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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能借个火吗?”
男人有点惊慌的抬起头,见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伙子,松了口气,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递了过去。
对方点了烟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倚着墙,悠悠的吸了口烟,拉起了家常:“师傅看着挺面生的,不是本地人吧?”
男人身子一晃,虽然看不清他表情但感觉的出来,他很害怕。见对方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男人站起来就要走。哪料被对方一个箭步挡住了去路。
“你……你要干嘛?”明明比面前的小子高了小半截,男人反而吓得倒退了两步。
对方丢掉烟,右脚踩到上面来回碾了两下,一改人畜无害的表情,冷哼一声:“死人财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发的了的,没那个胆量和技术,就别干这么高危的职业。我看你…啧啧…阳寿也快尽了。”
男人本来就心慌害怕,听对方这么说,两腿一软就要栽倒,颤巍巍道:“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
“你果然是盗墓者!”
男人被背后的声音吓得直接半跪到了地上,转头见是个年轻女子,又看看面前的小伙子,害怕地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我走到男人面前,近距离看他的脸才发现他比我想象中的情况还要糟糕,皮肤已经呈死灰色了。我皱眉:“你中的尸毒有半个多月了吧?”
“你是道士!”男人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我的双腿,声泪俱下,“道长,救我啊,救我!”
这一动作引得附近行人纷纷侧目。杨白上前嫌恶的推开了男人,不爽极了:“怕死还敢偷别人墓,发死人财,搅得死者不宁,祸及自己才知道怕了?你罪有应得!”
男人悔恨不已:“我也是生活所迫,但凡吃得起饭,谁会做这种买卖!天地良心,我就做了一次啊!谁知道……诶……道长,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和杨白对视一眼,沉声道:“明早六点,你再来这个地方,我会告诉你解决方法。”
男人一听有解决方法,激动地站了起来就要握我双手,被眼见的杨白快一步挡在了我前面。男人注意道自己的失态,忙道歉:“对不起,我太高兴了,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终于命大了一次遇到了道长!谢谢!谢谢!”说完激动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杨白不安的问道:“我听说尸毒可不像瘴气那么简单,你解决的了吗?别反而将灾祸转移到自己身上!”
我淡然:“放心,只要不被他咬到传染,根本没事。而且这种情况我以前跟我爸在一起的时候遇到过,具体的解决方法我都知道,只要他触动的不是千年古墓或是灵异之人的墓穴,我都能解决。”
“如果偏偏遇到的就是呢?”杨白直勾勾的盯着我。
看着他认真严肃的样子,一瞬间竟让我有种被喜欢被关心的错觉。是错觉吧!
杨白不依不饶:“说话,如果不巧偏偏就遇到了怎么办?”
我看向了别处:“怎么,你也像我爸一样不相信我的能力么?”
“不…不是,我只是…”杨白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手足无措。
我就知道这招最管用。即使被逼问我也无从解释。从十年前到了沈家开始,沈明就教育我,除魔卫道是沈家人的天职,为此即使赔上性命也在所不辞。
遇了这么一出,回家的路上我跟杨白再无言语。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满天繁星一览无余。让我想到了十年前刚到沈家的情况。
那个时候,沈明被阵法反噬生命垂危,沈氏企业也遇到了创始以来最大的危机,沈家跌入了谷底,整个沈家都被沉痛笼罩着。
所有一切沈明都不当回事,他只是每天躺在病床上,督促我看书学道,不许任何人接近我。就连一日三餐也只是让李妈放到卧室就走。
那段时间简直就是炼狱。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走上道士这条路,我明明是个连打雷下雨晚上去个厕所都会怕的人。
我记得沈明曾说过,在他小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走上除魔卫道的路,他的父亲逼迫的紧,逼到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索性留书一份离家出走。直到18岁娶了我妈妈,在迎娶当天妈妈被鬼新娘附身差点命丧黄泉,他才醒悟过来,身上流着沈家的血是多么幸运的事。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中重要的人一点点消逝,但是我们可以拯救。我们可以!
