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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狗剩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最主要的原因是吕恺乐身上带着新鲜的叶浩渊的气息。
没错,新鲜。词汇量比较贫乏的宁狗剩想来想去,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的确最为贴切。换句大白话来说,就是吕恺乐在出现在宁卿面前之前,刚刚见过叶浩渊。
而次要原因是纸条上只有三个人的气息:叶浩渊、吕恺乐、宁卿。也就是说,这张纸条只经过了三个人的手。由此可见,纸条是叶浩渊亲自交给吕恺乐的。
看了眼被揉得快碎掉的纸条,宁狗剩完全把这个决定性证据抛到了脑后,十分不走心地根据刚才找到的两个原因直接下了结论。
宁卿听得目瞪口呆,又一次忍不住为自己的前瞻性鼓起掌来。
看!宁狗剩这个名字实在是起得太形象了!讲道理,一般的狗鼻子都没他家宁狗剩灵敏好吗?
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呢。
宁卿不禁陷入了沉思。
……非常清楚自己身份的剑灵先生宁狗剩看看宁卿兴致勃勃的样子,默默闭上了嘴。
算了,他家主人开心就好。
把宁狗剩当字典、当管家、当陪练等等等等就是没把他正正经经当过剑灵的宁卿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觉得不太重要的事情那就算了吧,很快就收敛了心神,和宁狗剩讨论起那个监视者的事情。
“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很清楚我和吕恺乐之间的矛盾。”宁卿右手食指点着下巴,神情莫测道:“不对,更准确一点说,他似乎对我们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清楚。”
眯着眼,宁卿声音渐轻:“这太奇怪了。哪怕是大势力的弃子,也不至于像离群索居了八百年似的,天下世事一点不知。就算是一般的势力,探子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不知世事的属下绝对不可能出现。”
“他是哪个常年闭关或者在外历练的弟子的小弟,还是刚来这里进修的小势力的弃子?”
宁卿不由叹了口气,一脸正直地嫌弃道:“所以说,盘算来盘算去的真是麻烦,叶浩渊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真是恶趣味!”
宁狗剩非常没有底线地表示:“主人言之有理。”
没错,宁狗剩在面对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没有节♂操,而且现在比起以前一点记忆都没有想起的时候更加没有节♂操。
宁卿非常满意地摸了宁狗剩一把,想着叶浩渊既然能把这一个个的都拉到自己面前溜一下,想必心里有数,因此也不愿意耗费精力去探究这些可以简单获取的真相,一封飞剑传书就算是搞定。
不过显然叶浩渊的恶趣味比宁卿想象得更加严重,收到宁卿义正辞严的询问,也没有把消息告诉宁卿,只是嘱咐宁卿好好表现,早日拜师。
虽然叶浩渊看起来暂时不想让宁卿知道这些事情,可宁卿是什么人呢?那可是一群小伙伴十来年中唯一的智商担当,眼珠子转了转,就找到了可疑之处。
感情这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起源于拜师?
他还以为这一茬子早就过去了呢,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等着他。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意外。
不同于外门弟子的实际,内门弟子眼光更为长远,或者换句更准确的话来说,他们的野心更大。外门弟子一开始心心念念都是通过小比进入内门,而内门弟子没有这个需求。
他们本来就在内门,资源、天赋、身份都比外门弟子高出一大截,屁股决定脑袋,所以这些人一开始就瞄准了各位金丹真人的徒弟宝座,所有的行动都是向着这个方向努力的。
就连小比,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个能在金丹真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这样算来算去,所有的事竟然还是一脉相承,真有点让宁卿哭笑不得。
最开始他遇到的一次次危险,不都是起源于叶浩渊那一条收徒的流言吗?为了一个能给自己助益的师尊,这群内门弟子也是挺拼的。
不去想拜师之间的明争暗斗和冲着宗门去的阴谋诡计有什么关系,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宁卿这样的小人物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去考虑那么重大的事情,先管好他这一亩三分地才是正经。
于是在其后的日子里,宁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按照时间安排每次都按时去闻道阁听课,一点一点充实自己。
不过在课余的时间,宁卿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已经消失的监视者,兴致来了,还会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上一根蜡烛,表示自己对他从未有过余额的智商的哀悼。
这样规律地过了大约三个月,宁卿渐渐沉浸在自我升华的气氛里,慢慢淡忘了前面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按这个进度继续下去,也许宁卿会过上非常平静的生活也说不定。但世事总是难料的,在他和宁狗剩都以为一切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却突然在闻道阁看到了司徒莺语。
司徒莺语不同于上一次见面那样盛装打扮,出现在闻道阁的她穿着内门弟子统一的浅蓝滚米色边的道袍,衬得一张姣好的面孔隐隐有出尘之意,看起来竟有些返璞归真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长得不错境界又很低,许多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司徒莺语,但作为修士五感本该十分敏锐的司徒莺语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焦急地张望着门口。宁卿明显看见她在意识到自己进来的那一瞬,眼睛一下亮了。
正如宁卿所见的那样,司徒莺语的确是在看到宁卿的那一瞬就激动起来。她非常想奋不顾身的站起来,奔到宁卿身边,与诉说这些日反常的生活,或者大哭大叫着求宁卿帮帮她。
可最后,理智拉住了即将崩溃的情感,司徒莺语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动了动嘴唇,握紧了拳头,低下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用尽全力压抑住了自己。
司徒莺语的不安非常明显,宁卿只需要一眼就能确定她内心深深的恐惧。
只是眼下情况不明,宁卿害怕打草惊蛇,并不愿意鲁莽行事,所以只是多看了一眼,就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司徒莺语好歹也在外面独自呆过两年,因此现在即使心中恐惧,看到宁卿这样的表现,也能在深吸一口气后渐渐平静下来,至少在表面上依然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听高阶修士讲课。
宁卿趁着歪头的功夫打量过司徒莺语几眼,意外地发现她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只要不是有心人仔细观察,倒也不太能发现她如今心神不宁的状态。
虽然两个人原先不怎么熟,但物业类聚人以群分,从表里如一、从未改变的小伙伴身上,宁卿就能回忆或者说是推测出以前的司徒莺语是什么样的智商水平。
宁卿有些感慨,大约独自在外闯荡的确是非常能历练人,才能让这个智商欠费的人旧识攒下点余额。
有的没的稍微想了想,回过神的宁卿暂且放下大部分心思,集中精力听起讲座,只偶尔注意一下司徒莺语,一堂课下来都没有落下什么。
不同于宁卿的风轻云淡,司徒莺语整个人就紧张得多,全程如坐针毡,全靠理智拉着才没能发疯。
本来这就是她第一次到闻道阁听讲,再加上满腹心事,时时刻刻都恨不得能马上冲到宁卿身前问一问,这堂让宁卿受益良多的讲座,对她来说不过是煎熬。
心里跟浇了滚油一样,司徒莺语强忍到讲座结束、师叔离开,才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什么都顾不上地冲到了宁卿身前,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他。
宁卿看着这样面露疯狂之色的司徒莺语,心知不好,第一个念头就是要阻止她。不过对方的情绪实在太糟糕,濒临崩溃,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他说什么,对方恐怕也听不进去。
心念电转间,宁卿微微皱起眉,假装强忍怒气道:“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司徒莺语话未出口,就被宁卿的责问堵了回去,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一时间面上呆呆的,下意识喃喃道:“卿卿?”
