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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小红素有谋断,虽在宝玉这头碰壁,但又和后街廊上的贾芸生出私情。此事行得机密,除了小红、贾芸二人,原本就只有替他们传话的坠儿晓得。
谁知芒种那日,薛宝钗在池边草地上扑蝶,一直追到滴翠亭上。因听见亭子里头有人讲话,便煞住脚步往里细听,凑巧将小红和坠儿的话一字不漏全听清了。
宝钗心思缜密,因怕小红臊了,闹出事端,自己脸上不好看,便以林黛玉做幌子,勉强将偷听之事遮掩过去。
不想这一下却让小红心生误会,以为林黛玉果真听到她和坠儿的私密话,生怕林黛玉漏出风声,从此便在心中存了一桩心事。
去年下雪时节,宝二爷忽然让人将坠儿撵出去,不许她再进房伺候。坠儿的娘进园子来讨说法,没讨到好处不说,反被晴雯、麝月排揎了一顿,臊了一鼻子灰,含恨而去。
平儿、麝月等人为替宝玉作脸,遮掩了坠儿偷盗虾须镯之事,一并连王熙凤也不知情。
小红不明就里,只以为是昔年旧事东窗事发,坠儿才让撵出去的,当下唬得胆裂魂飞,夜不能寐。正自惶惶不安之时,宫里的贤德妃忽而颁下谕旨,令宝二爷和宝姑娘择日成亲。林姑娘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后,搬出贾府,去庄子上出家修道。
小红见林黛玉离了荣国府,这才松了口气。
早前王熙凤传出话来,差遣小红,命她月初到庄子上给黛玉送些度日的家伙事。小红怕黛玉见到自己,又生出是非,牵扯出遗帕之事,本不愿意来,但因是王熙凤亲口嘱咐过的,也不敢推辞。
忐忑了一路,也没想出一个稳妥的应对之法。不想到了庄子上,却没见到黛玉,只隔着院子在外边说了几句话,婆子便将他们一行人送出来了。
小红坐在马车里,听着外边人声嘈杂,知道是快到城门口了,心中暗暗道:这一趟差事倒是比原先想的要轻省许多,只盼林姑娘从此一心一意修道,千千万万不要再回府里!
一路无事,小红回到荣国府,进了内院。
因宫中的老太费薨了,朝中大祭,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每日都要入朝随祭,至午后方归,天天不在家里,之后又随銮驾送灵去孝慈县,要一个月方能回京。宁荣两府执事人等,或有跟随入朝的,或有安排路途所需铺盖、陈设的,或有忙着打点贾母等主子下处一应所需铺设、饮馔之物的,各自忙乱。
两府无人主事,只有尤氏一人料理家务。王夫人只得将薛姨妈请进园中,托她照管迎春、探春、惜春姊妹几人,薛姨妈便挪进园中居住。薛姨妈是客,只一心一意照拂几个姑娘,不管荣国府内的一应大小事务。而尤氏既要操劳宁府诸多大小事务,每天还要到荣国府来点卯,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宝钗虽是宝二奶奶,奈何新婚不久,她又是个沉稳性子,不肯过多沾手内务,每每都是心里有了主意,却不肯张口。非要等探春、平儿等人商量出道理来,她才斟酌着略微描补一二。
主子们无暇抽身,姑娘们又不好管外边的事,因此两府下人,多有趁机坑蒙拐骗、作威作福的。
小红一路走来,只见园中处处熙熙攘攘,花团锦簇,婆子们聚众赌博,吃酒玩牌,丫鬟们游玩耍弄,上蹿下跳,混无一点章法规矩,不由暗暗叹道:依二奶奶的脾性,若叫她晓得家里乱成这副光景,发作起来,谁能有好果子吃?
正自忧愁,迎面却见几个清秀伶俐的丫头正围坐在草地上斗花草,人人衣裙间都兜了一大捧鲜花异草,好不热闹。
其中一个穿鸭卵青印花交领窄袖缎面比甲、绯红长裙,腰上系嫣红绣花汗巾,头上梳小辫、簪绒花的,口齿锋利,模样也格外风流别致,正是贾母指到宝玉房中的正旦芳官。
其他几个小丫鬟,分别是文官、藕官、蕊官、葵官、豆官几个,都是原先和芳官一起,在梨香院学戏的女孩子。
芳官等人年纪既小,又自小学吹拉弹唱,不会做针线,也不会其他女工诸务,众人可怜她们,并不多加责备。却不想芳官等人心高气傲,仗着宝玉的宠爱,丝毫不将差事放在心上,整日只知在园中游戏。或口角锋芒,或仗势欺人,闹得婆子们怨声四起,三两天便要吵嚷一场。
其中唯有稍微一两个知事的,担忧将来无法度日,早就丢开本技,一心一意学起针黹等务,还算安分守礼。
小红如今在王熙凤房里当差,三五不时要去王夫人房里传话。常常听见婆子们在王夫人跟前告状,痛斥芳官等人狐媚勾人,偷奸耍滑。有几次她还撞见宝玉房里的花姨娘,拿了几张绣了字迹的帕子、汗巾,奉给王夫人看。
王夫人素来最为忌讳此事,早就放出话来,要将芳官等人逐出去卖了,只因杂务繁多,才一时没抽出空来料理。
小红本来就不喜芳官的为人,眼下又见她还不知祸事将近,仍自和小丫头们放声大笑,肆意撒欢,不由摇了摇头,暗暗道:宝二爷房里,果真是待不长久的,还好当初自己抓住机会,另选了枝头,否则也只能落得一个比芳官好不了多少的凄凉下场。
小红感慨一番,回到房里。
平儿见她回来,问起庄子上的事务,小红答道:“林姑娘一切都好。”
平儿见巧姐午觉方醒,又靠在炕上打瞌睡,怕她睡迷了,让奶/妈子带巧姐到园子里去逛,回头朝小红道:“你见到林姑娘了?”
