天不成问题吧,我就不信这风暴三五天都不息?但得风平浪静,星辰出现,便可探查方位,游回岸上去。

    想到这里,心境终于平和下来——老子将成地仙,哪有那么容易死呢?于是舒展四肢,呈仰泳状态,就任由海浪拍打,随着洋流沉浮,尽量节省体力。他可以憋气很长时间,约摸十来分钟才需要把口鼻露出水面去呼吸新鲜空气,所以一点儿都不感觉疲累。

    寒冷确实是一个问题,但对于他来说,也并不算多么严重。

    很快,大雨便瓢泼而下,张禄闭着眼睛,暗运真气,行走周天。大概连走了六个循环,按照自己惯常打坐的经验,得有三个多小时吧,终于云开雾散,雨收天晴。已是半夜,过不多久,满天繁星便逐渐显现出来,张禄颇感欣慰,于是瞪大了眼睛朝天上一望——

    唉,这星星……不对呀!

    其实他对星辰并没有太多认识,只是出于这一世的记忆,知道晚上确定方向得靠北极星——这时代别说GPS,就连指南针都还没有呢,磁石指北的功能虽然已被发现,但还没谁人想明白该如何运用到可以随身携带的小工具上——可是,满天星斗,究竟哪颗才是北极星呢?

    要知道张禄此前一直在中原地区活动,中原的星空他是看得明白的,而这东海的天空,难免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再加上云收之后,天气变得非常晴好,能见度很好,似乎每颗星星都是那么明亮……怪哉,照道理说地面上的空气状况,不应该对遥远的星辰产生太多影响啊——固然就连亮星都可能被云雾遮蔽,但绝没有暗星陡然增亮的道理。

    如今一眼望去,仿佛满天星斗全都是同一星等,这可让我怎么找北极?!

    无奈之下,只好定神凝思,再度把真气度入怀中的竹片,探查天渊所在方位。他从海西南下也不过两日而已,照理来说,连长江口都到不了,就算几个小时狂风巨浪的推送,再远又能远到哪儿去?为什么感觉天渊竟在咫尺之地?!

    天渊近了,那就是说海岸远了——于吉可是说过,天渊所在岛屿,在“会稽海东千二百里外”。这股狂风,竟然把我给卷出一千多里地去?真正岂有此理!

    不过这世上诡奇之事本多,何况在风浪不测的汪洋大海之上——说不定那会儿东海岸边就有个百慕大,只是少人出海,没被发现而已。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冥思苦想,而是得赶紧上岸求得活命啊!

    于是照着竹片中指引的方向,张禄就奋力朝东方游去。果然,仅仅一个小时以后,他就瞧见那座小小的岛屿了,外形跟于吉当日的描述几乎不差分毫。挣扎着爬上海滩,他终于感到了一丝疲累——也不知道是真的身体累了呢,还是心累……于是真气疾吐,很快便用体温烤干了身上的衣衫,然后盘膝坐下,再运周天。

    等到红日升起的时候,张禄又已是神采奕奕,身轻体健。就此站起身来,朝向于吉提到过的岛中心那座小山行去,途中有几株果树,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树上长着一种淡黄色的圆形浆果。张禄摘下一枚果子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倒不是怕有毒,等闲毒物还药不死他——好酸,好涩!不过多少能够补充点儿水分和养分,于是咬着牙连吃了六枚。

    小山顶峰之上,果然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洞壁参差嶙峋,倒是不难攀爬。张禄挽起袖子,把衣襟折到腰间,脱了麻鞋,徒手、光脚开始攀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估摸已经低过了海平面,再朝上一望,洞口变得还没有拳头大,只有微弱的阳光透射进来——此情此景,真大有井蛙之叹啊!

    然而问题是,朝下一望,却仍然黑漆漆的一片。于吉不是说下面直通天上,是有光亮的吗?他还能隐约见到青空、白云,甚至仙庭紫阙,怎么我啥都瞧不见?究竟是于吉在扯谎呢,还是太岁把井口给封上了?他又为什么要封井?张禄心中不禁疑云大起。

    可是疑惑之后,他又不禁要重新为自己的行程考虑了。倘若下方尚有一线光明,也可以据此判断天界还有多远——虽然未必准确——如今黑漆漆的一片,谁知道还得爬多久才能到底啊。自己的体质再好,要是连爬十天半个月,别的不说,清水就没处掏摸去,到时候恐怕连返回地面都有难度啊。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于是张禄爬回小岛上,然后四下一望,海天一色——我又该怎么回大陆才好呢?

