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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紫璃闻言,并未忽略赫连远脸上的那抹柔色,暗道他对孩子,倒是有几分真心,不禁轻弯了唇角。
见云紫璃如此。
赫连远的心,略微安定了几分,迎着她的视线说道:“我与他取名缅字,缅怀于你……待到你我回宫,他便也该八个月了,到那时,便由你来亲自抚育他!”
“缅儿么?!”
云紫璃低声,轻喃着,眸底氤氲之气缭绕溲。
她的孩子,自出生便没了母亲。
如今都七个月了,她却不知他生的如何模样!
心下,满满的,都是酸涩恧。
云紫璃深吸口气,有些牵强的微微一笑,而后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抽回。
“过去的事情,自阿媚那里,我大概知道一些,但如今,前情尽去,之余我与你之间的情分,我当真是不记得分毫!”她自座位上起身,缓步殿中:“现下,即便我要再回吴国,你心中也自该明了,我心中所想无非只是你我之间的那个孩子!”
云紫璃的话,早在赫连远的意料之中。
但却仍旧让他忍不住心下涩然!
有些失落的握了握方才覆在云紫璃手上的那只手,他不曾起身,只抬眸望着她,“即便是两国联姻,若你不想,有些事情,我自不会勉强于你,眼下……只要你肯回去,我一切都依你便是。”
他只要她回去即可。
因为,他相信。
即便是石头,也有被焐热的一天。
云紫璃的记忆,终是有一天会恢复的。
到那时,他会跟她坦白一切!
他将有她,有子。
如此,便……别无他求!
云紫璃回眸,望进他幽深的双眸之中,见他神情真挚,她轻蹙了下眉头,淡淡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便是!”
赫连远微微挑眉,看着她。
“我听闻,你在吴国皇宫中,从皇贵妃到妃嫔,受宠的也有那么三位!”言语至此,云紫璃略带嘲弄的睨了一脸深情的赫连远一眼,淡淡垂眸,不以为然道:“此行,我若以端顺公主的身份,再回吴国皇宫,必会生起天大的波澜……是以,此刻在此,我则要先请御旨,在宫内佩戴面纱,即使面见太后,也可不揭面纱。”
听到吴国皇宫里的那三个女人,赫连远嘴角微抽了抽,略略有些觉得冤枉!
天知道,他抬举那几个女人,是料定云紫璃容不得她们,想要气她早些回去,却不想她竟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根本就不记得她们了,如此一来,他倒有些弄巧成拙了。
想着云紫璃心里,指不定这会儿怎么看自己,他苦笑了下,再想到青萝太后,脸色不禁一沉。
“太后如今被朕禁足在慈宁宫佛堂,没有朕的准许,不得离开佛堂半步,你不必担心她……”赫连远知道云紫璃顾虑什么,先行轻描淡写了对青萝太后的处置,至于其她几个女人,他心想与其费心费力去解释,倒不如让云紫璃亲自去看,便歇了心思,笑看着云紫璃说道:“你的意思,我心里明白,此御旨,我照准便是,不过……”
“不过什么?”
云紫璃眉心轻轻一颦,等着他下面的话。
“不过……你即便戴着面纱,但举止动作,声音神情,皆都难变……”
其实,他想说的是:即便,她以云紫璃的身份回去,他也一定,不会再让人伤她分毫!
云紫璃眉梢,轻轻一抬,绝色容颜之上,浅笑荡漾着轻问:“便是她们怀疑,还能上前揭了我的面纱不成?”
“她们不敢!”
赫连远凝着他脸上的浅笑,不由心旌荡漾。
云紫璃敛了轻笑,面色无波,继续说道:“以前在吴国皇宫之中的云紫璃,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我并不知晓,也未曾问过阿媚,当初的云紫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我,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不记得过往,却是一个崭新的我!”
因为,再回吴国,她并非是以原来的身份回去,而是以端顺公主的身份回去。这是两种身份,自也是不同的两个人。
是以,为了彻底丢掉云紫璃的影子。
她,从来都只问阿媚,过去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却从不曾问过她,过去的云紫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听了云紫璃的话,赫连远唇边的苦笑犹在,定定地凝着云紫璃,他深情说道:“不管你是以什么身份回去的,你都会是吴国的皇后!”
