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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芈被牵去绑在一根廊柱下,牧师作法祭祀风神之际,拿出一把雪亮的刀子就要开宰。芈芈望着牧师哈哈大笑,牧师惊骇,拿刀子的手在战栗。
芈芈又开口问牧师,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发笑吧?不知道就问饲养员。
站在旁边的饲养员主动走近牧师耳语一阵,牧师连连点头,拿刀的手不再战栗,他正要下手割断芈芈的脖子,却想起羊血可以食用,便叫饲养员拿一只盆子来接羊血。
刀刃刚刚抵达它的脖颈,芈芈突然发出悲泣声,一旁的饲养员正要问它,芈芈,你不是不怕死的呢?怎么现在又畏惧了?这话正在喉咙里,尚未跑到舌头上来,牧师却先开腔了,你这头肥羊,怎么又笑又哭?
芈芈说,我笑的原因你可能知道,我的哭的原因你可能不明白。我在为你悲哀,你这一世杀了我,下一世你变羊,我变人,我也会拿刀子捅死你。我是为你下一世的悲哀而伤心落泪的。
听到这里,牧师拿在手里的刀子因颤抖而掉落在地,他嘴里说,我不杀这羊了。并伸手解开绑住这头肥羊的绳子。
站在一边沉默良久的游怀土突然开腔,那怎么行?牧师,你不是要杀羊祭祀风神吗?你不祭祀风神,如何平定风灾?我们牧区又如何恢复生产?
牧师把刀子递给游怀土说,你杀羊吧!游怀土接过刀子,手也在发抖。他说,我不相信我杀了羊,下一世就会投胎变羊,不过这头羊会说话,很怪的,我不敢杀。他对饲养员说,把这头羊放了,再换一头羊来。
饲养员把绑住的芈芈解开绳子,它却不走开,还站在那里等候牧师的屠刀,可是牧师带着游怀土一干人走开了。
芈芈落寞地往草原走去,它甚至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让牧师了解自己这次如被杀死后将要投生人胎的企图,要是不被杀死,还能活多久?以畜生的状态活着,低劣地活着,再长久,又有何益?只能是负罪。对于它来说,下一世投生变人,可是光明而幸福的选择,唯有死才能解脱自己的畜生之躯,获取令众多旁生钦慕的优越人生。
这时,起了大风,它依然走在绿茵如毯的草原,也无心放草,患得患失地慢无目的地窜突着。
忽然,它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并闻到一股气味,它的第一预感是捕杀它的天敌来了,那就是狼。果然,芈芈将脑袋转过去,就发现旁边的草甸子里一只大灰狼正盯着自己,悄悄地移近自己。当大灰狼泛着莹莹绿光的眼睛与芈芈满是惊恐哀怨的眼睛碰上的时候,它便箭一般地冲过来,一下子就咬住了芈芈白毛毵毵的脖子。
芈芈在痛苦地蹦生时,后悔自己没有死在牧师的屠刀下而成为风神的祭品,现在就要成为一只野狼裹腹的食物是多么的不值哦,又是多么的没有意义哦!只数钟分时间,被咬断喉管的这只被人们称为芈芈的绵羊就彻底断气了。
它的灵魂顿时被吸入地府,经查验,它在畜生道已轮回500世,并且未造恶业。当然一只以素食为生的畜生也不可能造什么大不了的恶业,就直接送往转轮王殿,经过孟婆亭灌饮饫忘汤时,一位阴差告诉它,那只大灰狼是它投生鳄鱼的过去世,曾经被它咬死的海盗转世来的,现在它被那只大灰狼再次咬死,正是其宿业受到了报应。
听了这话,芈芈不再怨恨那只大灰狼,倒感觉不再亏欠谁了,正想象着投生为人的美好未来,它已被灌饮饫忘汤,顷刻之间迷迷糊糊,什么也不知道了。
