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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知情识趣, 白礼当真是甩了弓尤不止一星半点,凤如青同白礼在一起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只消一变, 他便知她心思如何。
只可惜啊,她邪祟之身, 同凡人在一起终究太伤, 她往后也再不能寻个秀气绵软的普通凡人调.教,属实是少了许多乐趣。
至于弓尤这条憨直的莽龙,凤如青在这海底枯燥的拼杀, 整日对着他, 确实顺眼了许多。
只是放着这样一个只知道一腔赤诚, 却丝毫不知变通的人整日围绕在身边,虽然顺眼, 但也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所以凤如青只是很隐晦地撩了那么一下,便很快在弓尤追问她是否学会他演示的刀法的时候,丧失了兴致。
她现如今同刚刚到冥海那时候的心境又有所不同, 随着几乎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厮杀,她几乎将弓尤曾经教她的, 甚至是悬云山上曾经教的那些功法, 全部都融会贯通。
她的能力, 本体都在不断地变强。
她不知道自己现如今是什么程度的邪祟, 只知道拥有了一定的能力之后, 她看待所有事物的出发点, 确实出现了质变。
她也是到如今,才总算是彻底地理解了当初在悬云山上,施子真为何会那么武断,不肯解释一句。
又为什么, 会在发生了那件事后亲手杀她,却又感知她在人间之后,还纵容放不下的穆良和荆丰寻她。
不解释,只是因为他的眼中看不到那些情绪,那些曾经对她来说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一切,不过是强者眼中的不解。
莫说施子真,便是她自己,隔了这么久再回想起来,都觉得实在是有些反应过度了。
有什么要紧,生与死,都不过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再浓烈的情感,都会被时间涤荡成淡淡的回忆罢了。
怕是当时她的执着和疯魔,对于活了千年的施子真来说,就是无物而已。
至于他又为何心无芥蒂地纵容穆良和荆丰寻了她这许多年,怕是他仍旧没有理解过穆良当初为何与他动手,而分明草木无心的荆丰,却偏生如穆良一样对她难以放下。
他的纵容,也不过是不解的背后,为人师的一份无奈罢了。
而现如今,兜兜转转,凤如青早已经放下那一切,如水落后凸起的石头一般,看到了一些事情的本质。
为鬼君二十载,与生死打交道久了,她看透的又何止那点执着,连生与死,在她的心中都变得浅淡如雾。
这种心境之下,凤如青所做的事情,不再抱着什么目的,很多时候,就只是给自己寻个趣味而已。
弓尤不解风情,不好玩,她便不打算玩。
于是每每弓尤情潮难抑,一腔赤诚粘着她泼洒的时候,凤如青便提刀出须弥小世界去杀邪物,至少这玩意还有点意思。
而海中很多东西,早已经半点靠近不了凤如青,弓尤硬着头皮跟着她进进出出,累得整条龙更加的消瘦精壮,根本也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儿女私情了。
他们从进入冥海,到如今终于到达了海底夹道,用了七年多,可这速度,已经是当今世上无人能够达到的速度。
越是往深处,弓尤便时常觉得,他几乎要追不上凤如青的脚步。