    前一世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想那郭靖、黄蓉被困明霞岛,张翠山、殷素素被困冰火岛,后来都扎个木筏就敢下海,历经艰险,还是返回了大陆,难道自己连他们还不如吗?不过海上疾风怒涛,木筏子就怕经受不起——连我的小船都一股大浪涌来就被拍碎了呀——看起来还得另觅良策。

    好在岛上大树很多,当下找了一株约摸两抱粗细的古木,瞧着木质还算坚硬,便即拔出剑来,将其伐下。要说他这柄剑是当日从汉宫中带出来的,只是凡兵,一般情况下以之砍伐巨木,就算不折断,也难免崩口,好在张禄真气充沛,用力甚巧,不但顺利地截下一段丈余长的巨木,还掏空木心,花费三天时间挖成了一条独木舟。

    然后又将独木舟置于阳光下曝晒,辅以火烤,完了装上十多斤酸涩的浆果,这才寻一个晴朗无风之日,离开小岛,尝试着启程返回中原——算算自己在岛上已经呆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啦。

    他是朝着正西方向航行的,虽然天上星辰错乱,不能靠北极星来指引方位,好在白天还可以看太阳嘛,太阳的位置总不至于大变。如此行了两日,倒是难得的轻风微浪,也没遭遇暴风,也没撞见什么被祟附了体的鲨鱼、鲸鱼……可是那一日黄昏,他在舟上打坐直至黑夜,然后等第二天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却又不对了……

    我明明是朝西划的,就算很难保持直线,也不至于……这太阳怎么从左侧升起来了?按照太阳计算方位,现在竟然是朝向的正北!这又是出了什么妖蛾子,难道是洋流所致吗?

    还可能真是洋流,因为这会儿不用他划桨,船只就自动朝北方漂行。张禄正想重新调整航向,忽然视野极处,隐约瞥见到一抹绿色。有岛吗?正好上去歇一歇脚。

    半日之后,他便登上了那座岛屿。这岛瞧着比天渊所在要大很多,而且当他把独木舟拖上海岸的时候,竟然在沙滩上发现了几个浅浅的脚印。啊呀,此岛有人?倒不妨打问一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距离大陆还有多远了。

    暂且安置好独木舟,他便朝内陆漫步而行,果然走了不远,就撞见一名赶海人。这人又矮又黑,穿着非常破烂,几乎就跟身上只披着张麻袋片儿似的,背着一个藤条编织的大筐,时不时附身拾取贝壳、虾蟹。

    张禄近前去一拱手:“请问……”

    那人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愕然,张嘴就是一大套鸟语。好在张禄精通某些控惑系的法术,善能识人意识——真要登了仙,那彻底就能放弃语言,而互相以意识相交流了——于是再辅以手势和表情,终于大致理解了对方的话语。

    那人问张禄从哪儿来,叫什么名字,张禄老实回答了,再反问回去,得到的答案是:“我就是本地人,名叫阿托纳……”大概是这么一个发音吧,听着却不象是中国人。再问这是什么地方,大陆还有多远,那人先是摇头,说本地就是本地,又不是人,怎么会有名字?至于大陆,这里就是大陆的沿海地区啊。

    两人交流了好一阵子,张禄大致判断出来,这儿不是中国,甚至不是中国某偏远地区,而大概是个异邦海岛;这穷人一辈子生活在海边,在他看来,内陆广袤无垠,那自然就是大陆了——这个岛屿,看起来规模不小啊。

    算算距离、方位,难道自己竟然一不小心航到琉球来了吗?话说琉球群岛的主岛叫啥来着?好吧,这年月必然不叫后世的名字,就算想起来也没啥蛋用。

    张禄好奇心起,就跟着这个“阿托纳”前往他的渔村,村子很小,也就二十来户人家,居民全都矮、丑、穷,没见过什么世面。好在村中有位老人,少年时曾经出外游历过,他告诉张禄,往内陆方向——也就是北方——走大概两千多步,那儿有个比较大的村落,村民耕田为生。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张陆就启程往内陆去了,到了那个大村庄——大概得有一百来户——一问,得到的答案是:“我们是沟女大王的臣民。”

    张禄心说沟女国?还泡妹国呢……等等,沟女、狗奴!我特么不会莫名其妙跑到日本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