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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远那一句四文还活着,已然让青萝太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四文还活着!
四文怎么可能还活着!
若是四文还活着,那么她算计安阳大长公主一事,赫连远如今定然一清二楚。
至于云紫璃……便是不用其他证据,赫连远也能跟她联系到一起,这样的话,她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迎着阴恻恻的目光,再听到赫连远后面的话,青萝太后只觉得毛骨悚然,心中被前所未有的恐惧所笼罩,她想也不想,自罗汉床上跪坐起来,伸手抓了身边的药膏,便朝着赫连远投了过去:“你这个疯子!云紫璃已经死了!死了!死了!丰”
“没错,朕是疯了!”
赫连远伸手,握住青萝太后递来的药膏,猛地用力将之摔在地上,瓷片四分五裂,他冷冷扬唇,笑的阴冷迫人,执拗的让人觉得可怕:“在朕听说她已经死了的时候,朕就已经疯了,所以现在,若你还想在这佛堂里苟且偷生,最好不要挑战一个疯子的底线和耐性!她还活着,一定还活着,所以朕不想再听到有人跟朕说,她已经死了!”
赫连远疯了!
这是青萝太后现在唯一的认知!
在他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下,青萝太后不曾再多说一个字!
心想着跟一个疯子生气,是不明智的,如今反正云紫璃已经死了,若陈莺可以为后,而她自己短时间不会有危险,事情倒也可以从长计议,她紧咬了牙,低下了自己的头。
见状,赫连远忽地冷笑了下,幽幽而笃定地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她还活着,所以很快就会回来,若是她回来晚了,晚到朕的太子都要登基的时候,朕会先一步送你和陈家一起上路的!”
青萝太后猛地抬头,怒瞪着赫连远:“你就不怕哀家将这些话,全都告诉外家知道?”
“谁会信?有人会相信吗?”
赫连远的谋算无遗漏,此刻尽显无遗,“他们只会以为,你嫉恨他们为了皇后之位,而舍弃了你,以此方法挑拨他们跟朕之间的关系!”
“你……”
青萝太后从来都知道,赫连远不是个省心的,却从来都不知,他竟然将人心都谋算到如此程度,简直可怕至极!
“太后好生歇着吧!”
知青萝太后今夜必定无眠,以后的日子,也会在不安和焦虑中度过,赫连远优雅勾唇,转身向外走去。
死,很简单。
活着,才最难!
他相信,以后的日子,青萝太后会过的生不如死!
望着赫连远离去的背影,青萝太后紧绷许久的心弦猛的一松,整个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跌落在罗汉床上。
“太后!”
孙姑姑惊呼出声,忙跪落罗汉床前。
“哀家没事!”
双眸中,氤氲缭绕,青萝太后推了推孙姑姑的手,眉心紧皱着,闭上双眼。
她的神情,看似平静。
但是不停颤抖的身形,却出卖了她真正的情绪!
***
回到承乾宫后,赫连远便下令,命萧腾将灵榻上的尸体,暂时火化了,而后以白玉瓷坛为器,安置在承乾宫偏殿里。
不久,带着太医去为四文诊治的三文回来,向他禀报三文的情况:“青萝太后一早就下了死命令,要四文永远闭嘴,也就四文命不该绝,那些施刑的人以为他必死无疑,正准备将他丢到外面的乱葬岗,却不想他憋着一口气,愣是爬了出去,那些人怕青萝太后责怪,便对上面谎称已经处理了四文……一番折腾下来,四文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不过浑身都是伤,手筋脚筋被挑断倒还是其次,只怕日后……”
“日后如何?”
赫连远已然问着三文,眼底一片冷寂。
三文想到四文的惨状,和他脸上自嘲的那抹笑意,心思沉了沉,低声说道:“四文伤了子孙根,只怕日后不能人道……”
听闻三文所言,赫连远眸光剧闪,一侧的一文则忍不住闭上了眼。
沉寂许久,赫连远终是淡淡出声:“让他好生养伤,日后跟在朕的身边。”
“是!”
