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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军这边那日松与田虎、阿古拉、赤那、何彪等主将等面色复杂。那日松令田虎、阿古拉、赤那、何彪等中路突破,不想于志龙所部竟然稳若磐石,元军数次冲阵,皆一无所获。待那日松亲领大军赶至时,元军前锋已经折了数百人。
而方霁本是领命向靖安军左后迂回,但他所遇地形却极为不利,沿途有数道深沟,难以逾越。靖安军只需驻留少部兵力即可阻挡敌军进击。方霁试了几次均无法冲过。他无法之下,索性沿着深沟一路返回向中军处汇合寻机突破,恰巧见田虎等铩羽而归,不由大为技痒。仗着自家武艺高强,方霁令本部军马压阵,自己一人上前叫阵。于志龙不识他底细,先后排了三名将领迎战,竟然连战连败,士气大落。
今日方霁一战成名,虽大涨元军士气,却暗地里落了田虎等主将的面子,那日松心里也是不喜。他观察对面阵型紧密,非寻常手段可破,军报来说雷恒、孟德池一路虽有斩获,却是战果不丰,而自己的法宝还不到必须动用的时候。他见邬金梅愈战愈勇,根本不落下风,遂令鸣金收兵。
这边于志龙恐失了邬金梅,也同样鸣锣。
场中交手正酣的两人无奈,收了兵器,泱泱而回。
方霁回阵立刻追问那日松:“某正杀得兴起,大帅何故就此收兵?”
田虎看了那日松一眼,插话笑道:“今日贤侄已大获全胜,功劳卓著,大帅担心贤侄连战三场,弱了力气,反令竖子成名,故特意收兵。”那日松大赞了方霁几句,令他好生歇息,再战不迟。诸将也拥上来齐喝方霁神勇。方霁这才转恼为喜,拜了拜那日松:“今日姑且放过那疯婆娘,某明日再做道理!”
那日松令大军后撤数里,下寨扎营。
两拨人加起来足有数万军,这一日彼此小心试探后,互有得失。
当夜穆春巡视岗哨结束,进中军帐,请问于志龙今后对策。
于志龙放下手中审视良久的简易地图,无奈道:“吾本料算对方长途而来必人困马乏,我军以逸待劳,可收奇袭之效。不想这个方霁功夫真是了得,我军连败三场,失了锐气。再观对面中有至少十数个军阵严谨有度,更有海量弓弩逶迤汇来,非寻常鞑子军可比,若是今日决战,胜负尚未可知。即便胜之,难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此非智者所为。”
穆春点头道:“方霁骁勇,我军可与之匹敌的竟然只有邬家女,若是明将军在此,当可一较高下!”
于志龙不禁笑道:“穆将军速来彪悍,今怎有此泄气话?”
穆春尴尬一笑:“某虽不惧死,然技确不如人,直言无过耳。”
“邬家女不让须眉,今巧得之,真乃我军之幸!我已令军中司马特记其一功!”
“不过,阵前观望,似乎这个方霁勇则勇矣,性略有轻浮,或可用之。”于志龙摩挲着下颌,陷入沉思。
穆春道:“将军可曾注意鞑子虽有精锐,然各部旗号驳杂,更有众多汉贼蜂拥团丛,进退失据?”
“不错!”于志龙拍腿应道,“听邬兴德提到,这那日松手下良莠不齐,北虏和汉贼多有不和,而那日松向来护短,彼此难免有隙。敌军虽浩大,未尝没有破敌之机。”
穆春道:“今日方霁连战连胜,鞑子本可一鼓作气,然那日松竟然收兵,想必是不愿看到方家小儿立下新功。”
“将帅不和,败亡之道也!待某再细细想来。”于志龙受他启发,令人召来于世昌、曲波、钱正、孔毕、孔英、崔虎等议事。
今日两军皆知对手不弱,为防敌夜袭,故立营的速度飞快。虽然天寒地冻,难挖壕沟,但是在上官严令下,兵士出死力,营栅栏还是立得异常牢靠,前面再埋下层层鹿角丫杈,铁荆棘等物,倒是不再惧怕敌袭了。
当夜,元军大帐内,一个打探的惊天消息令那日松大吃一惊:“日照城已然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日照城被靖安军在前几日攻取的消息终于被元军斥候侦得。元军斥候立即飞奔回报。
那日松等元军将佐均面沉如水。他们
本就是奉命来援,如今成了孤军,再向前冲,似乎已无意义。
“难怪今日于小贼部众如此厚重!孟桑杰、梁思真是无用!”那日松恨恨道。他一直希冀孟桑杰与于志龙都得两败俱伤,自己好收渔翁之利,如今打算落空,心内大为羞恼。如今,于志龙可以全军转向,从容面对自己,那日松的这一仗是不好打了。
田虎小心献策道:“如今敌我对峙,两军均绝难轻退。更何况大帅之下兵强马壮,而贼军大战之后,折损必多,不如趁此良机将其一鼓荡尽?”