而两个人难得的闲暇时间内,在小世界里面,她只是坐在泉水中闭目休整,周身强大的气场便让弓尤觉得,他怕是一辈子,也等不到这个女人对他倾情了。
真正的强者,是不会被感情所羁绊的。
凤如青泡在冰凉的泉水中,却闲适得如同在泡温泉,她妖冶的眉目之中,因为在这冥海里没日没夜的厮杀,带上了一抹难以忽视的危险。
她浑身放松地趴在泉水边上,却丝毫不让人怀疑,她甚至无需睁眼,便能以难以捕捉的速度,置胆敢冒犯她的人于死地。
弓尤的能力也在这高强度的厮杀之下日益变强,可他远远追不上凤如青的成长速度,弓尤很确定,自己现在根本打不过她了。
这是一件十分憋闷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他这种自尊心重逾千斤的莽龙来说,若是战不过伴侣,他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夹死自己算了。
也因此,他前所未有地规矩起来了,不再调侃凤如青什么,不会动不动死盯着她看,偶尔踩着兄弟的那条线,试探她的反应。
他开始沉肃内敛起来,对凤如青说话的时候,比昔日他对他父王报告天界哪里出了什么事还要庄重。
他也已经彻底没有什么能够教凤如青,他的那些功法在她的手下达到了极致,而他的沉海……也彻底叛变了。
凤如青趴在泉水中,察觉到弓尤站在不远处,情绪纷乱,似乎有话说,却始终没有过来。
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看过去,便见弓尤背对着她的方向,似乎正纠结得厉害。
“弓尤,怎么了?”凤如青手掌轻柔地撑在石壁之上,于泉水中起身,站在池边轻轻一震,周身的湿漉便化为水珠滚落到池中。
她朝着弓尤的方向走,看上去依旧如同入冥海之前一样,但周身那种强悍,只有在靠近她之后才能够知道。
弓尤察觉到她靠近,转身便对上了她近在咫尺的脸。
“你在这里做什么?”凤如青问。
弓尤微微后退了半步,看着凤如青道,“须弥小世界已经要崩溃了,最多再维持几个时辰,之后我们便要再下夹道,这一次没有退路了。”
弓尤有些不敢跟凤如青对视,他转开视线之后,又自我唾弃地转回来,“我们若是不能成功通过水天之境,就必须在体力耗尽之前上去。”
弓尤说,“然后再另寻时间过来。”
凤如青不置可否,只是点头道,“好。”
两个人站着沉默片刻,弓尤再度把那个龙鳞吊坠拿出来,这吊坠他真的送了很多次都没有送出去。
但这一次凶险异常,他既然带着凤如青进来,便一定要她安然无恙地出去,这吊坠上的禁制能够将致命攻击转移到他身上两次。
弓尤这次不问凤如青,直接走近她,将这吊坠戴在了她脖子上。
凤如青站着没有动,两个人近得气息相缠,凤如微微侧头,看着弓尤说,“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你要戴着,不要摘,”弓尤说,“你听我一次话。”
凤如青低低地笑了声,“大人这话怎么说,我不是一直都听你的话么,只是我若没有看错,这是你的龙鳞所制,你给我这个东西,什么意思?”
小狗尿尿划地盘吗?
凤如青难得的又调侃他一句,可惜弓尤这个蠢物空有一腔赤诚,却是个实心的石头脑子,根本没听出凤如青话中的别样意味,还生怕她知道了这吊坠上的禁制,就不戴了。
于是他严肃道,“海底夹道我们会遭遇大批的吐沙鱼,到时海水浑浊不已,我们若是被冲散就很麻烦,这个鳞片能够让我感知到你的所在之处。”
凤如青哦了一声,弓尤给她戴好之后便退开,片刻后又说道,“我……又想起了一个阵法,不如我教你吧?”
