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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山海不可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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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堆满了杂物的柴房里,瘦小的女孩伤痕累累,她缩成小小一团痛苦的呻吟着。

    她黑亮的秀发被汗水打湿,黏黏的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发青的嘴唇抖动着,两只小手捂着肚子,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她的小腹痛如刀绞,两腿之间滑腻湿热,鲜血仍在不断的涌出,女孩两只小手紧紧护着小腹,咬着牙颤声道:“好孩子,我的儿,你挺住啊,娘一定把你生下来,我的孩子……”

    事已至此,女孩的母性被突然到来的孩子激发,她顽强的挣扎着,妄想保住腹中孩儿的性命。

    她身后的粮食袋子有些破损了,漏出还未脱壳的稻米,六娘伸出颤巍巍的手在地上抓了一把,飞快的塞进嘴巴,奋力咀嚼着。牙齿和谷壳摩擦的咯吱作响,我听了后槽牙一阵发酸。

    我义愤填膺道:“那老东西真该死!”

    殷衡的声音依旧冷漠:“别急,很快就死在梁远江的手上了。”

    “你怎么知道?”

    “梁远江后来的样子,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鬼。”

    梁远江的魂魄抱着六娘,哭道:“表妹,你别管孩子了,保命重要。你快托人给姨母报信,接你回去啊!”

    血越流越多,天渐渐黑透了。

    院外公鸡叫的第二声,柴房的门打开了,进来几个凶悍的婆子,婆子们手里拿着玫红色的喜服和一些银制首饰,那是妾室专用的颜色。

    六娘浑身鲜血,有气无力道:“我不嫁,我要回母亲家去,你们放我走,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婆子扯着嘴角一声冷笑:“老婆子用不着你来亏待不亏待,若是惹三老爷生气,我老命都玩完了!起来!打扮打扮,再过一个时辰迎亲的轿子就来了。”

    “我不去。”

    “别装了,你一个寡妇早就不值钱了,以为自己还是个娇小姐呢?有男人愿意要你就烧高香吧!去,把她给我架起来!”婆子一偏头,身后的几个挽着袖子将六娘从地上拖了起来。

    六娘仍在挣扎,婆子大踏步过去几个响亮的耳光抽在六娘脸上,一身伤痛饥寒交加的女孩登时晕死过去。

    婆子一撇嘴:“就这么换,省得麻烦!”

    婆子们七手八脚的把衣服换好了,六娘的下渗兀自滴着血,将喜服染出一片片的深色。一根银钗胡乱在乱蓬蓬的头发上插了,剩下的首饰全都揣进了婆子们的怀里。

    婆子们拿出一根粗麻绳把六娘捆了个结实,用布条堵上嘴。门外,粗糙艳俗的花轿已等候多时了。

    婆子们将六娘扔进花轿,四个轿夫抬起轿子,安静迅速的往李家走去。

    看到这里我五味杂陈,六娘在母亲身边时千宠万爱,爱的跟眼珠子似的,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教她读书识字,吟诗作画,下棋弹琴,只为她能超凡脱俗,做一个高贵文雅的女子。嫁给梁远江后,丈夫更是对她千依百顺,做小伏低,把她从公主宠成了女王。而现在,她却像一头牲口一样被贱卖,抬着去屠宰场。

    我一向多话,此时却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异常,我问道:“魔界也是这样吗?”

    殷衡道:“魔界男多女少,不过大家都是一样的,女魔战斗力比男魔更甚。”

    我的心情更沉重了:“那你可怎么找媳妇啊。”

    “……你不说话会死吗?!”

    花轿从一座宅子的侧门抬了进去,来到一座很普通的院落,比之梁府差得远了。六娘被扔在炕上,绳子仍紧紧束缚着她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

    再没有人来管她,直到一整天过去,天色将黑。

    门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白胡子老头,他干瘦矮小,颤颤巍巍,好像下一口气马上就要提不上来了。

    他笑着搓着手:“心肝,等急了吧?我那老婆子吃醋,现在才放我过来,别委屈啊,夫君现在就疼你!”

    说着脱掉了自己的外衣,着急忙慌的为六娘解绳子。

    六娘已经苏醒半日了,她一把嘴里的布条扯出来就扑通跪在了李员外面前。

    老头搂着她道:“心肝,你这是做什么?”

    六娘退开几步,砰砰磕头道:“李员外,您救救我!”

    “这是什么话呀?”

    “我怀了两家的骨肉,我不能嫁给你,求你给我的父母送信,接我回去。大恩大德刘娘绝不敢忘,我父亲是吏部侍郎,平生最疼我这个小女儿,只要您救了我的性命,我全家衔环结草报答您!”

    李员外拉下了脸,嫌恶道:“是个二手货也就罢了,居然还带个拖油瓶!”

    说罢抓起六娘,摔到床上,三下两下撕开了她的衣服,看到了殷殷血迹,李员外面膜狰狞:“吏部侍郎?这女婿总比恩人亲的多了,到时候再给他生个外孙,你全家是要好好感谢我!”

    狞笑扑了过去,一面满头大汗的动作,一面胡乱心肝肉的喊着。

    六娘奋力挣扎,却哪是男子的对手?她直直望着屋梁上干裂的红漆,心里默默祷告,盼着有那么一丝希望能保住孩子。

    李员外起身之后,穿上衣服道:“污糟的贱货,大喜的日子都让你搅和了!”说罢发现手上沾了六娘的血,便在被子上抹了几把,甩手离去。

    出得门来,对守在外面的丫头道:“买一副打胎药回来,灌进贱人的肚子!”

    梁远江的魂魄在屋内嚎叫着,六娘已经没有了哭泣的力气,麻木的闭着眼,像一具风干的尸体。

    第二天清早,一个浑身绫罗绸缎的老夫人带着一帮丫头走进屋里,一个丫头厉声道:“贱人,见到夫人还不跪拜!”

    六娘仍然躺在床上,衣衫凌乱,面如死灰。

    老妇人冷声道:“本来新纳的妾室第二天要到我房里拜见,既然你没有教养,我也不和你一般见识了。听说你身子不好,我特地熬了药,这就喝了吧!”

    丫头端着药过来,一股刺鼻的味道惊到了六娘,她翻身坐起,缩到角落里叫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们要害我,要害我的孩子,拿走!拿走!”

    老妇人用帕子捂着口鼻:“你是我家花一千两银子买的,杀了你不是白花钱了?休要多言,灌进去!”

    几个丫头七手八脚按住了六娘的手脚,另有人捏住了六娘的鼻子,撬开了她的下巴将药灌了进去。

    那药汁顺着腮边流下来,染的床褥上到处都是,六娘的嘴角被撕破了,鲜血流了一下巴,胸前的白色内衣上绽开了朵朵红梅。花季少女遭遇这般非人折磨,人间惨事,莫过于此。

    六娘在炕上来回翻滚,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鲜血止不住的流。

    老夫人冷漠的转过身:“如此,你便好好歇着吧。”说罢带着奴仆们扬长而去。

    整整一天,到了饭点便有人送来一菜一汤,六娘挣扎着吃了。

    夜幕渐渐降临,那佝偻的苍老身影慢慢走进院子,六娘端坐在炕边,平静的看着屋子里的门,在她的背后,苍白的小手里,握着一把锃亮的剪刀。

    不远处,梁远江望着他面目全非的小妻子,眼里全是心疼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