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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热的风从南面吹来,阳光晒在孩子们的身上。
满载而归周晓晨一个早上钓到了五条肥鱼,这样的收获让桂月源的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路上逢人就报数,惹得众人好一阵儿的笑。
快到家时远远地瞧见了一个推着车的身影,周晓晨看到后忙大声叫:“大山。”
听到声,穿着短褂的少年停了步子回转过头,大抵是因为背光的关系他眯了下眼偏偏汗水又在这会儿流到了眼里叫他无法看清,好在耳朵灵光听声辩人笑着回应:“桂月清。”
都说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开春之后,高大嫂又开始重操旧业卖起了豆腐,她家田地不多又没了男人,即便眼看着今年年景不错能够有个丰收,她们娘儿俩的日子也不见得能够好多少,卖豆腐虽然赚得不多,总归也是个进项,如此,白天的时候小小年纪的高大山就得推着小板车到相邻的村子里叫卖。
这里是岔道,两家的方向不同,周晓晨转头把鱼篓和竿交给了弟弟:“姐,你们先回去,我到大山家走一趟就回来。”
桂月梅猜到他打的什么主意点了点头。
周晓晨提起先前就准备好的草鱼,快步跑了过去,走近时见好友小脸晒得黑红,额头边上还冒着汗,心里不免生出了几份怜惜来,“我刚才去钓鱼了,这条给你留的。”把鱼往小车上一放,她伸手扶着车把就要帮忙。
高大山也不同他客气,正好拿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嘴里还抱怨:“你咋不等我回来再一起去钓。”
“我家有客人呢,我阿爹叫我钓些,晌午好做汤。”周晓晨笑着解释说完又接着道:“你豆腐卖完了没?要还有一会儿给我块。”
独轮小车上放着一个木桶子上头加了个盖,“没卖完呢,一会我给你割块大的。”高大山轻叹了口气却也不多说反问道:“你家的客人就是村里人说的施茂?”
周晓晨点了点头:“嗯,就是施叔,现在正住我家呢,要过几天才会回镇子。”
高大山仔细想了想忽问道:“我刚迷了眼没看清,刚才你们姐弟身边好像还多了个人,是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嗯,是施叔家的妹妹。”姑娘家的闺名没得同意是不好随便对外说,周晓晨便没细讲。
“妹妹?”高大山眼珠向上翻了翻:“是不是眼睛很大的那个?”
“咦?你记得她?”周晓晨很是惊讶,她记得高大山看到施诗时还是一个屁点大的小娃。
“记不清了,好像是那么个印象,我说对了?”高大山应得随口。
“呵,”周晓晨不太想多说便转了话题:“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除了卖豆腐再卖豆浆?”
“豆浆?”高大山撇撇嘴:“一股子豆腥味谁爱喝那个。”
“那倒也不是,喝豆浆对身体好呢,特别是长身体的孩子。”周晓晨细想了细:“要不,我给你在村子里宣扬宣扬?”
“宣扬?咋宣?”高大山心思微动来了几份兴致。
“就是喝豆浆的好处,让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好玩意儿,然后找你家来买。”周晓晨这会倒也心思活跃了起来,喝豆浆是一件对身体极好的事,能让村子里的人身体都健康又能让高家赚些钱,真是件一举两得的事:“我回头就把豆浆的喝法和对身子的好处给写出来,刚开始大概不会那么快有人来买,以后知道的人多了应该买卖能够好些。”
“真能行?豆腥味这么大真能有人喝?”高大山又有些犹豫。
“里头放些糖就能解那味的。”周晓晨说得很是顺溜。
“还得放糖呀?”高大山一下又泄了气。
周晓晨见他这样一时不明问道:“放糖怎么了?”
高大山闷闷道:“这去腥味得放多少糖?”
这话说得有气无力,周晓晨细想了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这年头不是后世,糖还是很精贵的东西,淡味的豆奖实在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这法子看来行不通,“成不成的总得试试,”她毕竟对这些方面的事不太懂,别的豆制品她也不晓得做法,眼下朋友有困难总想多帮着出些主意:“嗯,你想没想过把价钱压低些?”