部将阿古拉出列道:“今日贼军稍挫,料之必不甘心,末将愿明日再去讨战!”他今日作战无功,与方霁相比未免难看,固有此话。部将何彪等则积极附议请战。
位列里方霁请战的嗓门最高。方霁激昂陈词,定要明日再与靖安军沙场对阵。今日他杀得爽利,若不是半路出了个邬金梅,靖安军里难有对手。
田虎在旁闷然不乐,可面上不曾显露半丝。同为胶东义军,田氏威名岂能被方家盖过?但是想到自己及手下诸将的武艺高低,还真没有可与方霁齐肩的,心内不免窝火。
他上次在临朐吃了一个大亏,手下骑军损失惨重,至今未能恢复,对于志龙恨之入骨。今日再次对阵,他不敢再直面冲击靖安军军阵,稍稍落后与何彪后面,几次催军冲锋,都被靖安军阻挡,不得其入。如今见到方霁一战成名,心内嫉恨交加。
山东海运自日照北往,可至宁海州文登,般阳府路蓬莱、莱州等地。自江南和东瀛等地来的中小海船一般多分走日照,转陆路,至济南、益都;大海船则北上进渤海湾,直驱蓟州,转大都运河。论货物吞吐量,日照城远多于登州、莱州等地。
方家的根基就在胶州和日照周边,广揽富源,已历十数代。这几代本家中男丁渐渐稀薄,承继变得困难,如今家中嫡脉只有方霁一个男丁。
田家也是地方豪强之一,屡次欲与方家联姻,甚至愿入赘,多被拒。田虎早已恼,有心贪其产业,无奈无由头。
那日松任地方权首多年,对方、田等世家恩怨了解颇多,他与也先稍有不同,那日松既爱权又爱财色,对富得流油的方家自然更为关注,也曾遣人打听收方家二女,即方萝为妾的可能,但方家却委婉推拒,快速将方萝远嫁到了益都城的林家为主妇。
偏偏方霁心高气傲,直言无忌,日常言语中不免小看了那日松、田虎等,故两人实不愿看到方霁扬名。
一参军察言观色道:“大帅何需忧劳?今日官军兵威赫赫,将勇士锐,更有机弩神器明日即可齐聚,贼军虽得城,必然如田将军言折损不小,且今日贼已三败,士气大落。某观贼军各部驳杂,甲胄多不全。今日一战,贼军已面有惧色,若官军再邀战,小人料定贼军定不堪!到时再定计不迟!”
众将听得有理,纷纷附议。
那日松这才心内笃定,展颜笑道:“甚好,明日再战!嗯,方霁,汝明日领军军前挑战。”
方霁大喜:“定不辱上命!”
“这月山东行省形势堪忧,不仅益都城周边贼军焰炽,甚至日照、莒县也丢了,买奴、也先如何带的兵?”大都城内中书省内一间广阔的厢房内,参知政事太平忧虑道。
参政孔思立对奏道:“前者两次官军铩羽在临朐城下,无外乎地方皆小视了贼军。这次益王筹备多日,多方举措;上次枢密院通报,益都已经基本准备停当,只待贼军入彀。大人且稍宽。”
翰林院著作郎李孝光在下首施礼道:“大人多日劳苦,好不容易将那张贼士诚安抚,令其归附于朝廷。那濠州贼被官军围困也是偃旗息鼓多日,难有翻身,这区区靖安贼不过数万,又分兵多路,想必被荡平之日不远矣!”
太平丢开手中的邸报,慢道:“某何尝不知?只是近来天下激荡,各省不靖,万民受苦。某上不能为君上分忧,下不能解民倒悬,甚愧对君上和先祖啊!”
