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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秋枫满目,大雁高飞人未还。泉州清幽雅致的院落,一个一身青衣的俊秀青年依靠在古松虬龙般的根茎上,身下是水纹流动的席子,面前是圆角雕鹤的矮几。矮几上放着一只鱼人博山炉,淡雅兰香飘散在空气里。面前有一局棋。黑白子厮杀在一起,难分难解。
这原是极美的一幅画,可青年的脸上却微微带点病色。
“妹妹送来的珍珑?还是妹夫”一个博衣宽袖的温润女子,笑着跪坐下来,手用毛巾净过去试相公的额头:“还是有点发热。”
“已好多了。那疏散的药很有效果。”董怀玉握住妻子柔软纤细的手掌:“我执意离开京城,你是否不悦?”
-----你执意如此,我不悦也没法子呀。女子笑的宽容而温和:“嫁夫从夫,我自然要与你一起的。泉州湿润富庶,生活想来也不错。”
董怀玉淡淡的笑了笑,他轻轻敲敲额头,放松身体靠在妻子身上:“那些淡泊名利的人一定没有尝过名利的滋味。这东西就好比罂粟,是会让人上瘾的。”
那聪慧的陈姓女子当即明悟:“相公担心小音?”
他似乎并不急着做事,特意留在京城送妹妹出嫁,宴会上未免多喝几杯,偏偏又要散步,热身子一吹风就感染了寒气。
董怀玉慢慢喝着滚烫的姜茶,半晌才道:“女子最好的婚嫁对象是什么呢,小富可可,出身清贵,身家清白,有良好的教养,不曾经历过多磨难变故,所以还保有橙明透彻的心性。因为生于富贵,所以不眼热富贵,因为生有名利,所以不汲汲名利。是以,能进能退,能放能收。偏是那些曾经匍匐于谷底的人,一旦登顶就容易迷失。一旦尝到了,就容易上瘾。”有句话他最终没有讲,对方心思太深沉,而董音于情爱太痴迷。他是欣赏灵知,但挑妹夫,他宁愿找个无甚心机好驾驭的。
而灵知,董怀玉看看面前的棋盘,这个人一旦认真起来,自己也难以应付,从两人相交开始便是如此。
遥望满山秋色,董怀玉似乎又开始头疼了。
年轻的小妇人有些诧异却没有太多意外:“与长孙无忌李斯韩信此类人不同,妹夫毕竟曾经寄身方外,他的心性意志都经受过锤炼,想来该是有些不同。”
他轻轻摩挲着手边的玉佩,轻轻喟叹:“但愿是我想多了。”
陈氏女看着自己的相公,东篱黄花影落,点他额上犹如花钿,这个俊秀出色而沉稳冷静的男人将是她一世的夫,温柔宽和彬彬有礼,细腻体贴思虑周详,除了想着妹妹的时候太多了点,几乎就是完美的。念到上京那么多姑娘心心留情,而嫁与他的人却是江东的自己,这年轻的小女人内心就是幸福和自豪,她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当日见到了袁氏书衡,我那表的稍微有点远的表妹。我只见过我那小外祖母的画像,觉得如天仙般飘然不然尘,当日便用心搜寻,却发现荣宜身上毫无她的影子。”
“天仙?”董怀玉笑了:“那是个别致的俗人。”
陈氏女一时拿不准别致这个评价算什么意思,当即轻轻一笑抹了过去。
而俗人书衡果然很俗。
一圈两圈三圈。她穿着紧身利落的骑马服,绕着定国公府的大花园子跑圈,跑的气喘嘘嘘,额头见汗,面庞红扑扑的好比一颗熟苹果。
八百米!我今天的目标是八百米!完成!书衡叉着腰冲向终点,扶住两条膝盖喘气,蜜糖忙拿了毛巾来给她擦汗:“小姐,够了吧。”
书衡喝了杯茶,每个汗毛孔都张开了,通体舒泰。她摇摇头,又做了几个侧压腿,又下几次腰,还做了一轮扩胸运动。
蜜糖看的莫名其妙:“小姐,你不用这么拼吧?”
书衡踮起脚尖举着手臂,身体呈燕尾状:“没办法,我喜欢结实一点的身体线条。那种紧致有型的视觉效果。”
蜜糖咂咂嘴:“裹了衣服又没人看。大家平日都只管比衣裳比首饰,谁去比肉啊。”
蜜桃可不是憨直的蜜糖,她一听就笑了,大胆的开主子的玩笑:“大家是不去比肉,可是脱了衣服有人看啊。想想看,两个月后----”
书衡当即一个眼刀飞过去:“死丫头,胆子大了呀,连我都编排上了。我脱了衣服自己美,自己摸着自己爱,管别人什么屁事!”