三文颔首,应了声。
殿内,再次陷入静谧之中。
就在一文看着赫连远落寞的身影,准备劝其就寝之时,却听他忽然开口说道:“分派两路人马前往北燕和新越,务必仔细探查,看石否有皇后的消息,哪怕是蛛丝马迹,也不可放过!”
“是!“
三文心下一凛,忙恭身应了声,就在他准备衔命而去时,赫连远再次幽幽开口:“北燕你亲自去,至于新越……”
他转身看向候在一侧的萧腾。
萧腾会意,刚要出声应旨,却听殿外忽然传来一道低醇的嗓音:“新越便由为师走上一遭吧!”
众人闻声,全都循声望
去,只见独孤宸一身青衣道袍,本该仙风道骨,脸上却带着浓浓的疲惫之意。
“先生?”
赫连远看着不声不响站在殿门处的独孤宸,和他身后一脸为难,诚惶诚恐的小太监,倏地皱起了眉宇。
“北堂凌其人,阴险狡诈,若小丫头果真大难不死流落新越,他必定保护的滴水不漏,萧腾去了,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赫连远心下了然!
深深地看着独孤宸,他自嘲一笑,满是自责道:“让先生失望了,朕没有保护好她……”
“只有日日捉贼,没有日日防贼,有人费尽心机的算计,便是你做到周全,又如何能做到万全!”
独孤宸抬手,示意赫连远不要过多自责,看着赫连远面色青黑,一脸疲惫的样子,他叹了一声,道:“为师进宫之前,已然去看过你大姑姑,北堂凌这些年精研医术,为师此行正好带你大姑姑一起过去!”
“也好!”
赫连远点了点头,对一文吩咐道:“你去准备!”
一文颔首,领命!
***
翌日一早,独孤宸便带着安阳大长公主离开了京都,前往新越,赫连远则命一文对外宣布,为皇后云氏发丧,伶贵妃陈氏女陈莺位同副后,暂掌后宫,并代替先皇后抚育皇长子,只待一年丧满,立为新后!
此消息一出,世人哗然!
随着赫连远命人将皇长子送去伶贵妃宫中,便是被赫连堂鼓动,欲要进宫为青萝太后请愿的陈家家主,也在连夜召开了家族会议后,将赫连堂请出了陈府,歇了要替青萝太后出头的心思。
正如赫连远所说,比起太后之位,荣耀后宫的皇后之位,更让陈家垂涎!
赫连堂气极,执意孤身进宫。
但,他连赫连远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被人直接遣送回了安王府,只道赫连远有旨,命其闭门思过三个月!
接下来,一连三日,赫连远不上朝,不议政,只将自己关在寝殿里。
在此期间,无论谁来求见,他所回的,永远只有两个字!
那便是——不见!
直到第四日,安国公萧敬,陈家家主陈云,称是以国家为重,带着一干重臣,前往承乾宫请愿,恳请赫连远上朝议政!
奈何,饶是大臣们一个个在大殿外等到脚底发麻,赫连远却还是无动于衷,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
如此,陈家家主心思动了动,便去了陈莺宫中。
时至午时许,承乾宫外,便出现了一道纤弱了身影。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如今在宫中身份位阶最高的伶贵妃,位同副后的陈莺!
而此刻,在她怀中的襁褓中所抱着的,正是云紫璃前些日子里刚刚产下,至今方堪堪半月有余的皇长子!
“贵妃娘娘,您这是……”
一文垂眸看了眼她话里的皇长子,满脸为难之色。
若是旁人,一文大可如以前一般,以赫连远的旨意,将之打发了。
但此刻,赫连远明摆着要抬举陈莺,见陈莺抱着皇长子,正站在瑟瑟寒风之中,他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陈莺将怀中襁褓护得极严,对一文温文一笑:“去禀报皇上,就道是本宫,抱着皇长子来请皇上赐名!”
“喏!”
一文轻应一声,快步折回大殿之中。
***
大殿之中。
赫连远虽然衣衫干净整齐,却面色憔悴,与赫连堂的醉生梦死不同,他手里拿着刻刀不停的在雕刻一具已然初具美人形态的雕塑。
在殿门处稍立片刻,一文虽心下踌躇,却终是向前几步,在赫连远身前恭身行礼:“皇上……”
“朕说过了,谁都不见!”