从那个时候沈明就回了家开始刻苦钻研道学,在沈渠(爷爷)离世后撑起了沈家。
十年前,沈明被阵法反噬,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个劫数,把我接回去以后恨不得把自己毕生所学都在那几日传授给我。在最后一晚,沈明带我到了家里阁楼,天窗是块巨大的钢化玻璃,那是个和今天一样的好天气,满天繁星,漆黑的夜空像是块无边的画布,让人仿若置身异太空。
沈明凄凉的笑着,他说,崔莹最喜欢晚上看星星,这处阁楼就是为了她而建。崔莹怀孕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坐在阁楼上祈祷,会生一个没有灵力没有阴阳眼,跟常人无异的小孩。所以我出生后,舅舅把我接到身边也有意不让我看到那些不平常的东西。
沈明无不凄然地看着我,满是担忧地问:“颜颜,我死后,你能撑起整个沈家吗?”
…………
是的,最后沈明活下来,但是活下来的方式却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接受的残酷现实,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伤疤。
生而为人,就是为了受苦。
沈明身体调养好之后就开始带着我四处游行,积累实践经验,参悟道学,结交认识同道中人,那一年半基本上是形影不离。后来觉得我学的差不多了才放我回到正常的生活,上学,升学考试,似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结果也就正常地活了那么三年,大四没毕业的时候就开始让我零星地接案子了,但每次都有阿一陪在身边帮忙。
没想到这次回老家仅仅十余天的日子,我居然接连遇到四起事件。
“姐姐,你们回来了,那边都安置好了吗?”才走进胡同,就见佳心从房门口跑出来,笑吟吟的说,“妈妈熬了很多薏苡仁粥,就等你回来呢!”
我点了点头,随着进屋。杨白闷声不吭地跟在身后,整顿饭也没说过一句话,让杨爸误以为我们闹了什么矛盾。
第二天,我如期到了约定的地方,杨白别别扭扭的非要跟来,男人已经在那边焦急地等着我们了。
见我们出现,男人急忙跑了过来,急切地询问我医治方法。
“不急,先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男人听到我要去他住的地方,显得有些为难,犹豫了几秒,才下定决心似得说:“好!只是怕吓着你们二人。”
跟男人往偏僻地儿走了二十来分钟,穿过了枫产林,最后在村外一个废弃土屋门口停下,男人指指前面,说道:“到了。”
“这儿?”杨白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土屋,坍塌的院墙,长草的屋檐,没有窗户的屋子,就算在白天也看着渗人,这晚上可还怎么住人?
男人垂着头羞丧:“让你们看笑话了。”
盗墓的活到这个份儿上也是够了,可见此人运势有多差,偷的都是穷困人的墓。
“进去说吧,让我看看你的尸毒到什么地步了。”说着,我先进了屋。屋子基本没被收拾过,到处都是灰尘,只有土炕上稍微干净一点,铺着一条土灰色的棉被,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木柜子,撬棍铲子钻探什么的工具都杂放在地上,竟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随后进来的杨白看到屋里的情况也是瞠目结舌。
“道长,地方简陋,您…您担待些!”男人猫着腰,拘谨不安。
我摆摆手,说:“罢了,把墨镜摘下来我看看。”
男人狠了狠心,说了句:“道长,您要有个心理准备,我这张脸现在连我自己都害怕。”
我点了点头,男人这才摘下墨镜。
看到男人的脸,杨白吓得倒退了两步,扶墙干呕起来。
就连我也吃不消了,男人的双眼已经只剩下眼窟窿的轮廓,腐肉已经辨不出眼球在哪了,可是眼睛除外的其他地方皮肤都是完好的,只是呈死灰色没有活人的肤色罢了。
结论很明显,男人的双眼是被尸水喷到了。但一般盗墓者根本就不会碰尸体,他们也有忌讳,只是盗取陪葬的贵重物品罢了,尸体又没什么价值。除非……
我警惕地重新审视了一遍屋子,拉住杨白退到房门口,问道:“你开墓不是为了盗墓,这儿不是你住的地方,你认识我?你早知道我会在那个拐角处出现!你究竟是什么人?”
