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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心情好些了?”回家路上,宁泽看着方小乙,笑问道。
一直以来,方小乙几乎就没有流露出欢笑的表情过。当然是因为还未从阴影中走出来。如今的他,眼神早已不像一年之前那样清澈、纯洁。而无时不刻显露出的绝望和空洞,让宁泽一直悬心。今天在河边,他终于露出些许笑容,宁泽当然很高兴。
可是不说则以,一说,方小乙更加黯然:“是,看到故人,俺很高兴。”显然,见到故人固然高兴,可是他最想见的故人都没了。
宁泽不是心理医生,当然不知道科学的治疗方法。只能相信时间才是最好的药,总会慢慢治愈,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别去打扰他。于是换个话题对老三宁涛说:“让你跟小乙哥学拳脚,学得怎么样了?”在他的观念里根本就没有“惟有读书高”这种腐朽思想,这个弟弟最起码得能一个****四五个,才算达到他的期望。读书么,到还在其次。现在的书,读傻了可没人赔。
宁涛很兴奋:“我很认真的,小乙哥教得老好了,这几天都把太祖长拳练熟了,回家打给你看!”
“呵呵,好啊。记住,小乙哥可是我花了老力气才请来的高手高手高高手,你得好好学,咱们家才不吃亏!”他一说,方小乙也挨不住咧嘴笑起来:“三郎学得恁快,气力是差些,不过跟他一样大的,三五个也近不得身了!”
“那就好。对了,回头你也教我几招,今后咱们兄弟出门闯荡……”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往回走,要早些回家欢度冬节了。
不出这厮所料,还不到腊月廿三,京城又派了黄门过来传旨。
这次来传旨的,当然不会再是张好那样高品级的宦官,而是几个普通黄门组团过来,说完就要赶路回家。
正直新年前夕,宁家上上下下真是大动干戈,在中堂预备下香案,毕恭毕敬把传旨队伍迎进家里。老牛心想,这是二郎小主人又一次光宗耀祖的盛事,岂能闷声发大财?回头跟老婆牛嫂一嘀咕,牛嫂也是同样心思,她负责老太太的起居饮食,最了解老人家:“你说得是。这是宁家兴旺发达的大事儿,不可清静,要不然,干脆把大门敞开?”
两口子一拍即合,兴致勃勃地通知其他人,赶紧把大门打开,不管有意无意,别拦着到门口蹭热闹听的街坊邻居。他们希望宁家的荣耀,能在第一时间传到湖阳县的每个角落。
中堂里,庄重严肃的宣旨仪式启动。宁泽身穿墨绿公服,腰系犀角带,头戴折角幞头,足登饰繶绿色朝履,双手握住木质上漆笏板,静静站在一侧等候。
“有旨,宁泽上前听宣!”
“臣在!”
这大宋还是比较民主的,一般情况下,不管是面见上司、皇帝还是聆听圣旨,都用不着下跪。就是弯腰低头表示慎重便可。
“诏曰:宁泽功德才茂,朕甚嘉知,特除翰林图画院待诏学士,勾当编修《宣和画谱》差遣,给假一月,宣和四年仲春即任。钦此!”
尖声尖气宣读完毕,这个难得出差一次的小黄门笑眯眯地弯腰叫着宁泽:“宁学士,接旨吧!”
……
“宁学士、宁学士!”连叫三声,宁泽呆在那里气都不啃一声。小黄门急了,放高了声音尖叫道:“宁学士!”
“啊?”宁泽抬起头,居然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接旨呀!”对面那位急得,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圣旨都没听见。
“哦,是、是。臣宁泽接旨。”宁泽这才反应过来,横放笏板上去托住圣旨。回头给站在旁边满脸喜色的老牛低声道:“去把谢仪取来,谢过几位公公。”
老牛喜滋滋地跑了出去,一路给家里人使眼色,低声说道:“听见没有,二郎点了翰林,当学士了!”那激动,简直让面部肌肉都扭曲得不成样子。
消息一下子就传了出去,很快传到李氏房中,柳清思也陪着婆婆等候消息,听说他点了翰林学士,真是激动得无以复加。李氏口中只念太上老君如来佛祖,多谢祖宗保佑,宁家出了翰林!
要知道,做翰林,那是清贵无比的荣耀。自唐朝以来,翰林院就是文人精英们聚会的地方,地位远超普通官员。历朝历代,几乎所有宰相都须得在翰林院里滚上一滚,镀上一层金粉,才能到达人生的巅峰。
所以在李氏眼里,儿子别看现在只是个七品,但能够得到这份荣耀,那是给个五六品的州官转运使都不换的。
柳清思虽然不是那么太起劲,毕竟只有一个月相聚便要分离,但听到丈夫如此安排,也替他欢喜得很。
那几个传旨太监得了每人五十贯钱的谢仪,眉花眼笑被送到偏厅吃茶等喝酒去了。宁家上下便酝酿干一票大的,是不是又去丈人家把烟花炮仗搬一堆来放放?
老牛兴奋地出着主意,等候二郎点头。谁知这厮居然好半天魂不守舍,这时又铁青了脸。他不好开口吼老牛,却已经很不悦:“这有什么好庆贺的?你是不是把外面大门都打开了?”
“是啊?这么好的事,只怕满县城都知道了。吼吼!”
“你——!”宁泽一阵无语。
“怎么了二郎?”老牛终于发现他脸色太难看,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急忙小心翼翼问道。这时柳清思正好过来,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快去,关了大门,我想静静!”宁泽喉咙里一阵低沉地吼叫。
老牛不敢多说,急忙匆匆走出堂下,一边喊叫:“快关大门!”又忍不住嘀咕起来“这个静静是谁啊?难道是何小娘子?”
“怎么了?”见下人们走散,柳清思急忙走过去扶他坐下:“满脸不开心的,这不是好事么?”
“好事?好个屁啊。你没听见,让我去当待诏学士啊!”他一脸郁闷。
“是啊,翰林院待诏学士,不好么?都说点翰林、点翰林,点了翰林,早晚要出将入相的。”屋里太暖和,柳清思忙取出手帕,给他擦擦一脑门子的冷汗。
宁泽伸手握住柳清思玉腕:“唉,你不懂的。这个翰林待诏学士,不是负责给皇帝当秘书的学士,是专门陪皇帝老倌玩儿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