这年元廷内忧外患,弊端丛生。太平虽与脱脱不和,但与脱脱同志,继续锐力革新,这些年先后奉皇命修纂后妃、功臣传,同监修国史;令僧道有妻子者勒为民以减蠹耗;举董立、张枢、 李孝光等入仕,
激浊扬清,走了不少实事。在太平周围,很快聚集了一批同志之士。
“自太傅被黜,闻朝廷欲拜大人为相,我等不才皆愿尾骥大人,共效天下苍生!”完者笃、执礼哈郎恭敬道,他们都是被前几年太平举荐。
太平沉吟道:“若中枢为首自然方便展志,只是江南甫定,张士诚未必收心,某委实放心不下。朝中又佞人当道,蒙蔽圣听。若江南无人主持,只怕其贼念之心死灰复燃!”
这一年,张士诚绝地反击,南征的元军土崩瓦解,张士诚气焰大张,连战连捷,再次割据江南,元廷不能治。最终两者私下多次接触,张士诚愿奉元廷为首,向元廷要太尉之职,元廷不许,只授元帅号。
太平担忧出现局面反复,终在至正十五年被任为江浙行省左丞相。
此时,济南城外十里。一大队元军正剿匪归营。
新任的步军千户言明踌躇满志的对马前一人赞道:“这次幸有先生帷幄,我等方不辱使命。”
那人洒然笑道:“千户大人言重了。同为朝廷效力,自当竭力而为。这次出征,大人身先士卒,不避锋矢,当为头功!”
“小的怎好在先生面前卖弄。只是蒙先生悉心教诲,铭感某当初迷途,今唯有一心报国而已。”言明在这孙先生前不敢居功。他当初听从孙先生的招安,与兄弟反目,最后投入济南府下差遣,数次奉命剿匪立下了一些功劳,已经擢升统军千户。
孙先庚得意道:“言大人过谦了!孙某不过适逢其会而已。短短数月,大人已经升汉军上千户,他日腾飞不过指日可待。”他顿了顿,“济南府左近的贼人多已被官军剿灭,若立新功,恐怕须得在府外想办法了。”
“还请先生教我。”
“据闻董大人不日来济南就任,而益都府县贼势日益猖獗,依大人的秉性,很有可能会请命中枢,出府助剿。若此事成真,言将军当可成行。”
“董大人来此!莫非江南匪患已定?”言明惊喜道。
“想来是如此。那张贼虽然侥幸,据有不少朝廷府县,不过其人却是失了胆气,早早遣人至大都递了顺表。只要朝廷不追究,甘愿奉大元为正统。”
言明犹豫一会儿道:“张贼素诡谲,还是小心为上。”他出身不正,不敢多言。
孙先庚扭头看了看言明,肃容道:“这个自然,中枢虽然给了张贼一个名号,但南北大军仍然严阵以待。太不花等为帅,官军日夜秣马厉兵,若张贼有异动,定会给其致命一击。”
自太不花败退至北线后,彻底放弃了高邮周边的十几座城池,他收拢残兵,整顿锋线,勉强稳住阵脚。如今的元军士气低落,想要再次进取高邮根本不可能。孙先庚这么说不过是给自己人打气。
这里有一个插曲,太不花听闻莒县失陷于赵石,遣一偏军复夺莒县,却被赵石破釜沉舟一击而大败,更不敢向南攻打。
如今太不花、张士诚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才有了招安的结果。
于志龙自领军征讨,先后下临朐、莒县、日照等地后,蝴蝶效应渐渐呈现,历史的车轮终于开始偏转。
第二日,方霁披挂整齐,领己部出营挑战。不料靖安军高挂免战牌,方霁大怒,索性在营前百般耀武扬威,甚至令百余士卒营前肆意辱骂,于志龙就是不应。方霁不得已泱泱而回。
第三日,方霁再次挑战,于志龙依旧不理。方霁令送上一套金色绣花流苏的女衣和女装头饰。于志龙见到后呵呵一乐,反手回赠他一套青衣小帽,再不理会。
如此四日,靖安军根本不出站,那日松无法。好在其神弩营的辎重全部到达。
第五日,那日松令大部尽出,方霁再次邀战不成。那日松令前军扎住阵脚,神弩营在后摆开阵势,向靖安军大营发射了无数火弹,弩箭。
刹那间,靖安军营内火苗腾空,这些沸油无法水灭,只能以土覆盖,但是在元军弩箭的覆盖下,灭火的靖安军将士折损了不少。于志龙见火势不可控,而那日松已经准备强攻,遂令大军弃营后撤六里下寨。那日松轻松得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