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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游:“我要是对你的过去不好奇, 那才是失职。”
“但好奇不一定要追根究底,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过去所有成就现在, 朕看着现在的摄政王,觉得甚好。”
摄政王静静地看着楚昭游, 神情微微动容。
楚昭游立马接着自夸:“朕是如此通情达理,不像某些人, 转眼就忘记和朕的约定。”
萧蘅觉得自己还可以辩解一下:“我和陛下的情况不一样。”
他的过去只是过去,而凤星洲诓他说楚昭游命数有变, 他能不着急么!
楚昭游眼波一转, 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扯着摄政王的衣袖:“真不说啊?”
萧蘅抱住楚昭游,“陈年旧事,说出来只能博同情。陛下尚在孕中, 合该由本王来心疼你。”
楚昭游:“摄政王讲故事一定很烂,朕保证不心疼。不如你先拿朕练练手, 以后给他讲睡前故事。”
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学一学如何声情并茂地讲故事, 你这样面无表情, 孩子一定会吓哭。
“讲什么故事?我给他念奏折听。”摄政王不敢要求大的批奏折, 只能抓小放大,他拿起一本奏折,“现在就可以听了。”
楚昭游被放在龙案上, 被迫听起了奏折。
摄政王有超前的胎教意识,拦都拦不住。
听着听着,楚昭游忽然觉得这奏折内容不对。
“二十一年前有一桩科举舞弊案, 大学士萧从文是那年科举的主考官,被指泄露考题,收受贿赂。萧从文百口莫辩,以死明志,此事不了了之。
他一生为官清廉,家产微薄,膝下仅有一女,萧蛮。萧蛮未婚生子,孩子一直偷偷养在家里,得祖父悉心教导。
萧从文死后,她携子离开京城,下落不明。半年后,萧蛮南下扬州,将孩子丢在了凌碧江边,被一个游方道士所捡,赐字‘豫道’。萧豫道跟着道士四处游历了两年。
九岁时,道士说要出海寻蓬莱仙岛,将小徒寄在了明睿大师那里。十七岁,萧豫道下山,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三年之后,权倾朝野。
萧蘅寥寥数语,概括了他从七岁到十七岁的光阴。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另一个人的生平。
明睿大师就是凤星洲的师父,他们其实算不上师兄弟。萧蘅另有师父,他重情,师父没有点头,绝不肯半路入空门,只在山上等道士归来。
明睿大师不可能时时顾着他,交给底下的和尚看顾,萧蘅因为不剃头,被底层和尚们排挤了,嘲讽他白吃白住。萧蘅脾气也硬,便搬了出来,住了八年柴房,砍柴挑水向厨房换吃的。
他在后院认识了一个深藏不露的扫地僧,和他学习武功。
萧蘅武功精进非常快,扫地僧也乐意教他,还经常把凤星洲叫过来和他比试。
凤星洲继承师父衣钵,乃是这座山上最尊贵的大弟子,萧蘅只是个住柴房的,因此他从来不把自己当凤星洲师弟,顶多打过几次架。
萧蘅十四岁时,赢了凤星洲,扫地僧十分高兴,悄悄给了他一把藏书阁的钥匙。
藏书重地,钥匙只有凤星洲有,闲人勿入。扫地僧不知怎么搞到一把,放萧蘅这个外人进去。凤星洲索性就是在藏书阁狭路相逢,都当没看见。
藏书阁并不全是经书,萧蘅花了三年时间,把经书以外的书都看完了。他的祖父萧从文,大楚最有学问之人,七岁之前,萧蘅得他指点,领悟力极强。
后来扫地僧说他没什么可教的了,八年了,你道士师父也不知道死哪去,别等了,下山吧。
萧蘅朝他叩了三个响头,便下山去了。
入朝为官,替祖父翻案。
柴房有多破,冬天多漏风,寄人篱下那八年,萧蘅一句话带过,但楚昭游知道,越是说得少的,越是艰苦。
唯独没说的,是他为什么讨厌戏子。
楚昭游推测可能与他亲娘有关。摄政王在谈及自己被亲娘丢弃时,眼神冷冷毫无波动,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说过他找萧蛮的消息,想必是嫌隙极深。
摄政王说对了,过去说出来能博同情,楚昭游现在就特别心疼。
七岁在凌碧渡口等亲娘,九岁到十七岁在山上等师父,二十岁之后,在无望地等死。
萧蘅天生重情,母子之情,师徒之情,君臣之情,这三者之间,只有那个道士算是不负他。其余两者,一个比一个狠,让人恨到骨子里。
幸好朕不是那种人。
楚昭游搂着摄政王的脖子,吸了吸鼻子,哽着声道:“谢谢你经过这么多事,还敢喜欢我。”
摄政王付出越多,伤他越深,换个人早就封闭内心,哪还敢喜欢上仇人的儿子。
不愧是整座山头唯一没秃的人,艺高人胆大。
楚昭游:“你的名字是祖父取的么?”
“嗯。”
萧蘅的“蘅”乃是一种香草,人们常以香草喻指贤臣,这是萧从文对孙子的期盼,摄政王也做到了,只可惜先帝不做人。
楚昭游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说:“神医说,我现在薰的草药里,就有一味杜蘅。”
萧蘅想到楚昭游突然对薰药的热情,心思一动,“陛下有这种需求,为何不直接向我言明?”