凤如青看着他绞尽脑汁讨好的样子,笑了起来,说道,“好啊,你教我阵法,等到我们冲破了水天之境,我也教你个好玩的。”
弓尤点头,他实在江郎才尽,但这时候能够想到个阵法教凤如青,他还挺高兴。
于是两个人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都在学阵法,凤如青蹲在弓尤的身边,看着他手舞足蹈,看着他以小石头代替阵眼,学得倒也颇为认真。
到底是天界出来的龙族,弓尤学的所有东西虽然这七年多有被凤如青掏空的趋势,但能够坚持七年多才被掏空,这也是真的证实了天界修炼资源之丰富。
怨不得那么多的修士,毕生所愿便是飞升。
小世界撑到极限崩塌之时,两个人早已经整装待战。
凤如青手中沉海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她用自己的本体做了一段刀柄,可长可短,可伸可缩,接在沉海的刀柄之上。
好好的弯刀,变成了长柄弯刀,杀伤面积更大,刀锋落下也更加的重。
凤如青手持长刀,几乎在邪物当中战无不胜。
但这冥海大多邪物都是无境界之物,全凭着厮杀本能,并不多么厉害。
可凡事都有例外,若这冥海中真的都只是如此力量的邪物,弓尤也不可能几次铩羽而归。
他们如今到了海底夹道,这里是水天之境的入口,也是整个冥海最凶险的地方。
他们一共下来了算这一次是第三次,但是前两次都是走到了半途,便动不了了,而后被海底旋涡带离了夹道。
确实是会动不了,并非是前路有什么大型的屏障阻碍,而是吐沙鱼在这夹道成群出没,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浑浊不清。
而伴随着这吐沙鱼出没的,是一种十分小的,浑身带着尖刺的刺龟,个体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自身根本不具备任何的杀伤力。
可它们随着吐沙鱼行动而行动,在一片浑浊之中,那浑身的尖刺,带有十分强烈的麻痹作用,碰在哪里,哪里就失去知觉。
而这还不是最糟心的,最糟心的是这两种邪物之后,往往紧随而至的,是庞大到几乎看不见头尾的骨鲸。
被那玩意吞进去的滋味可不好受,无论是个什么活物都不可能从骨鲸的腹内生还。
当然不是因为它的胃部会将生物腐蚀,它已经死了,甚至有些地方,只剩个骨架,能将它看个对穿。
它的可怕之处在于,生物进入其中,会被鲸腹之内成群结队的食魂鱼啃食掉魂魄,无魂,自然无命。
而凤如青虽说无魂,能够不受影响,但食魂鱼长得恶心透顶,獠牙凸嘴,且多了挤在一起,刮伤皮肤,还有致幻的作用。
食魂鱼的所谓致幻并不是让你陷入幻境,而是让你去体会它们吃的那些魂魄的记忆形成的环境。
你会觉得你自己是很多没有见过的恶心生物,然后成千上万的食魂鱼在你身边,你的噩梦便层层叠叠,无休无止,简直比阿鼻地狱还可怕。
到最后,你或许根本想不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凤如青曾经被骨鲸吞进去过一次。
弓尤哪怕不是人,也是有魂魄的,且他好歹体型庞大,还长,不好吞。
于是凤如青倒霉地被吞,进去出来,回到了须弥小世界之后好久,她才缓过神,不会恍惚感觉到自己是个什么自己都没见过的东西。
不过被吞的那一次也有收获,她察觉了一个人鱼的魂魄幻境。
原来这几千年来,人鱼族一直生活在炼狱之中,却也一直都没有放弃打破水天之境,破开冥海大阵,从海底荒芜世界里面出来的希望。
只可惜他们曾有族人逃脱了水天之境,跳脱了冥海大阵,却在离开冥海的时候,开始腐烂化为飞灰。
上界不仅将人鱼族献祭,他们还给人鱼族下了无法逃脱冥海的诅咒。
只是为了让天裂的秘密,永远被封存在海底。
除非天裂之处的熔岩熄灭,冥海之水倒灌天界,除非荒芜之地生长出草木,海阵消散于天空。
那时候,人鱼族才能重返人间,天裂之事,才会被四海几千年内被蒙蔽的所有人所悉知。