赫连远声音里,蕴着弄弄那个的疲惫之意微侧过身,不曾抬头去看一文一眼,他微微侧身,俊雅的脸庞之上,透着几许不耐。
早已料到赫连远会是如此的一文并不气馁,而是硬着头皮禀道:“皇上,来人是伶贵妃,她还抱着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才刚刚诞下的皇长子!”
听一文提到皇长子三个字!
赫连远的身形,陡的一僵!
当初,在对外为云紫璃发丧之后,他便命人将孩子送去了陈莺宫中。
他如此行事,一则是想着,若云紫璃还活着,得知她的儿子被陈莺抚育,必定会立马杀回来,然后咬死他!
二则,如今云紫璃生死未卜,他虽然知道,那是她拼死生下的孩子,但是偶尔也总会想起,若非那个孩子,她也不会死。
总之,他的心里,是十分矛盾的。
他心里多少有些排斥那个孩子,但是此刻,听闻陈莺抱着那孩子站在外面,却又为之气恼!
终是眸华轻抬,他睇着一文,语气清幽,将那丝烦躁压在心底
,让人辨不出丝毫情绪:“你说伶贵妃抱着皇长子在殿外?!”
“是!”
一文微微颔首,凝着赫连远。
得了一文肯定的答复后,赫连远的眉心,有些不自然的耸动了下。
那个由他和云紫璃结合而诞下的孩子,是云紫璃给他留下的最为珍贵的礼物。
可是陈莺,却这么冷的天,还抱了他过来!
紧皱着眉宇静默半晌儿,他冷了眸,嗫嚅着出声:“外面天冷,让她将皇长子抱进来!”
“奴才遵旨!”
一文心下一喜,连忙恭身退出大殿。
不久,陈莺便抱着孩子,进了大殿。
甫一进殿,她便见赫连远停了手里雕刻的动作,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望来。
迎着他平静的视线,她唇畔轻扯,缓步上前,在对赫连远福了福身后,将襁褓中的婴儿露出脸来,轻声叹道:“自皇上将皇长子送去了臣妾那里,还未曾去探望过皇长子,您瞧,这几日小殿下又张开了许多,长的越发像皇上了!”
心里,因陈莺的话,忽而有些软了。
看着眼前尚有些皱巴巴的小脸儿,赫连远的唇角,竟不自觉的勾起一些。
这,是乐儿用生命换来的孩子。
原本,他以为,见到这个孩子,他还会如前几天一般心生怨怼!
怨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害的他和乐儿分离。
但此刻,很奇怪的,他的心中,竟不见一丝怨怼。
有的,竟是满满的,由心而发的,一种别样的感动!
陈莺抬眸,静静的凝视着赫连远,见他的神情,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不由轻声劝道:“皇上,姐姐虽走了,但她与你的孩子还在,若姐姐在泉下有知的话,定也不希望你如此颓废的过活。”
陈莺的话,赫连远自然已然听进耳里。
他自然之道,她此行的目的。
“此刻,你抱着孩子过来,是受了你父亲的嘱托吧?!”嘴上虽如此问着,赫连远的语气里,却充满了笃定。
陈莺也不隐瞒,直接轻轻点头,叹道:“今日,臣妾的父亲,确实找过臣妾,不过即便臣妾的父亲不来找臣妾,臣妾也定会过来,让皇上自噩梦中,醒转过来!”
“噩梦?!”
赫连远唇角,有些不屑的轻勾了下,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她说,这一切是噩梦!
若真是噩梦的话。
若他醒转过来,他的乐儿就会回来了?!
“皇上,死者已矣,但活着的人,却仍要好好活着!”轻轻的,抱着孩子直起身来,陈莺语重心长的道:“姐姐已然走了,此刻无论你如何想她,她都再也回不来了,不过……她与皇上的孩子还在,皇上难道不想,给这个孩子,一个好的将来,为他铸就一座,铁打的江山么?”
闻言,赫连远心中,微眯了眼,静静的看着陈莺,似是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她说这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就在此时,陈莺怀中的婴儿,啼声顿起。
见状,陈莺忙轻轻拍抚着:“皇长子乖,莫哭!莫哭!”