“哪还能再降,这一块豆腐就那么几个钱,剩下卖不完的隔了夜也就没啥用了,两头一算再降就得亏本了。”高大山皱起眉。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搞个别的花样,好比买头一块这个价,多买一块就减些价,要是一次能买再多些就再便宜些,这样,那些贪便宜的可不就会想着多买些,他们要说买多了吃不完,你就说几家凑一块算也成,卖到一定的数就能再便宜,这么你卖得快也能卖得多,单块看着少赚可卖多了还不是一样赚。”周晓晨把团购的法子说了出来。
听了这些,高大山眼一下子就亮了:“这法子好,真有你的,我回去和我娘商量商量。”
周晓晨看他脸上有了笑也跟着畅快了不少。
回到家时小灶里已经忙开了,今儿中午这顿由三房来操办,这不小灶里已经忙碌开来,周晓晨四下看了看见只有娘和姐姐便问道:“施诗呢?”
桂月梅边帮母亲打下手边笑着回道:“大伯娘请施婶和施诗去她们家坐呢。”
“哦。”周晓晨把豆腐放到了灶边:“娘,大山给多了,这豆腐要怎么做你瞧着办吧。”
秦氏看了看那好大的一块豆腐,想到那家的近况,微叹了口气:“大山家豆腐买卖不太好吧。”
“是呢,老半天也没能卖多少,我给出了个主意……”周晓晨把她给大山讲的那些略说了一下:“也不晓得管不管用呢,他这会儿还进不了山,婶子要避嫌,也只能这样了。”
“唉,也不容易,”秦氏甩了甩手上的水,拿刀把豆腐划成两半:“你施叔懂做买卖,要不你把你的主意同他讲讲,让他再帮着想想法儿?”
“嗯,这主意好,”周晓晨一听这话立马点了点头:“等施叔回来我就问,还有呢娘,那个豆浆是好东西,味怪难喝了些对身子确是极好的,咱们都喝些吧。”
“又是你从你姥爷的书上看来的?”秦氏笑道。
“是呢,不过喝这玩意有也忌讳的地方,回头我把要注意地方和喝的法子写下来,”周晓晨走到水桶边上看了看养在里头的肥鱼,这会只剩两条了,想来源哥已经把鱼送出去了。接着又看了看灶上多出来的豆腐:“娘,豆腐剩下的我给五婶送去吧,洋哥如今看着胖不少呢,再给他多补补。”五房的小儿子取名叫洋哥,都以为是活不长的,如今日子好些了竟慢慢长开结实了不少。
一旁的桂月梅听了插嘴道:“洋哥都会叫不少人了呢,就是老认不准人。”这洋哥会说话,偏偏不懂其意,于是,冲着哥叫爹,冲着娘叫哥,闹了一少笑话,提到这个叫小灶里的三个人都笑开了,秦氏直接把多出来的豆腐全放到了碗里,正要叫儿子过来拿,外头源哥已经跑了回来:“娘,我把鱼送过去了,五婶给了我糖枣呢。”边说还边把手里的小纸包包拿出来。
“你这馋猫。”秦氏知这必是弟妹娘家捎带给泊哥两兄弟的零嘴,“那是给你弟弟们吃的,你也好意思拿。”
“是五婶非要给我的。”桂月源被娘亲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憨笑几下见哥哥给使了个眼色,忙拿了一粒到娘身边,伸手凑着放到她嘴边:“娘,你尝尝可甜了。”
秦氏没好气白他一眼:“娘不吃,你自个儿吃吧。”
“娘,您就吃一粒吧,总是源哥一片心意,”周晓晨难得帮腔,走过去把装着豆腐的碗拿起递到弟弟跟前:“你再去跑一次,把豆腐给五婶送去,这回可不准再拿吃的了。”
大儿子都开口了,秦氏只能张嘴将枣含到了嘴里,桂月源一咧嘴,把豆腐接过来又跑了出去。
等小儿子走了秦氏这才对着大儿子道,“下回你可不能护着他。”嘴里含着枣说话还有些不清。
“源哥要是不接,怕是五婶心里不自在呢。”周晓晨回以一笑,走到边上挽起袖子,把墙上挂着的旧围裙往身上一围,“娘,我去把鱼收拾了。”说完,她提着水桶就往外头去。
秦氏等人走了这才转过头,朝着门外头看了一眼。