这个世界并非看似的那般安逸,凤如青自那人鱼的记忆幻境悉知,天裂已经越来越大,熔岩已经逼得残存的人鱼族即将无处栖息。
待到熔岩遍布荒芜之地,整个冥海之底,便是一片炼狱。
到那时,冥海便会升温,便会被煮沸,总有一天,熔岩要将海水烧干,天裂终无法掩盖。
等到熔岩填满了整个冥海,熔岩兽便会遍布四海,融化掉几千年来,天界粉饰的安逸,自欺欺人的□□。
而此时此刻,凤如青和弓尤正在水天之境的前面,比山还要高的逆水隔绝了冥海,如一面水盾,立在海底。
凤如青透过水镜,看到了熔岩的赤红,看到了水天之境后面仅存的那一片葱绿。
战到此处,已经是他们抵达的距离水天之境最近的地方。
凤如青与弓尤背靠背而立,弓尤伤重太过,已经无法化为龙型,凤如青将沉海还给他,手中持着自己的本体化为的利刃,不断地重复着劈砍驱逐的动作。
似乎这海底的邪物,全都彻底地疯了。
再不是有序地成批出现,而是群魔乱舞一般地大大小小卷成了海水旋涡,朝着两个人不断地卷来。
旋涡当中是无数的利齿,是这冥海之地最最难缠的邪物,若是被搅入其中,怕是瞬间便会被撕扯殆尽。
而如今两个人到了此处,已经是退无可退,身后便是水天之境,但他们几番尝试,根本寻不到入口。
凤如青看上去还好一些,弓尤却已经是强弩之末,能够恢复的须弥小世界已经没了,他们走到这一步,若是就此退去,才是真的前功尽弃。
凤如青将弓尤护在身后,抢过他手中沉海,双臂将手中武器挥舞出水下旋涡,同那个不断试图靠近,欲将两人搅碎的漩涡对抗。
可她终究是顾得前面顾不得身后,冥海之底邪物无数,弓尤强撑着帮她阻挡,终究也免不得疏漏。
一条浑身腐烂发白,却生着细密尖利的牙齿,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物种的骨鱼,极速自那旋涡之中借力冲出,张着大口,朝着凤如青兜头咬下!
凤如青手上片刻不敢停,只能微微偏头,只要不在这个当口被咬掉头,就没事。
但那鱼咬在了凤如青的脖颈之上,疼痛却没有传来,脖颈之上的鳞片吊坠暗光流动,凤如青未曾侧头,便见到弓尤的方向涌来血雾。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是吊坠发挥的第二次作用,第一次弓尤直接被掀开了一片鳞。
凤如青眉头紧皱,这时候也空不出手来撤掉颈项的吊坠,这些伤,她受了并不至于死了,甚至她恢复得更快。
她若是早知这吊坠作用,绝不会戴,弓尤瞒的倒是够紧!
可此刻断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凤如青卷动旋涡对抗,弓尤很快按住脖颈之处被撕扯开的皮肉,也咬牙加入凤如青。
他们且战且走,缓慢地朝着水天之境靠近,周遭有其他的攻击都已经顾不得,饶是凤如青,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她尽力将弓尤护在身后,弓尤几次眉目狰狞,泪水落在海中,无声无息,无人能够看到。
吊坠上的禁制只有两次作用,到如今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水天之境如何开启,他也只是道听途说,尝试了几次都不对,他们也空不出手来再去尝试。
眼见着那能够搅碎一切的漩涡步步逼近,弓尤看着凤如青在海中飘飞的长发,这一刻十分后悔带着她进来。
她从无一句怨怼,到如今也没有半点退缩,甚至在竭力护着他,他狡诈地将她骗来此处,对不住她一腔情义。
幸亏她没有答应他,弓尤这一刻那种因为不敌她的羞愤全部消散,剩下的只是自觉配不上她的自卑。
她虽为邪祟,却配得起这世间任何人。
那旋涡步步再进,凤如青本体化为的利刃已经被搅碎其中。
眼见着两人后背贴在水天之境,凤如青心知此次是万万不行了,回手正要去捞弓尤带他逃走。
她若是用自己的本体覆盖在他人身上,未必不能试一试横穿这旋涡。
左右她的本体可以不断地壮大和缩减,能逃出去他们来日便能够熟知这里的一切,找个地方休整便还能再战!
她胸腔战栗不止,被这邪物旋涡激起了无边战意!