“别这么叫我。”宁卿脸上的不耐烦更重了一些,几乎一字一句道,“你是想来看我现在过得怎么样的是吧?那还真是抱歉了,我现在日子过得非常不错,可让你失望了。”
司徒莺语完全搞不清状况,但是听到宁卿说这样的诛心之言,还以为其中发生了什么大事,说不定就和她有关,才让宁卿这样愤怒,立刻着急忙慌地试图解释道:“不是的,卿卿!我如何会有这般心思?我向来是希望你好的!”
话到这里,司徒莺语却哽住了,她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甚至无法理解宁卿的责问从何而来,也就无从辩驳。
因为闹不清楚宁卿的剧本,司徒莺语现在的表现完全是出于本能,因而真实极了,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再说司徒莺语本来长得也不错,焦急之下,面色泛红、眼含水光,竟意外给人一种色若春花、身似弱柳的感觉,非常能够引起异性的怜惜。
宁卿心中暗道成了,面上慢慢松开了紧皱的眉头,环顾周围竖着耳朵等八卦的众人,顿了顿才道:“……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司徒莺语一见宁卿愿意听她解释,立刻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宁卿,当然宁卿心中暗叹不已。
说好的智商有了余额呢?原来只是个假象吗?
不过这样也好,偶尔闹这么一出也算是有奇效。宁卿看了司徒莺语一眼,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示意她和自己走。司徒莺语见状,连忙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在宁卿身后向宁卿的洞府走去。
宁卿算是知道司徒莺语的智商和他其他的小伙伴差不多,于是回到洞府后,借着给对方倒茶的功夫把阵法启动,然后就坐在司徒莺语的对面,一点点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了。
司徒莺语听得有些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几乎是惊恐地问道:“卿卿你是说,竟还有人监视我?”
发现对方还是没有听懂的宁卿捏了捏额角,觉得有点丧气,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又解释了一遍:“不,我不能确定。你先冷静一下,我的意思是看你那么紧张,还以为有人在监视你,所以保险起见才演了那么一出戏,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
强迫自己又听了一遍解释,司徒莺语松了一口气,觉得宁卿的顾虑也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有些感激道:“卿卿所虑有理,行事也比我周全,这次多亏卿卿了。”
宁卿没把这话放在心里,随口推辞了几句,可司徒莺语认死理,一定要感谢他。
两个人来来回回几次,最后宁卿先败下阵来,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接受了对方的感谢,然后才说起正事来。
“卿卿也知,以我的身份天赋,未经过小比怕是并无机会进入内门的。”司徒莺语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疑惑,旋即就被恐惧取代,身体微微颤抖道,“可前几日,忽然有内务堂的师兄找上我,言称内门和合期寇师叔寇泰宁与了我一个保举名额。”
“我先前并不识得这位寇师叔,最初还以为是找错人了,可经过确认,发现并非如此。在询问过熟识者是否为我引荐过寇师叔后,我察觉事有蹊跷,试图以未和寇师叔相识为由拒绝此事,然而内务堂的师兄并不相信我。”
司徒莺语的眼眶又一次红了:“内务堂的师兄言称保举之事已经上报,事情已成定局,竟就如此将我带入了内门。”
“我还记得那位师兄的眼神!”司徒莺语霍然抬头,整个人都有点疯狂的样子,“他的神态十分轻蔑暧昧,似乎在看一个自甘堕落的蠢货。我甚至还听到他和别人说起,如我这般不知自尊自爱的女修,早早交出元阴,能得到的好处怕也少的可怜。”
“他还说,不知我有何等功夫,竟能引得不近女色的寇师叔打破规矩,将我保举入内门。”
司徒莺语忍不住泣道:“但我没有!卿卿你要信我,我没有!即使阿源已经不在,我也……”
大约是触动了心底最伤心的那根弦,司徒莺语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宁卿望着对面哭成泪人的司徒莺语,毫不意外她对邵源的别样感情。
少女情怀总是诗,就算是宁卿,目光也不由自主温和下来。
起码在这一刻,他是愿意相信司徒莺语所说的话的——既是邵源已经不在人世,她也不会就这样背叛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