按照轮回法则,它当然投生人胎,可是投生的地方不好,是一个偏僻的山区,投生的人家姓胡,很贫穷,早年因干旱闹饥荒,尚年轻的爷爷活活饿死了,同样年轻的奶奶改嫁了,芈芈投胎出生后不再叫芈芈,爷爷的父亲给他取名叫宝生,爷爷的父亲就是宝生的曾祖父,曾祖父又是他的亲生父亲,这就怪了,其实不怪,怪就怪在他的曾祖父做了一件令其蒙羞也令其家族蒙羞的事情。
那一年,宝生的妈妈胡琴,也就是他的曾祖父的孙女,因少失怙恃,非常可怜,长年伴爷爷奶奶生活,由于家境困窘,胡琴经常衣不蔽体。那年冬天,由于身上穿的单薄,天气冷,胡琴就坐在房中间的火塘边烤火,没裤子穿的她下身只搭一条粗黑的浴巾,时常因不经意的动作而叉开两腿就露出了里面的春光,坐在对面烤火的爷爷正好瞅见,无意间被撩拨得按捺不住了,趁她的奶奶去喂猪食的时候,他突然站起身绕过去紧紧抱住胡琴,疯狂地猥亵她,有了第一次,就不愁第二次、第三次……就这样,胡琴的肚子鼓起来了,怀上了宝生,宝生出生的第二年秋天,胡琴刚满17岁。
宝生出生后,村里人,不光是村里人,十里八里的老百姓知道后,都将此作为奇谈。有的骂胡老头不是一个东西,有的事不关己地抿嘴一笑;有的议论纷纷没有一个结果,有的咵天牵涉到一个焦点问题,那就是爷爷和孙女不正当关系生出的孩子把辈份搞乱了,是哦!宝生作为孩子,站在他本人的角度,叫胡琴的爷爷为爸爸,叫胡琴为妈妈,那可是天经地义的,无论怎么说,他们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可站在胡琴的角度,让宝生叫她妈妈,也过得去。可是让宝生叫她的爷爷为爸爸,无论怎样,听起来都别扭;要是站在老胡的角度,喊宝生儿子似乎不错,喊宝生曾孙也可以,因为胡琴是他的孙女,但是无论怎么叫,都不能够多想,无论怎么想,都是别扭的。
对于乱了纲纪而做成了夫妻的爷爷和孙女来说,彼此也不好呼喊,怎么叫,都不恰当,心里都梗。
胡琴认爷爷为丈夫吗?却让人伦蒙羞;爷爷认胡琴为妻子吗?亦让道德遭诟,所以知道这件事的外人无不责骂他们伤风败俗,羞煞祖宗。
但是这件事出现了,当事者就得面对,老胡抱着慢慢长大的孩子教他学会喊妈妈了,却从不教孩子喊自己爸爸,也不教孩子喊自己太祖;胡琴也一样,不知让孩子怎么叫才对,干脆也不教他喊什么。
长大的孩子懂事了,和大人一样心里默认了这种情况和这种说不清却又说得清的关系,宝生无论怎么称呼他们做大人的,老胡都不计较,也习惯了,宝生往往当他的面,只喊你,不当他的面,与外人谈起老胡就说他或者那个人;更多的时候像胡琴一样,宝生当着大人的面干脆不以辈份尊称,只是就口说话。
宝生年龄不大时,心里有数,知道他们家的关系特殊,这种关系又特别敏感,一般人都不当着他们家人的面谈论这事,都是背后作为稀奇古怪的事儿调侃,以至大人说话小伢听,村里村外的小孩子都知道了,都知道这个事儿挺羞的。
有时候,背着书包上学的宝生走在前面,有的小朋友就在他背后指指戳戳,说着悄悄话,宝生像是承受惯了,不太经意。
夏日的一天下午放学,小朋友都在一起做“拐房子、抓籽儿”之类的游戏,一个叫月英的女孩和宝生“拐房子”,玩三盘算一局,宝生输了,心里不服气,伸手推月英一把,月英身子前蹿,差点跌跤。她烦了,扭过身子,抬起右手将食指在脸了划了两下,意思是羞羞脸。
宝生很在意,虎着脸斗狠地问,我有什么好羞的?不就是和你玩输了。月英“哼”了一声,伸手在胸前将有点褶皱的红汗衫面料拉抻,漫不经心地讲,还不知羞?你是太祖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