赫连远凝眸,望向陈莺怀里一直啼哭不止的婴儿。轻轻放下手里的刻刀,而后对她伸出双手来。
陈莺会意,身形微微前倾,将孩子递到赫连远敞开的双手之中。
当,自己的双手,抱着自己孩子的那一刻,赫连远那颗冰封的心,仿佛瞬间,便泌出丝丝暖意。
胸臆之间,渐渐的,不再钝痛。
俯视着怀里的孩子,赫连远心下复杂的闭了闭眼。
陈莺见状,红唇微弯,适时提醒道:“皇上,皇长子,还不曾取名。”
眉心,深深一锁!
赫连远思忖片刻,道:“缅!赫连缅!”
孩子的眼,清澈水润,如连绵不绝的河流一般,温润含蓄,像极了他的乐儿。
缅字,取缅怀之意。
他希望,日后,他的孩子,会永远记住,为了他的降生,她的母亲付出了多少!
“赫连缅……”
重复着赫连远口中的名字,陈莺温柔一笑,笑靥中,梨涡浅显:“好名字!”抬起头来,凝着赫连远的俊逸出尘的侧脸,她轻抿了红唇,单手抚摸着自己尚不算十分明显的肚子,坚定说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将缅儿视作亲生孩子,将他与臣妾腹中孩儿,好好抚育长大!”
闻言,赫连远看向陈莺。
见她眸光微闪,却在自己的注视下力持镇定,他忽然想起了当年的青萝太后!
彼时,他要比缅而大上许多,青萝太后在先皇面前,也曾如此保证过。
但是事实又是如何?
思绪至此,他在心中自嘲一笑!
陈莺是不是下一个青萝太后他不知道,但是他绝对不
会是先皇,他的孩子,也绝对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至于孩子的母亲,也绝对不会如他的母亲那般!
她,一定会回来的!
***
秦城,位于新越与吴国交际之地,此地温暖适宜,青水长流,四季如春。
新越太子北堂澜归国的行程,因要寻几味难得的宝药,而一改再改,终至最后,要由秦城出关,返回新越。
车辇内,二文正在为云紫璃行针治疗。
这,已然不知是他这一路上,第多少次为云紫璃施针了。
但,床榻上的人儿,却面如纸色,始终昏睡。
十数日来,一直都未曾转醒。
此刻,他们身处的车辇,分内外两间,宽敞明亮,自那日从皇宫救出云紫璃之后,云紫璃和阿媚便居于内室。
而车辇真正的主人,则屈居外室,每日皆在外室的软塌上入睡。
榻前,阿媚见二文收针,不由紧蹙着眉头出声问道:“姐姐已然昏迷了这么久,你每日都为她行针治疗,为何却一直不见她醒转?”
这,已经是阿媚数不清第多少次问这句话了!
见她日复一日的再次问出了相同的问题,二文不疾不徐的将手里的银针一一收好,而后才对她笑着说道:“娘娘失血过多,自是动了命之根基,得亏得澜太子手眼通天,备齐了所需各种宝药……你不必着急,如今娘娘的身子已然没有大碍,即便是恶露不断,只等着一两日里,也便能转醒!”
二文并未跟阿媚提及,云紫璃此刻之所以昏睡不醒,其实是他给她多服了一味药。正是这位药,可以让她等到身体状况好些之后,才自昏迷中转醒。
如今,云紫璃身上恶露不断。
若她醒来,情绪过激的话,只怕病情又会有所反复。
外室之中,无澜手下摆有一盘残局,见二文出来,他温和一笑,对他招了招手。
二文在无澜面前微恭了恭手,坐下身来。
“这阵子,有劳你了。”
无澜抬手,手执黑子先行,神情淡然,处处透着一股让人感觉十分舒适的柔和魅力。
“太子见外了,为娘娘治病,本就是我份内之事,相反的,我还该多些太子的救命之恩呢!”
无澜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侧目往内殿方向看了一眼。转眸之间,他拿起棋子,刚要落子,却闻得内室传来阿媚充满喜悦的惊呼声:“姐姐你醒了?”
无澜心头一震!
啪的一声!
手中棋子坠落棋盘之上,不等二文起身,他便已长身而起,快步进入内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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