“道长,您…您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见过您,是您过来跟我说我中了尸毒的啊!”男人急忙申辩。
“你搬运过尸体,不然不会被尸水喷到眼睛,尸水只有在尸体被搬移受到挤压才会喷出,而被尸水侵蚀后通常不消三个小时就会死掉腐变。你被人施法救过,你有同伙!而且这个同伙也是修道之人,知道我的存在,是他让你来找我的。这个屋子里有弥弥虫,弥弥虫是种专爱寄居荒废屋子的小生灵,最怕人,你要在这儿居住根本不可能会有弥弥虫!”
我一面推理,一面留意男人的神情动作,看他的样子,我差不多都推测正确了。
男人还要争辩,屋外却突然想起一阵鼓掌声。
我护着杨白小心地退出屋子,只见沈储站在断垣外放肆大笑着,一袭黑色风衣凛凛。
再看向屋内的男人,我气愤难当:“沈储,你试探我!”
“姐姐,这也不能赖我,这是大伯的意思。无非是想测验一下你现在的道行,毕竟你早就过了独立门户的年纪,族里长辈早就对你不满了。大伯怕你没能力独当一面,特来派我测试测试你。”沈储一脸不关我事的样子。
我愤愤地指向屋里的男人:“那这个男人……”
沈储耸耸肩,一脸无辜:“这我可没骗你,他确实中了尸毒,我也给他配了方子。结果你看到了,只能让他像常人一样活动,眼睛上的腐肉切掉没几分钟就又长出来了,我没办法了。”
见我一脸的不信任,沈储再次强调道:“我说的可全是真的!”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问男人:“你偷的谁的墓?为什么要搬运尸体?”
男人正要回答,沈储忙插嘴:“偷谁的墓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解决。姐姐,这下就看你的了,族里长辈们可都看着呢!”
我狐疑地看着沈储,太不寻常了,他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沈储被看的不舒服了,赶忙转移话题,指着杨白嬉皮笑脸道:“这就是大伯说的姐姐的男朋友杨白吧?长的不赖,就是灵气少了点儿,不然就更配了,呵呵呵……”
沈储傻傻的笑着,我们三个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看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乖乖闭嘴了。
我剜了一眼沈储:“陈年糯米磨成粉泡水,糊在腐肉处,一天换一次。端午刚过,这阵子应该还有粽子卖,这段时间每天吃粽子就行,忌酒忌生食,三天后再用沈储给的传统方子服一个礼拜。十天后腐肉会结痂脱落,新肉会慢慢长出来,那时候尸毒就完全清了,再有什么不舒服去医院看,不必再找道士法师。”
“好,谢谢道长,谢谢道长,谢谢…谢谢…”男人得到救命法子,一面不停地鞠躬道谢,一面赶紧出了屋子找糯米去了。
我白了眼沈储,就要走,沈储忙点头哈腰讨好谄媚地跟在我身后,姐姐叫个不停。
“姐姐,我错了,我都已经最大限度的偏袒你了,不然,我要使出十分的力来测试你,你早……”
我停下脚步,回头瞪眼,提高分贝:“我早怎么样?”
沈储傻笑了两声,做锤肩状:“嘿嘿…还是姐姐厉害,姐姐法子最多!我出什么样的题都难不倒姐姐!”
我哼了一声继续走,沈储见我气消了,又随在身后扯我衣角撒娇:“姐姐,您看我第一次来华北地区,水土不服的,东西也吃不惯,你知道我从小生活在江南水乡,天津都很少去的。我实在受不了北方的饭菜啊…”
“受不了回家啊,你的任务不也都结束了。”我没好气的说,别看沈储未满十八,一肚子的鬼主意,不然沈家也不会让他年纪轻轻就当测试官,打十二起被他名为测试实为恶整的道士都不下百人了。
果然,在沈储撒娇卖萌各种甜衣炮弹之下,我无奈答应了他跟我同住,做好了第二轮被测试的准备。
杨白一路黑脸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