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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便在篱渊驾着混沌离去之际,原本还稍有一丝悬挂的铁链子忽而便全数断了开,夏果小小的力量根本抵不上那力道,不过是转瞬的功夫,就被整个人直接拉上了天之端。
而便在她整个身子被往上拉,卷入天之端之际,一抹紫袂旋即隐入其中,一手架起道坚固的屏障,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肢,挡住了迎头便劈下的巨雷。
略带责备,却依旧温柔似水的话音响在耳畔:“小果,你不要命了么!”竟然徒手去拉天神链,若是他再晚来一步,她定然会被那道劈头而下的天雷给劈成两半。
响在耳畔的声音依旧是嗡嗡作响,夏果其实根本便未曾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即便是意识再怎么模糊,她也能很清晰地知晓自己此时此刻正被那股冷梅清香所包围,似是只要在他的怀中,即便是天崩地裂,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只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心思沉浸在他温暖如春的怀抱之中,赶忙自他的怀中探出脑袋,一手拽住他的衣角,使劲地摇摇首,让自己保持清醒,“师父不好了,妖神……妖神篱渊再现于世,他要去放出妖兽祸害六界,师父你快去,快去阻止他……魍”
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另一只手覆在她的头顶,淡淡的紫晕笼罩住她的全身,很快便将她身上的皮外伤给治愈。
有了些气力,夏果反扣住他的手腕,硬是将他的手给拽下来,“师父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神力,逮住妖神才是最要紧的。”
“为师不会让他笑太久的,小果不必担忧。将眼睛阖上,睡一觉便什么都过去了。”任由她抓住他的手,他如碧水般的眼眸里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檎。
在两人所包裹的屏障之外,电闪雷鸣越来越激烈,天尽头像是自内而外地被撕裂成两本,乳白色的液体在顷刻间便自云端而下,毫无阻拦地朝着下头蜂拥而去。
即便他们此时在昆仑之巅,夏果也能很清晰地听到下界哀嚎悲鸣的哭喊声,只需听到这声音,她便完全能想象到下头到底遭受了如何的灭顶之灾。
松开手,夏果一把推开了他的怀抱,脚下虽然还尚有些虚脱,但还是能勉强站稳身子,“师父你不是一向都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的么,为何还会任由妖神将天之端捅出个大洞来,以致让六界大乱!”
她不相信,他竟然能布下如此大的局,会不知晓这背后的黑手到底是何真实目的,而且听他方才的语气,便像是笃定篱渊最后一定会输一般。
可是他既然如此地有信心,又为何放任篱渊捅破天,放出妖兽,祸害苍生!
忽而之际,夏果自心底感觉到一股刺痛的凉意,这般的凉意是前所未有的,她感到莫名的害怕,自己似乎从未看透过眼前这个男子。
他自殷虚之境助她幻化人形,收她为徒,带她游历凡尘,将所有的温柔都毫无保留地给了她,而同时,她也将自己满心的信任交与了他,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但是似乎自白团之事开始,她对于他所行之事越来越看不懂,而他也未有向她解释的意向,一直以来,只要是他所不想要说的,她都从不会去勉强。
她不断地说服自己要相信他,不论他做什么都要相信他,可是……这么多事情交叠在一块儿,却是让她逐渐地迷失了原本的方向,她不得不重新去看眼前的这个紫袂飘然的男子。
“小不忍而乱大谋,放长线才可钓大鱼,如此浅显的道理小果你该是知晓。为师若是一早出手,那么便绝不可能揪出他的狐狸尾巴。再者,世间万物,生生不息,只要六界根基不毁,定然不会有大碍。”
一改往初的温润如水,他深如无底洞般的眼眸直直地与她对视,墨发飘然,长身而立,吐出口的话语如是在道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所以说,那些芸芸众生在你的眼中也不过是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只要能够揪出背后的黑手,你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们,对吗?”看来,确然是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她待在他身边这般久以来,早已被他的温柔而蒙住了双眼,以至于她都不曾想过去探知他真实的心底,她真是蠢到了极致,眼前之人,可不仅仅只是她的师父,他还是六界至尊。
高高在上万万年,神力无双无人可匹敌,又如何能将那些如蝼蚁般卑微的尘世中人的性命放入眼中呢。
其实他与妖神篱渊算是同一种人吧,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什么人命天理与他们而言不过是过眼浮云,根本便不会放入心中。
“你还是因白团一事而怪为师。”她心中所想他如何能不知晓,但他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清楚地知晓她眼中对他那份满满的信任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下去。
“徒儿不敢,徒儿的性命都是师父的,只要师父想要,何时何地都可取去。只是师父,你能够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们死,但我却不能,虽然我的力量很小,但能救得了一个便算是一个。”
咬咬牙,夏果倒退了数步,逼至屏障的边缘,方才止住了步子,提升喊道:“小碧出来,我知晓你便在此处!”