“娘,你放心吧,弟他周道着呢。”桂月梅注意到了娘亲的举动,忙替弟弟说话。
“我晓得。”秦氏早已习惯了这姐弟俩的相互:“去,摘些葱来,一会好做鱼。”
周晓晨提着木桶走到家外头,离门不远的地方有两块圆石正好一块能坐一块能当砧板,边上是荒地有一条小沟,三五房挨得近平日都喜欢在这里杀鱼,正好桂月源送完了豆腐出来,见哥哥在那儿杀鱼忙凑过去看。
看到弟弟过来,周晓晨也不在意,只叫他站远点莫沾上了脏就开始动手,把匕首插在泥地上,伸手从桶子里抓了一条鱼出来,头往石头上一敲等晕乎了手掐着腮,从尾向上去鳞片,三两下刮得干净,再将鱼一按拿刀直接剖了肚子把内脏拉出,她手法熟练做完这些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桂月源在边上看得咋舌:“哥,你可真厉害,我见过爹杀鱼他都没有你这么利索。”
听了这话周晓晨朝着手中的匕首看了看,这是一把很称手的刀,虽然做工不是那么精细其锋利度却丝毫不逊后世,视线由锋至柄落在了这世的手上,虽还没有发育长成手却早早已经能够看到了未来的形状,掌幅半不算厚指节却十分修长和前世很像,秦雨曾拿着她的手玩笑着说过,她有着一双医科圣手天生就该是做主刀的,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哥,还有一条鱼呢,你教我杀呗。”男孩子有狩猎的本性,桂月源看着血淋淋的鱼非但不怕反而有几份跃跃欲试的渴望。
“不行,你还小呢。”周晓晨刚说完这话忽地顿住,脑海中不曾刻意去想的回忆不知怎地忽地涌了出来。
‘秦雨,你让我试试杀鱼呗。’
‘不行,你还小呢。’
‘你也不比我大多少,怎么就能杀了?’
‘可我总是比你大。’
‘秦雨,这鱼让我来杀吧。’
‘走开,你只管用心去念书,杀鱼这种事我来做。’
‘我以后可是要当外科医生的,杀个鱼算什么。’
‘所以呀,你那是救人的手,不是杀鱼的手。’
‘这次钓着的鱼可真肥,你手划破了,鱼我来杀吧。’
‘就这么个小口子算什么伤,再说了,讲好的你管钓我管做,杀鱼是我的事。’
‘你哦,总不让我做这些,你也不想想,将来我要是结婚了这些事总还得做的。’
‘……那,那就等你结婚了,再,再自己弄。’
‘可算是让我有机会杀鱼了。’
‘你到现在都没杀过鱼?’
‘是呀,还不是某人从不让我碰嘛。’
‘那还是我来杀吧,你别这样看着我,这是鱼不是打了麻醉躺在手术台上随你摆弄的病人。’
‘你别想把刀从我手夺走。’
‘听话,别闹。’
‘没闹了,秦雨你怀着孩子呢,你现在不让我学着弄,将来等你生了孩子做月子了难道还要亲自爬起来做?你肯我也不肯,让我来吧,让我能好好照顾你……和宝宝。’
‘晓晨。’
‘嗯?’
‘没,那你小心些,别伤了手。’
‘嗯……’
“哥,哥~~你咋不理我呀。”桂月源卖了半天好却不见自家大哥理会连叫了好几声。
“啊?哦,都说了你还小呢,等你大了能拿稳刀了才能教你。”周晓晨猛地回过了神敷衍地应了一句,正想着要怎么打发了这小鬼,余光瞧见远处来的忙说道:“阿爹和施叔回来了呢,源哥,你还不快些过去迎迎。”
“嗯,我这就去。”桂月源转头看到来人,哪还顾得上鱼一溜烟就跑了过去。
周晓晨在弟弟离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看手上的刀和开膛破肚的鱼,过往的种种终究只能埋藏在心底,太深怕忘记太浅怕被发现,吸了下鼻子伸手去拿水桶里的另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