却不知她的还可退,在弓尤的眼中便是无路可退。
他不可能提议凤如青舍本体护他,就像他分明知道她受伤更好恢复,却还是替她挡。
前者是身为朋友的忠义,后者是爱慕她的心之所趋。
于是就在凤如青回手捞弓尤之时,弓尤却骤然拼尽全力地化龙,接着将凤如青层层叠叠缠缚其中。
庞大的龙躯隔绝了一切的危险,和那旋涡,给凤如青争取足够的时间逃走。
凤如青背靠水天之境,手持沉海,长发与衣袍漂浮四散,如海中精灵,仰起头看向自己的头顶。
弓尤缠缚住凤如青,后脊鳞片转瞬之间便被旋涡搅碎,他喉间轻声吟叫,是悲鸣,亦是告别。
可惜凤如青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硕大的龙头喷出两条小漩涡,然后弓尤便半个身子,被那巨大的漩涡搅入其中。
弓尤其实不是一个纯善的人,他义气也狡诈,功利也有执着,他这许多年待她的好,教她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她同他来冥海。
凤如青受他相助多次,抛开一切私情不谈,她觉得这公平。
凤如青同他来往到如今,从来也没有想过,弓尤会是一个牺牲自己拯救别人的人。
可当弓尤在绝境的面前化龙缠在她的周身为她争取时间之时,凤如青才真的相信他矛盾的本性当中,确确实实夹杂着对她的炙热情爱。
这世间的很多东西都是可以衡量的,无论是谁,在危机的面前永远下意识地会选择自我保护,这是万物本性。
只有在涉及情爱的时候,你要守护的那个人,才会凌驾在理智和刻在骨子里的自我保护之上。
凤如青在浑浊的海水中抬起双眸,看到了弓尤硕大的龙头,她或许看不见淹没在海水中的眼泪,却能够看到他炽烈的真情。
但真的不至于此!
凤如青这一生为爱别离伤怀一次便够了!
她突然间以本体附着在手中沉海之上,双手抓住刀柄,却并未去对抗那邪物形成的漩涡,而是将这倾尽全力的一击,转身劈在了水天之境上——
刀切入水,本该无声无息,可凤如青这全力一击之后,却听到了十分清楚的金石碎裂之声,强悍地顺着水流撞入耳膜。
水天之境的逆流之水,有了片刻的凝滞,那几乎看不到顶的巨大水幕的正中间,被这一刀劈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凤如青顺着这缺口反手又是一下,既然用弓尤说的,在上界那里打听来的方式,根本就打不开,那不如直接劈碎了了事——
她这种悍举,并没有什么把握可言,只是她不想看着弓尤被卷入旋涡粉身碎骨,不想借由他争取的时间逃命,苟且偷生。
于是她悍然连连劈砍,沉海甚至在这分明只是逆水作镜的水天之境上,砍出了铮铮之音。
缺口越来越大,凤如青对上了水镜之后,一群神色愕然的半人半鱼之人,想必这便是弓尤说的人鱼族。
可凤如青此刻真的来不及去惊诧分神,继续挥舞着沉海,扩大这水天之境的缺口。
她速度快得难以捕捉,缺口逐渐扩大,但这水天之境,是个上古阵法,同冥海大阵一样,即便出现了缺口,也会逐渐自行填补。
凤如青的速度再快,终究还是不能短时间内将缺口扩到很大。
身后旋涡疯狂席卷而来,龙鳞乃是这世间上等的坚硬之物,可凤如青甚至能够想象出弓尤身上龙鳞被这旋涡土崩瓦解的样子,他翻滚不止,嘴边吹出一圈圈水流,定是在哀叫着,疼得厉害极了。