她早已与碧霄剑心灵相通,她在北极殿中熟睡之际,忽而便被篱渊给摄走,而在此期间,碧霄剑却是一直未曾现身,这完全不合常理。
作为上古神剑,碧霄剑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极高,即便当时不曾感应到她有危险,待到明晓之后,定然会飞身前来救她。
但即便是她以自己的肉身去拽住天神链,它都不曾现身,那么便只有一种解释——它不是不愿现身,而是不敢现身。
放眼六界,能够让碧霄剑都畏惧,不敢违背其命令的,除了沐卿之外又还会有何人。
而碧霄剑既然能躲在暗处一直不肯出来救她,哪怕是方才如此危险的处境亦是只躲在暗处,如此便只能说明一点——她不会有生命威胁。
能够如此地断定她不会丧命,除却沐卿能有这般的本事又还会有谁呢?便如同白团之死一般,他早已算计好了一切,不过只是等着那个苗头自己现身,以便将此一网打尽,就像是他联合炎帝,将神界的叛徒给拿下一般。
其实他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拥有无双的神力,而是他将一切都看破之后,在不动声色间布下弥天大局,将所有人都算计在里头。
那些被他当做棋子的人,怕是从未被他放入心中过,便如同瑶姬,他与瑶姬的婚约,本就只是为了他的计划而进行的,而他违约前来救她,她如今已分不清这到底是在他的计划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但是现下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猜测了,或许是她从前太过于相信自己了,觉得只要是她所认定的便定然没有错,所以才会在如今看到了事实之后,从心底里升起恐惧之感。
一跃上碧霄剑的剑身,夏果终只是叹了口气,定定地看向他,“师父,或许徒儿永远也无法做到像你这般,可以心无旁骛地只注重大局。那些人的性命确然是微不足道,便如同我一般,在被你收为徒弟之前,我只是个连人形也无法幻化的菩提果,甚至于比那些俗世中人都还要普通。”
“我只想去做我认为对的事,师父不必顾念我,你只需做你想做的事,操纵你的大局便成。”说话间,她便御驶碧霄剑,冲出了屏障,闯入倾盆的大雨之中。
也不阻拦,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的倩影消失在雨帘之中,方才淡淡地收回目光,流袖之下的手此时此刻已经僵硬到无法动弹,毕竟刚才挡住那道天雷太过于匆忙,反弹力过于强大,饶是他也无法抵挡,以至于现在整个右臂都疼痛不堪。
微微蹙眉,沐卿稍抬起首来,随着他慢慢地提起左手之际,清铭剑长啸而出,他跃身而起,反手将其扣在手心,带动着整个身子迅速地旋转起来,直接冲入天之端所破开的大洞之内。
周身的紫光随着他越往上冲,被接连而下劈来的天雷击地越来越小,越来越淡,便在那层护膜消失之际,沐卿持剑整个人翻转起来,冲入不断在旋转,喷涌出乳白色河水的黑洞之内。
大摸是半盏茶的功夫,原本不断往外涌流的乳白色河水渐渐地停止了下来,而随着河水停下,整个天之端破开的大洞便尤为明显。
不过原本还电闪雷鸣的苍穹在转瞬间便停止,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如被黑幕所遮掩的碧空,便在那裂缝的尽头,一抹紫袂缓缓而出。
由于当时在冲入裂缝之中时,护膜破开,以至于他浑身上下都在顷刻间被河水所打湿,墨发及腰,几缕极为不乖巧的发丝沾惹在他的眉间,让原本便如同远山般不可触摸的眉眼更如隔花照影般,不可触摸。
只是由于方才神力损耗过多,他已没有多余的气力使净身诀,便任由水滴顺着他的脸颊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流。
忽而,岑寂如潭的眸光中闪过肃杀之意,连带着周身都如坠冰库,“出来吧,篱渊。”
一抹红光闪现,不过眨眼间,便见那极为耀目的红衣映入了眼帘,银面之下,薄唇勾起,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想来也是有十万年不曾讲过面了吧,记得本尊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只那么大,粉嫩嫩的,极为乖巧地跟在元始天王的身畔。”
说话间,还不忘比划了一下,倏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唇畔的笑意愈深,曼曼补充道:“若不是元始天王渡不过神劫,在陨灭之际将毕生的法力都传与了你,想必你现下定也还是如当初一般,小小的,多可爱呀。”
“本尊差些忘了,昆仑之役后,你们这些所谓的胜利者,划分了六界,自诩为高高在上的天神,许是放眼六界,除却你们自个儿之外,他们都是被闷在葫芦里吧。”
兀自笑了两声,唇畔的笑意倏尔冷却下三分,如星海般深邃的目光直直地盯在沐卿的身上,“你们哪能叫天神,连神劫都未曾降临,便妄自地将天神的尊位将在自个儿的身上。”
“啧啧,想来是本尊不在这俗世中许久了,忘了沧海桑田的力量足以磨灭当初的所有痕迹。这个肮脏的六界,真是叫本尊多看一眼都是脏了本尊的眼。”既是不喜,那么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便是将其毁去,这向来是篱渊处事的手段。
“所以你便企图想以你之力,搅乱这一池静水。”目光淡淡地与他的视线相接,他方才所吐露出来的,足以叫六界都为止惊愕之意,听入沐卿的耳中如若清风过耳,未有半丝影响。
轻叹了口气,待到身上的气力有些恢复,沐卿暗自里念了个净身诀,继续淡淡补充道:“可是篱渊,你自己也知晓,十万年的时光可以让沧海化作桑田,同时,也足够可以让你这个昔日里战无不胜的妖神退出历史的舞台。”
甚为认同地点点首,篱渊随意地整了整流袖,似笑非笑地抬起首来,慢慢接道:“你说得不错,如今的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弱了,根本便无法承受本尊的妖神之力,不若本尊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地折腾出那么多事儿来。”
“不过这游戏越玩到后头,本尊便觉着越来越有意思了,原本还想着要多玩儿些时日,谁知你为了你那个宝贝徒儿将万年来的计划都给打乱了。若不是你将那个蠢货据比拿下,本尊还真是不曾想到,原来你早在万年之前便已然有所察觉,并为之布下了一张大网,企图想要钓出本尊。”
如是在为他感到可惜一般,篱渊在说话间还不忘叹息着摇摇首,“小沐卿,怨不得你这般久了也不曾渡过神劫,将如此明晃晃地软肋放在身边,本尊是该说你太过自信,还是愚蠢过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