“其实我回去,不过是为了缅儿那孩子,做皇后也不过是想名正言顺的抚育他!”云紫璃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自娱自乐道:“但愿这次不会落得上次那般凄惨下场!”
见云紫璃如此,赫连远心下,苦涩难辨,忍不住深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到底,即便是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对于他。
她的心底,还是有怨的。
“你所担心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薄唇,轻抿了下,他温和说道:“我回宫之后,便会下旨,在宫中你可覆戴面纱,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办!”
云紫璃得到允诺,心里却不见一丝喜悦。
有的,唯是浓浓的酸楚之意。
唇角,有些苦涩的扬起,她轻轻的,对赫连远福身一礼:“端顺在此,谢过皇上!”
赫连远起身,上前几步。伸手之间,将云紫璃扶起。低眸之处,是她不施脂粉的精致容颜,他心里酥酥软软,双眸中,透着无限温柔的轻声问道:“方才,我已然与无澜说起,明日便要待你启程回吴国,新越方面,没有意见,你……可愿意?!”
“明日?!”
云紫璃微讶的看着他,“怎会走的如此之急?”
“自知端顺公主,便可能是你,我便不顾一切的赶了过来!我此行……瞒过了大吴天下和朝中众臣!”赫连远薄唇一弯,轻笑着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不必我多说,你自也是懂得,如今,既是已然寻到了你,在新越这里,我自然不能再多做耽搁!”
赫连远话里的意思,云紫璃怎会不懂!
她眉心轻皱,思绪微转!
沉吟片刻后,方才轻点了点头:“那……便明日吧!”
此事,既是他已然告知无澜。
既是新越方面,没有意见。
那……她便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她的孩子,已然快七月有余。
她巴不得早一日回去,好好的看看他,亲亲他,抱抱他……
***
赫连远征得云紫璃的同意之后,便让她先行休息。而他自己,在命令王耐召回三文,并准备第二日启程之事后,便去往无澜所在的书房。
书房内,红烛高照,焰火跳跃。
无澜已将桌案下的箱子取出,置于桌案之上。
此刻,在他的眼前,正有一画卷摊开。
画卷之上,云紫璃一身青衣,正在赤脚在温泉地板上来回跳跃。只回眸一笑中,百媚皆生!
无澜唇角轻勾,微微抬手,无比怜惜的轻抚画像上的清丽容颜,久久不曾回神。
路儿自书房外进来,见无澜正痴痴的对着画像发怔,微微一叹,近前禀道:“太子爷,吴皇到了。”
无澜眉心,紧紧一皱,自画卷上抬眸。
此刻,赫连远已然进入书房。
唰的一声!
挥手将画卷合上,他看向赫连远:“小璃儿可同意了?”
“是!”
赫连远微微颔首,轻道:“贵国的护送队伍,还请今夜安排妥当!”
“这些,我早已安排妥当。”无澜眸色黯淡了几分,薄唇一勾,轻笑着说道:“人,是我带到新越的,明日,我将亲自送她回吴国!”
“如是甚好!”
赫连远垂眸,睨了眼无澜手里紧握的画卷,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阿远!”
无澜轻轻地唤出赫连远的名字,面色肃穆的说道:“安王派出了两支暗兵,意欲破坏你跟小璃儿联姻,而且……”
话至此,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微转过身,赫连远挑眉问道。
“安王也到了这里!”
“安王?!”
赫连远眉宇,瞬间冷凝,看向无澜:“他私自到了新京?”
因三文在外,尚未归来,是以赫连堂私自来新越的消息,他还未知。
无澜点了点头,轻道:“前几日,小璃儿在宫外,曾被人掳掠而去,幸得煜太子相救。”
赫连远心下微窒,轻问:“此事是赫连堂所为?!”