小红摇了摇头,道:“且别说见面,我连院门都没进去。只隔了一道门,在外边说了几句话。都是丫头们代为传达的,林姑娘在屋子里静修,哪里理会这些闲事。”
平儿笑道:“这公然又是一个妙玉了!也亏得林姑娘受得了庄上寒苦。既是无事,也就罢了。回头二奶奶问起,我也有话答二奶奶。”
小红犹豫片刻,悄声道:“林姑娘出家当女道去了,二奶奶怎么还对林姑娘这般上心?”
平儿笑了一声,道:“老太太拢共只有林姑娘这么一个外孙女,怎么可能真让林姑娘孤苦一辈子?”
小红听了这话,心里一跳,还想再问,又怕露出行迹,只得暂且按下这事,说起府里的几项俗务。
两人正说些闲事,忽然听见外边一阵哇哇哭声,婆子抱着巧姐走进房来。巧姐的眼睛哭得通红,趴在奶/妈子背上,一抽一噎,啜泣不止。
平儿连忙让人打水来与巧姐洗脸,皱眉道:“这是怎么着?”
婆子忙答道:“我正带着姑娘在那边山坡下摘花玩儿,不想赵姨娘跟吃了炮仗似的,风风火火冲将进来,抓着园子里的几个小丫头撒泼厮打,在地上滚成一团,闹得人仰马翻的。姑娘受了惊吓,这才哭的。”
平儿从博古架上取下一只金漆描花的羊皮小鼓,哄巧姐玩,见巧姐止了眼泪,才道:“赵姨娘也太不肯尊重了,和丫头们打架,成何道理?可有人过去劝解?”
婆子道:“大奶奶、宝二奶奶和三姑娘过去劝了。”
平儿点了点头,道:“既然她们去了,咱们不必多事,免得人多了,三姑娘脸上也不好看。”
正要丢开手去,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穿印花背心的丫头,焦急道:“平姑娘,可了不得,赵姨娘把三姑娘打了!”
平儿脸色大变,唬了一跳,当即冷声道:“你说的可是顽话?赵姨娘真敢打三姑娘?”
丫头急得跳脚,信誓旦旦道:“我哪里敢拿这话来哄人玩!可不是我瞧得真真的!原先赵姨娘还在和芳官她们几个混闹,大奶奶和三姑娘都来劝,她不肯听,非要追着芳官打她,婆子们怎么都扯不开。那头环三爷又不晓得从哪里蹦出来,指着三姑娘的鼻子,骂三姑娘是势利眼,都把三姑娘给气哭了。侍书、翠墨几个看不过,要赶环三爷出去,赵姨娘又要给环三爷撑腰。一时闹起来,三姑娘让赵姨娘抽了一嘴巴子,脸蛋都红了半边呢!”
平儿气得牙齿格格作响,一壁快步往外走,一壁道:“也太无法无天了!先前她闹出多少故事,这里谁不知道?不过是为着三姑娘的脸面,大家才不理论,任她胡闹去。如今竟然连姑娘也敢上手打,回头太太知道,她还能怎么威风?”
小红叹了口气,在一旁盘问丫头道:“怎么又扯出环三爷来?”
这丫头正巴不得别人问,见小红提起贾环,撅着嘴巴道:“听环三爷在那骂骂咧咧的,仿佛是为了先前三姑娘蠲了他上学银子的事,这才记恨三姑娘。”
平儿听说,皱眉道:“也是一个糊涂种子,真难为他竟是和三姑娘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这八两银子,不单单只蠲了他的,一并连宝二爷、兰哥儿的也都蠲了。他又不缺钱使唤,纵是手头紧,谁还能短了他的吃用不成?巴巴的又拿这事给三姑娘难看。”
说着话,几人已走到园子里来。婆子、丫头们正凑在一处议论纷纷,见了平儿,连忙一拥而上,这个数落赵姨娘糊涂,那个骂芳官等人跋扈,又有几个丫头状告贾环偷她们的脂粉月钱,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平儿哪里耐烦理论这些?任谁过来说话,只是一概不理。
众人见平儿动了真气,怕触霉头,不敢再兴风作浪,吓得作鸟兽散,各自远远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