凤如青只得继续加快速度,找她自己的极限。
不过很快,水天之境当中的人鱼族,也纷纷回神冲上前来,用他们尖利的指甲顺着水天之境的缺口,帮着凤如青撕扯。
一时之间,碎裂之声不绝于耳,这水天之境上,终于有了一个能够容纳一人通行的宽度。
凤如青在水中发不出声音,只好甩脱沉海,去撞弓尤的脊背,幸而她与弓尤之间的默契,经年日久,已经达到了一种旁人无法企及的程度。
沉海回到手中之时,与旋涡缠斗的弓尤也已经濒临极限,他化回人形,来到凤如青身边,凤如青回手推他想要让他先进入其中。
弓尤却自身后抱住凤如青,两个人在水天之境闭合之前,一起狠狠地撞入其中——
他们交叠着落在实地上的那一刻,水天之境闭合,那头的邪物旋涡似乎不甘心地在水天之境外面盘旋了一会,便原地散去了。
那头是死气邪物集聚的冥海,而水天之境的后面,却是一片被隔绝出来的真土地。
如同须弥小世界一般的苍翠郁郁,空气清新。
弓尤跌落在地的瞬间便昏死过去,他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还护在凤如青的身上。
而凤如青虽然也精疲力竭,却将手中沉海依旧抓得紧紧的,她战意未退,沉海依旧嗡鸣不止。
她看了一眼这片天地,接着便看向了以鱼尾撑着地面站立,正围在她与弓尤四周,正在看着两个人的人鱼族。
“你们怎么进来的,你们是谁?”有人鱼出声问道。
凤如青在海底的时间太久了,双耳灌满了水,听什么总像是隔着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分辨,她听到这声音,真的好听极了。
“不会是天界那群狗东西派来害我们的吧……”
“不会吧,他们不是被冥海攻击,差点死了……”
四周人鱼族围着两个人讨论起来,凤如青身上压着弓尤,她的手按在弓尤鳞片被绞碎,几乎是血肉模糊的脊背上,沉海在她手中嗡鸣声音渐渐地停止了。
耳边全都是人鱼族的声音,凤如青明知道这时候真的不该失去意识,毕竟人鱼族是被献祭的,被世界抛弃的一族,他们应该十分痛恨陆地之上的人。
她若是现在昏死过去了,说不定会被人鱼族直接杀了,扔进熔岩之中……
任她如何的强撑,眼皮也在一寸寸地塌下来,她的长发滚在身下的泥泞土地上,像一捧干枯的血。
她眼中的红光逐渐散去,眼皮合上,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她的双足没能来得及挣脱,被斩在了水天之境的外面。
虽然她的本体能够无限地再生肢体,可这一次,她真的耗费了太多,达到了一个极限。
终于手中沉海的嗡鸣声,周围人鱼族的窃窃私语,整片空间呛人的空气,还有令人头晕目眩的阳光和漫山青翠,全都渐渐地远离了凤如青。
她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似乎陷入了一个特别特别长的梦境之中。
梦里她将这一生,很多很多的,她都忘记的久远记忆,全都想起来了。
她记起她曾颠沛在人世之时的凄苦,悬云山上的安逸,穆良温柔的手掌,小师弟总是跟着她喊小师姐。
还有施子真曾经站在悬云殿的山崖边上,问她,“你为什么老是看着我?”