“没错!”无澜郑重的点了点头,又道:“他如此行事的目的,你该最是清楚,为今我所担心的,是他此次未能的手,在小璃儿回吴国的路上,必会再次出手!”
“我知道了!”
赫连远自知得知云紫璃还活着的消息时,便不管不顾,只一心赶来新京,一时没有在意赫连堂的动作,却没想到他竟然将手伸到了新京。
眸色,冷到极寒。
他淡淡应了一声,便再次转身。
“阿远,他想要的,是吴国的江山,而此事是你吴国内事,我不便出面……他对小璃儿的觊觎之心,实在让人不爽……”
赫连远脚步微顿,却未曾回头,他想跟无澜说,不只赫连堂对云紫璃的觊觎之心让他不爽,无澜对云紫璃的感情,更让他不爽。
但是话到了嘴边,想到无澜对云紫璃的好,他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此事……我自有分寸!”
语落,他抬步向外。
看着赫连远离开,无澜唇边,露出一抹苦笑,握着画卷的手,紧到关节发白!
虽然,赫连远说过,视他为兄弟。
但,他们之间,隔着两国利益,隔着彼此对云紫璃的感情,终是……做不到兄弟一条心!
***
翌日一早。
新越皇宫之内,便一片热络。
一切只因,端顺公主即将于今日启程赴楚。
如意殿,云紫璃的寝殿之内。
阿媚早早起身,便忙着为云紫璃梳洗装扮。
她抬手为云紫璃插上一只金灿灿的牡丹步摇,轻轻说道:“萧姑姑今一早便差人过来传信,道是亲~日由澜太子亲自护送姐姐离宫,届时她会乘坐马车,在姐姐辇车后方跟随!”
说完话,阿媚一想到自己要与云紫璃离别,眼底不由满是水雾。
“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身负武功的女侠?”自镜中,看到阿媚眸色湿润,云紫璃微微抬眸,对她轻声说道:“过一阵子,得了另一张面容,你便也跟着回了,你我姐妹,只是小别罢了!”
“嗯!”
终是没能忍住眼里的泪水,阿媚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渍。抬眸之间,自铜镜中,见赫连远不知何时,已然站在身后,她忙垂首转身,对他福身行礼:“阿媚参见皇上!”
“这里是新越皇宫,你对朕不必如此拘礼!”
赫连远轻轻的,朝着阿媚抬了抬手,对云紫璃伸出手来:“今日,我想亲自带你回去。”
云紫璃自铜镜前起身。
垂眸,凝着赫连远的大手,有些狐疑着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赫连远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对云紫璃轻笑着说道:“无澜所护送的和亲队伍,会依时启程,但……你要随朕,走另外一条路!”
闻言,云紫璃心下一窒!
凝着赫连远修长莹白的大手,她并没有将手递过去,而是抬起头来,迎上他的视线问道:“为何?”
“赫连堂……哦,吴国的安王,也就是上次命人劫持你的人,他派出了两支暗兵,意欲破坏你我再续前缘,如此乃是权宜之计!”
赫连远薄唇轻启,如此解释一番,朝着云紫璃微扬了扬手。
云紫璃紧蹙了娥眉,到底伸出手来,将手置于他的大手之中。就在赫连远因她伸手而心下喜悦之际,却听她关切问道:“无澜……他知道此事吗?”
心下,因她对无澜的关心,涌起浓浓酸意,他暗暗定下心神,对云紫璃宛然笑道:“他当然知道!”
“哦……”
云紫璃一直都因无澜会亲自送她挥吴国,所以并没有特意跟无澜告过别,此刻听闻赫连远说他知道此事,可他昨夜却没有过来……想到两人之间似是渐行渐远,她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赫连远比猴子还精,如何能不知云紫璃正因无澜心绪不佳。
是以,聪明如他,并没有再多问,只是含笑牵着云紫璃的手,缓步向外走去……
***
宫门外,新越派出护送端顺公主前往吴国和亲的车队,已然整装待发。
辰时,便是车队启程的时辰。
但,时辰到了,云紫璃却并未出现,只阿媚一人,出现在无澜和沈凝暄面前。
“小璃儿呢?”