“好好好,是是是,您有理您都对。”
书衡追求的是郑多燕那样流利健康的线条,爱的是光滑有弹性的手感。白斩鸡不是她的菜。瑜伽教练那样的身材才是她心头好。
正谈笑着却发现书御绷着小脸从垂花门洞路过,穿一身绿柳童衫,分外灵动。书衡忙叫住他:“小子,怎么了?被爹爹训了?”
“怎么会,有书衍那家伙在,爹爹再不会训我。”书御走过来,接住书衡递给他的茶:“是我刚见着了秦王,秦王不大高兴。听说有御史参他。我姐夫被别人攻讦了,你说我能开心吗?”
书衡咧咧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秦王很窝火,据说他是改一下赋税制度,刺激物资流通。但是招来了一大票人攻讦,他们说浅丈夫才言利,深丈夫都是言义的。商贾逐利乃是末流,会导致人心浮动,纷纷扰扰莫安其居。我听四表哥说的。”
刺激商品经济发展?也亏他想的到。
书衡到这个世界不久便观察出来这个地方类似于架空,一个大宋没有被元灭掉而是走上另外一个分支的平行历史空间。大夏便是某个时间支点的产物。推算一下,机械文明正处在挣扎萌芽阶段,占绝对主力的还是农耕文明。
要改革谈何容易,更何况男耕女织自给自足,这是小农经济固有惰性。农民破产接受雇佣发展资本,但在太平盛世,保证人人有地可种,往往刚到第一步就被停止了。除非不抑兼并,并且鼓励小作坊存在和发展,清除掉商贾末流的思想。
书衡笑着戳他额头:“你气也没有用,况且严格说来这也不管你什么事,朝斗这种事太遥远了。不适合你这年纪。来来来,别想了,我送你个好东西。”
听到书衡这么说,书御又苦了脸:“是变形金刚?还是奥特蛋?或者柯尔特小□□?装甲坦克?你还是别给我了,都被爹爹没收了,他不许我玩。”
啊咧?书衡又忍不住抓头,男娃女娃的待遇果然差别很明显啊。所以女孩胡闹一些也没什么,男孩就容易被定义成玩物丧志?
“姐姐,那种坦克车装了火药能直接轰平一个山包,是真的吗?”
“自然。”
“-----那我觉得里头塞得不是火药是太阳金乌。”
啧,这小鬼。书衡耐心的科普:“其实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不到它就不存在的。就比如说吧,我们过年的时候会放鞭炮,但那小小的炮仗放在平地上最多就声音大点,但是如果丢进了村民沤肥的那种密闭的粪坑里,效果就会非常可怕。会爆炸,砰!”
书衡的表情很夸张,书御下意识的仰身往后躲,书衡哈哈一笑:“因为那里头有种叫沼气的东西,遇到明火就会炸。所以火药还是火药,关键看你怎么用。”
书御似乎有点被自己脑补的场景吓到,半晌不说话,书衡担心不妙,特意叮嘱道:“那种行为非常危险,你可千万别自己试啊。”
书御似乎还未刚刚的事耿耿于怀:“姐姐,秦王的做法到底对不对呢?”
“自然是对的。商品流通环节非常重要。穷则变,变则通,通才能活嘛。”
瞧他还是懵懵懂懂,书衡便道:“比如,张三上山砍柴,卖了十文钱,然后他到酒楼犒赏自己吃好吃的。店家便有了十文去买肉,卖肉的屠户有了十文去买盐,盐户恰好可以打发打发自己的酒瘾,酿酒的得了十文又可以买到自己所缺的柴。”
“你看,柴还是十文的柴,一点都没有变,但是店家生意获得了周转,屠户满足了日常所需,盐户提升了生活质量,酿酒的也开始了自己的日常。这便是流通的好处了。”
书御眨眨眼似懂非懂:“这么说来秦王殿下是对的?但几乎没有人支持他。”
书衡抿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但那没有用,因为你得等着大多数人觉醒,否则就只能自己痛苦罢了。”
自古圣贤皆寂寞,有远见卓识的往往有常人不解的痛苦。
虽然她已经尽量通俗的讲解,但小书御明显理解起来还有难度。书衡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只要晓得秦王做这件事的时候表示支持就可以了。”
结果,这小子一转身就去找了刘旸:“殿下,姐夫殿下,我姐姐说了,秦王的注意都是对的,让我一定要支持!”
正对着沙包发泄怒火的刘旸,光着脊梁,露出结实雄健的胸肌,大秋天的不怕冷,松松系着阔腿单裤,腹肌和人鱼线都被汗水浇的发亮闪光,乍听此言,舒爽的好比三伏天喝了一杯柠檬汁:“你姐真这么说?”
书御拼命点头:“我从来都不撒谎。在昭仁宫的时候你就知道的呀!”
刘旸非常满意。当天晚上书御就拿了一本《江湖奇侠传》回来(被精明的定国公收缴了)
一问,又是秦王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