凤如青记得自己当时面红耳赤,磕磕巴巴了许久,也没回答,而后她看到施子真对她勾了下唇,如漫山百花盛放,如万里冰原开化。
然后是他在满地妖兽的尸骸当中,低头看向烂泥污血当中的她,疑惑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凤如青不记得自己曾有这样的记忆,但这一切都在梦中真实无比地存在着,后来她下山,她遇见白礼,她在天罚之下生死不能。
最后的最后,她在混沌的海水中抬起了头,她看到弓尤龙眼中飘散在海中的眼泪,她听到了弓尤的悲鸣。
然后,她悍然挥出了沉海,然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庞大的回忆如同明轮在她的脑中转动,凤如青睁开眼之后,有许久都没能从浓重和繁杂的情绪当中挣脱。
而等到她终于看清了近在咫尺,正在紧张焦灼地拍着她脸的弓尤时,才终于转动了一下眼球,再度活了过来。
“你没事吧,你睡了真的好久!”弓尤穿着一身银色的袍子,触手生凉,若不是他的眉眼凤如青看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深刻记得,几乎要认不出他。
凤如青被他扶起来,一杯水送到唇边,她喝了一口,这才张口,用有些哑的嗓音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整整喝了一个月的人鱼族血了,若是还不醒,那才是真的世间无药可医了。”弓尤把水杯放在一边,看了凤如青片刻,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搂住。
“我们到了,”弓尤就只说了一句话,声音便有些变调,但他没再开口,凤如青也没有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相拥着。
他们到了,真的到了冥海之底,真的到达了人鱼族栖息的地方,真的过了水天之境,抵达了天裂之下。
一句话,便足以说明一切。
凤如青抬起双手,回抱住弓尤,轻轻地在他的脊背上摩挲,并没有她昏死之前那种黏腻的血腥触感,而是一片冰凉腻滑的料子。
凤如青靠在弓尤的肩头,看着这间粗制滥造的屋子,心里不若梦境中一样情绪繁杂浓重,而是一片平静安逸的湖。
好久,弓尤才放开了凤如青,同她视线相对,凌厉眼睛泛着一些红,其中也带着很深的愧疚。
他开口说了一个,“我……”
凤如青便开口道,“我饿了。”
“很饿,一顿能吃一头骨鲸的那种饿。”凤如青补充道。
弓尤到了嘴边的“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里”便这样被凤如青的话冲散了,他忍不住笑了。
“我去给你弄吃的!”他说着一阵风似的起身,但在这破屋子的门口,却顿了顿,转头神色复杂道,“不过这里的食物很单一。”
凤如青随意地挥挥手,“快去!”
弓尤跑了,她掀开身上的盖着的和弓尤身上衣服一样料子的被子,想要活动一下,然后发现了自己的头发长得已经拖到了地上,十分碍事。
凤如青回手将头发扯起来,随意拢了一下,拔出一直在她枕边的沉海,便要割断。
这时突然间一个声音从外面插进来,急急地吼道,“别弄断啊!那可是你的能力!”
凤如青手中沉海霎时间对准屋外窗子的位置,沉海的嗡鸣声带动周遭的空气形成摄人的气流。
“别这么紧张嘛,姐妹儿,我没有恶意,你先把那玩意收起来,别不小心把我劈了。”
窗子渐渐打开,一个看上去三十上下的女人,出现在窗边上。
她双手抱头,对着凤如青嬉皮笑脸,“哇哦,我真是每次见你都吓一跳,这种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
凤如青听不懂她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沉海没有收起,但是察觉到她只是个普通人,便顿时收敛了战意。
外面那个女人盯着凤如青烈日红花一般的眉眼看了一会,呲溜了一口口水,啧啧道,“女主角就是女主角啊,我看着都馋。”
凤如青微微拧眉,“你说什么”
“没,啊没什么,”那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叫于风雪,乃是悬云山掌门施子真的二弟子。”
女人在凤如青错愕的视线中笑起来,嘿嘿道,“没想到吧!论资排辈!你要叫我一声二师姐!”
凤如青表情片刻诧异,又恢复木然,于风雪却是喋喋不休,“你这头发不能斩断,这是你的能力象征,能力越强,头发越长,这是这本书的国际惯例……哎!”
于风雪正说着,凤如青便已经用沉海把头发斩断了。
但是落在地上的头发,却如有生命一般地游向凤如青,而后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凤如青看了一眼于风雪,于风雪张口结舌地说,“哦,对啊,我都忘了,现在剧情早就偏到不知哪个爷爷奶奶村去了,正道女主角竟然是邪祟了,这可真是……崩啊。”
凤如青皱眉看她,她又说道,“别的都不重要,我就问问,你跟施子真……呸,你跟咱们师尊,还是虐恋情深的剧本吗?!”
她看到凤如青捂着肚子,顿时眼睛一亮,“你现在是不是就带着球呢!带球跑是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