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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楚仁的心思一动,他自是知道,天池有这样的风俗,妃嫔初次省亲,母家必定是要大办一场的,以示重视。
曹楚仁转身坐了下来,端着白瓷茶杯,看着上面那瑞雪红梅的图案一阵出神,过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抿了口茶,然后对孙柏涛道:“一会儿,你去库房里面挑一幅字画,并一柄宝剑,明日你亲自给分别给陶府和赵府送过去。骟”
顿了顿,曹楚仁又补上一句:“画要宋子尚的《岁寒三友》,剑要凌烟阁的。”
宋子尚是白济昌老丞相的至交好友,名满天下,原本就对功名利禄不上心,年轻的时候,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才子,当时宋子尚的一幅画,千金难求,只是自从白老丞相家遭天火一门葬送之后,宋子尚痛失挚友,伤心过度大病一场之后,也从此隐居深山,此后,宋子尚的书画便更加有市无价了。
而凌烟阁则是天池一绝,因为当年白云初一生只用凌烟阁的宝剑,所以凌烟阁的名声大振,只是凌烟阁的剑也有三六九等,诸如白云初的长虹剑,便就是花了三年的功夫才铸造而成的。
“是,奴才遵命。”孙柏涛应承着,心里面却极为震惊,素来不见王爷与赵志胜和陶连亭有什么交情,不想王爷这次出手,竟如此大方。
孙柏涛一边又跪下给曹楚仁脱下了棉靴,又忙端来了脚盆,那里面正袅袅冒着烟,一时间,房中尽是药草的味道,曹楚仁当日伤了脚,虽然如今早就已经痊愈了,但到底还需要用药浸泡、以防日后留下什么症状的,孙柏涛一日也不敢耽搁,恭恭敬敬道:“王爷,请泡脚。”
曹楚仁将脚放了进去,温度刚好,曹楚仁舒服地闭上了眼睛,随口道:“这药方不错。”
孙柏涛忙陪笑道:“宋先生的医术乃是京师一绝,自然错不了。”
宋祁玉…铪…
曹楚仁想起那一日在清园与宋祁玉相遇的场景,不由得蹙了蹙眉,宋祁玉似乎很关心他,要不然那日自己那般对他无礼之后,他也不会有巴巴地送了这药方过来,还三不五时地亲自登门想看看自己的伤口。
自然十次有八次,曹楚仁是避而不见的,他实在不喜欢那个男人,尤其是那种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但是很显然,宋祁玉并不这样认为。
曹楚仁微微睁开眼,看着那袅袅生烟的脚盆,一阵深思,宋祁玉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
泡完了脚,孙柏涛给曹楚仁擦了脚,曹楚仁便就上了软榻坐着,随便抽了本书来开,孙柏涛却有些支支吾吾,顿了顿,到底还是问了:“王爷,那慕容王府的贺礼呢?王爷想送什么过去?”
曹楚仁并不抬眼,半晌才道:“本王明日亲自过去。”
“是,奴才告退。”孙柏涛一怔,曹楚仁一向是十分低调的,即便现在曹楚仁出了宫也算自由身了,但曹楚仁却愈发不愿四处走动了,甚至可以用深居简出来形容,孙柏涛自是以为,这一次,曹楚仁也只是送了贺礼就算了的,不想曹楚仁却要亲自前往,当真是奇了怪了。
半晌之后,曹楚仁缓缓放下了书,其实他本也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轻轻地从贴身口袋里面取出一方帕子,那柔柔的白还有粉,一看就知道必定是女儿家的东西。
只是那帕子的一角却用银粉丝线绣着一个“雪”字。
曹楚仁的目光落在那个“雪”字上面,几乎要融化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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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王府。
玄月馆。
慕容微雪已经闷在房中一整日了,这两日她原本心情就好,原想着回来见见哥哥,和哥哥诉诉苦说说话什么的,但是不想,慕容南风却一早外出去了,且慕容肃也并不说慕容南风去了哪儿,只说怕是不能赶在她回宫之前回京的,慕容微雪自是泄气得很。
青玉一进玄月馆,瞧着慕容微雪这幅模样,自然也明白是因为什么,且她也没精打采了一整日呢,只是这个时候却也不得不陪着笑,道:“娘娘,晚膳准备好了,王爷正等着娘娘过去用膳呢。”
“哦,我知道了。”慕容微雪讷讷地应着,一边穿上了斗篷,然后慢吞吞地朝前院走去,路过花园的时候,却忍不住停住了脚,看着那路两边的梅花都开得正好,慕容微雪不免又是一声轻叹。
青玉知道慕容微雪这是难过,便赶紧道:“娘娘快走吧,王爷必定等得不耐烦了。”
慕容微雪点点头,闷头走着,忽然喃喃道:“青玉,府上可还有青梅酒吗?”