让楚昭游沾满本王的气息,而不是什么杜蘅。
“朕有什么需求?!”楚昭游抓起两张奏折挡住摄政王,“不要误解朕。”
萧蘅夺过奏折,放回原地:“我问过神医了,他说我和杜蘅的功效差不多。”
毕竟合心蛊在他体内呆过。
楚昭游:“你们都是庸医,朕不治了。”
“真不要?”
楚昭游方才还心疼了一波摄政王,其实自己整个人都非常软,非常好说话,他拎着摇摇欲坠的矜持:“你又没有恢复记忆,我不干。”
摄政王想再体验第一次的感受,他可不想。
萧蘅挑眉:“陛下想哪儿去了?神医只是说让本王晚上抱着你睡觉。”
“还有,我已经想起来一些了。”萧蘅慢慢逼近他,“陛下说是哪一部分呢?”
楚昭游红了脸,你个流氓还能是哪一部分!之前藏着不敢让他知道,现在趁自己卖了一波惨,倒是敢拿出来炫耀了。
无耻。
就你那烂技术还好意思在朕面前提。
……
谢朝云在审问五名僧人,对方声望很高,没有证据不能动刑,只能靠磨嘴皮子。
“招了吧,其他四个人都指认你是冒牌货。”因为不确定死的到底是五人中的哪一个,谢朝云拿着一叠按着红手印的假口供,挨个诈了一遍。
到第五个时,冒牌货心理不比四个真货,颤颤巍巍地交代了真相。
“八年前,青慧主持找到我,说长慧主持突然外出云游,为了维持五云寺的声名,必须有五个主持,让我冒充他。”
五个主持平日里深居简出,忽然换了个人,就更少出现在人前了,冒牌货和长慧有几分像,至今没有人发现。
谢朝云:“具体日期。”
“八月初七,我记得那天,前两天先帝刚刚下榻五云寺。”
谢朝云:“平日里你们五人都在做些什么,有没有派人找长慧?”
“我只负责念经,其他的一概不知,他们四人经常聚在一起,不让任何人打扰,具体商量什么事,草民也不知道。我问过他们要假扮到什么时候,他们只说让我诚心念经,短不了吃喝。”
五云寺的和尚可是个吃穿不愁的美差,遑论主持一职。
“最近,寺里或者隔壁月老庙,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
谢朝云弹了一下剑,“你认真想想。”
“有有有!前几日我好像看见一个姑娘往大主持房里去了,最近经常有人从月老庙那边跳到寺里,我起夜看见过一次,大主持说不打紧。”
那姑娘应该是苗若秋了,但是他们找遍五云寺,没有发现苗若秋的踪影。
“昨天,大衍的凤国师去月老庙,你们寺中有人和他说话了是么?”
“当时草民就在场,大主持邀请凤国师讲经,被他拒绝了。草民能看出来,四个主持都对凤国师非常敬佩神往,常常说要是他们能达到凤国师那样的境界,死也瞑目了。”
谢朝云嘴唇一扯,到底是敬佩凤星洲的能力,还是他在大衍国超凡的地位,这可就不好说了。
或许就是羡慕凤星洲,八年前,五位主持趁先帝路过,派长慧向先帝进贡合心蛊示好,帮先帝铲除太后,接着效法大衍,提高他们的地位。
先帝不喜礼佛,更不想魏万虹刚除掉,就像大衍皇室那样掣肘于和尚,于是干脆杀了长慧,抢夺合心蛊。
剩下的四位主持,心有不甘,一直琢磨着报仇。
谢朝云甩了甩供状,接下来就有理由审问其余四人了。
……
摄政王府前,一群乞丐路过,突然往门口丢了一个箱子。
箱盖摔开,珠光宝气。
里面竟是一副戏子头面,和几副陈旧的钗环。银钗的做工,乃是京城二十年前流行的款式。
最底下压着一封信——
“子时,带小皇帝到西门往东七里的树林。”
萧蘅碾碎了信纸,手背的青筋根根浮起。他闭了闭眼,想起七岁那年,他在凌碧渡口,看着去扬州的客船渐行渐远。
船头那女子头上的钗环,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蘅儿,你要好好的,不用来找娘。”
萧蛮以为把他安排得很好,城西的丁老爷先天有疾,缺个儿子。实际上客船一走,马叔这个人贩子就转手把他卖给了青楼楚馆。
他自小出色的长相没有引发萧蛮的母爱,反而令人觊觎。
萧蘅一进去就逃了出来,他在芦苇丛里坐了三天,头破血流,不知疲倦地盯着码头。
江面平静无波,船来船往,船头人永远不会回头。
饿昏再睁眼时,一个道士问他愿不愿意跟他混。
怎么,如今难道会有人认为,本王会用楚昭游换一个抛弃孩子只为了无所拘束唱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楚昭游:我家摄政王是整座山头最靓的崽。
陆景涣:国师也是。
萧蘅点头:他是挺亮。
旦旦也亮了。
似乎有读者误解,摄政王还没有恢复记忆哦,之前只是说他能想起醉酒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