似是因即将离宫的缘故,今日的无澜,无澜一袭红袍,稳坐白驹之上,潇洒风***,风华无两。
原本正在福身的阿媚见无澜如此一问,不禁微微一愣!
“不久前,姐姐已然随皇上回吴国了……皇上临行前,还跟姐姐说,此事太子殿下知情,还让阿媚转告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依着原计划,护送车辇按时启程。”
赫连远离开时曾跟阿媚说过,按照计划,虽说云紫璃已然跟他回去。不过到了吴国京城,她仍旧要与车辇会合,由无澜和周太傅,亲自送进皇宫。
“她,跟着阿煦走了么?”
因阿媚的话,无澜的心里,顿时空空的,透着几分难受。
昨日,知她准备与赫连远一起回去。
他还想着,即便走的再急。
在送她回去的路上,他和她,终究还是能说上话的。
但此刻……
暗道赫连远这厮,还是那么卑鄙,还是那么的不是个东西。无澜唇角的苦涩,越发浓了些。静默许久,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叹道:“罢了,在回去的路上,她跟在赫连远身边,无疑是最安全的,如此也好,省的赫连堂暗兵突袭时,伤着了她,又惊着了她。”
闻言,阿媚一怔,顿时明白过来。
想到赫连远居然骗云紫璃说无澜知道他要带云紫璃先走,她不由心下一沉,暗暗腹诽果真画皮画心难画骨,云紫璃这还没回去,人家又算计上了。
这真是……呃……说句大不敬的话——狗改不了吃屎!
边上,沈凝暄睨着无澜一眼。
见他神情晦暗,不禁将话锋一转,出声说道:“公主既是走了,合着这大好的车辇,也就无人乘坐了。”说话间,她轻提裙摆,缓缓登上车辇。
“您……”
无澜微愣,随即眉心微皱,轻声说道:“母后有令,命我仔细保护你的安全,这车辇……您乘不得!”
如今,云紫璃虽已随赫连远先一步离去。
但赫连堂的暗兵并不知情。
在未来前往吴国的道路上,这架车辇,必将成为他们狙杀的目标。
前面,有他母后的嘱托。
他又怎可,让沈凝暄乘车辇犯险?
“我怎么就乘不得?”沈凝暄瘪了瘪嘴,无所谓的慧黠轻笑:“这车辇里,有人和无人,可是两回事,有我在这儿充当端顺公主,才可更好的引赫连堂的那些暗兵入瓮而来!”
无澜的心里,在担心什么,她不是不知。
不过,大风大浪她早已经历过不少,今次倒要看看,所谓吴国安王手里的暗病,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
“可是……”
无澜星眸微眯,仍是觉得不妥。
“太子不必多说什么,若是皇后在,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沈凝暄眸华低垂,将脸上的笑意敛去,不等无澜再规劝,便转身进入辇内。
见状,无澜能做的,便只是无奈的轻轻摇头。
他的王伯父,那可都他见过最最厉害的人物,却也拿这个女人都没办法,他能拿她怎么着?
如今,她明知乘坐车辇的危险,却仍旧如此为之……那么,他能做的,便只有在一路上,加强戒备,尽全力保护好她了。
反正,沈凝暄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念及此,他哂然一笑,继而回头,看向阿媚,微抿了抿唇,语气温和的说道:“人皮面具,我已然托人寻到,再过不了多久,便会送进宫来,到时你得了面具,便可回吴国守护在小璃儿身侧!”
“阿媚明白!谢过太子殿下!”
阿媚微微颔首,对无澜福了福身,起身之际,见他转身要走,她不由脱口问道:“兜兜转转,姐姐终还是回到吴国,殿下明明心里装着她,恋着她,到底却还是不知何故,任她自身边溜掉……阿媚很好奇,此刻您心里是何感受?”
阿媚知道,无澜的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但,对于他的做法,她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忍不住问上一问。
无澜被阿媚问的,面色一怔,半晌儿苦笑,却没有回答阿媚的问题,转过身去,扬起手中马鞭,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