青玉一怔,忙道:“娘娘若是想饮酒,奴婢一会儿就去问一问管家去。”
慕容微雪不再言语,径直走出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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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肃瞧着慕容微雪走进来,忙起身迎上前去,躬身行礼道:“臣参见贵妃娘娘!”
慕容微雪忙过去扶了慕容肃起来,一早上刚到慕容府的时候,刚一下轿,就看着慕容肃竟带着所有的兄弟姊妹,跪迎她回府,只吓得她脚软,险些都哭了出来,倒是青玉在一旁使劲儿搀着她,一边低声在她耳畔说道:“娘娘,这是规矩。”
一句轻描淡写的规矩,让慕容微雪心中所有的欢喜都登时烟消云散。
这是她的家,但是又似乎已经不是了。
这时候,她倒是沉得出气了,但心底还是酸涩不已,忙扶了慕容肃起来,道:“父王,快快请起。”
“是,臣多谢贵妃娘娘!”慕容肃平身,引了慕容微雪入席,一边笑道,“都是娘娘爱吃的,娘娘快些尝尝吧,厨房里面已经忙活一整日了。”
“是,谢父王,”慕容微雪看着那满桌子的精致菜肴,却忽然没了胃口,半天才夹了一只醉虾,慢慢咬着,那种带着酒香的虾子味道瞬间充斥了口腔,让慕容微雪的心更沉了几分,沉声道,“这醉虾不错,若是哥哥在,必定会吃许多。”
慕容肃瞧着慕容微雪伤神,忙夹了一块带鱼送到慕容微雪面前的浅盘中,道:“娘娘尝一尝这个,厨房新来了一位师傅,很擅长做海味呢。”
“是,多谢父王。”慕容微雪浅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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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的异常压抑沉默,等到结束的时候,慕容肃和慕容微雪都松了口气儿,慕容肃去书房忙事情了,慕容微雪却去了倚风居。
青玉也找来了青梅酒,带着两只白玉酒杯,又拎着一个食盒,跟在慕容微雪的身后,也进了来。
慕容微雪在大殿里面来回踱着,最后在暖阁停了脚,坐在那软榻上,看着晕黄的烛光,有些出神,曾几何时,她年纪还小,那个时候他总是躺在这里,听哥哥给她讲故事,讲《山海经》里面以乳为眼、以脐为嘴的刑天,吓得她尖叫连连,都不敢回玄月馆,一整个晚上都赖在慕容南风的怀中。
……
她没有母亲,父王虽然疼爱她,但却是整日忙的脚不沾泥,其他的侧妃以及兄弟姊妹,从来都是胆胆怯怯,绕着她走的,所以一直以来,她的生活中,只有哥哥,真的只有他。
“娘娘,”青玉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到慕容微雪面前,缓声道,“娘娘,这青梅酒真是上乘,管家说是京师最好的酒庄酿出来的,青梅也是取自江南,据说要比咱们京师的妹子甘甜许多呢。”
慕容微雪抿了一口,随口道:“这算的什么上乘?我和哥哥酿的青梅酒那才叫……”
慕容微雪忽然就顿住了嘴,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的缘故,胸口涩涩的、闷闷的堵。
青玉将食盒里面的菜肴和糕点,一一取出,摆在小几上,坐在了另一侧,递了双乌木镶银的筷子给慕容微雪,一边轻声道:“娘娘,别难过了。”
慕容微雪只觉得鼻尖陡然一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挑眉骂道:“胡扯!谁难过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难过了?!”
青玉不慌不忙给慕容微雪又斟了一杯酒,然后垂着头,道:“娘娘以前一受了委屈,必定是要在小王爷面前闹一通才会好的,娘娘,小王爷如今不在,奴婢却一直都在,奴婢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滴,两滴,三滴……
颗颗泪珠滑下,慕容微雪的喉头像是着了火似的,青玉走过来,取了锦帕递给慕容微雪,慕容微雪却倔强地别过了头,青玉正要给她拭泪,慕容微雪却一把抱住了青玉,嘤嘤地哭了出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