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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紫君上了廖大人的马车,她才有空看了看公子桓塞在他手里的瓶子,瓶子里是几颗药丸,气味清新。从音接过闻了一闻,告知骆紫君,那是安神丹,祝睡眠的。想来是公子桓看到了她的黑眼圈。马车徐徐行了半个时辰左右在一座府宅前停下。廖大人并未随行,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带着她,仿佛没有目的的走了很大一圈。骆紫君闲来无事,便也边走边看观赏起来,院子仿佛是新修葺过的,虽然摆放装饰讲究,一眼就能看出府上人的尊贵,但整个府邸还是显得空落落的。下人三三两两的除了洒扫的并无其他人,宛若一个空城。从进门至开始,已经走了半个时辰,还在花园里兜着,主屋还没见着,当然她们走得慢,不知有没有绕路也是其中之一。在经过花园一角处,她突然看到了异常眼熟的一片花,心里宅子的主人跃然而出。她摆摆手招呼前面的侍女,她不想逛了,心里烦闷,公子桓怎么阴魂不散的。不过也好,她再同他说说清楚。
侍女明白了她的意思,路也不绕了,直接带她去了一个偏院,这个偏院就在主屋边上,也算宅子的中心位置,院门口大大的三个字“迎君苑”在阳光下刺目的闪着金光。骆紫君怎么觉得这名字怪怪的呢。一走进迎君苑,她就更挪不动脚了,这哪是七皇子府?!这个院子分明是芷若苑!一草一木,桌上的摆设,连架上的书都一摸一样!骆紫君说不震惊是骗人的,公子桓说的话突然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闪过,理智在告诉她,快走,离开这里,公子桓是个疯子,他们才见过几面,他居然就把她的院子重现在自己府里!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公子桓从游湖后就肆无忌惮的表白,半强迫的交换信物,缘着自己的玩笑话让副将代替他入京,派从音保护她,一直用一种非常强势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正视这样一个男人。骆紫君的心灵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但这样大胆又疯狂的追求她也从未见过。她没来由的慌乱,这个男人的势在必得,他的目的性强到你根本不会质疑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他不止用言语,更用行动在表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骆紫君心里的防线跟不上公子桓进军的速度,理智的抗拒无法阻止他做的每一件事,印在她的心里,在无知无觉中一点点蚕食她刻意堆建的冷意,侵蚀她希望保持的距离。
骆紫君连连后退,想好的话也不想等公子桓说了,拉着两个丫头就往外走。那个侍女并未阻拦。骆紫君拽着从音,让她带自己回骆府。从音毫不含糊的带路。一行三人,个个沉默不语,一路低着头冲回骆府。
骆紫君一到自己的芷若苑,怎么呆怎么觉得难受,指挥着从安将摆设都移了位置才终于舒服了点。过了一会有丫头来报,说是骆夫人寻她去。骆紫君理了理衣着,更理了理自己的心情,匆匆赶了过去。
骆夫人是听得骆紫彤回来而骆紫君没回来多问了两句,没想到一问,今日居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骆紫君还被尚书大人单独留下了。她心里担心是不是骆紫君做了什么让尚书大人不满了。于是骆紫君一回来她便差人去把她叫了来。待看到骆紫君一副平常模样款款而来,才放下了点心。
“女儿见过母亲。”骆紫君规规矩矩的行礼。“起来吧,我听说了今日你们在酒楼发生的事,尚书大人留下你做什么了?你可是得罪了哪位大人?”骆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上了重点。骆紫君在来的路上就猜到骆夫人必然是要问这个,心中早有定夺“回母亲,不知母亲是否记得来参加父亲寿宴的王公子?”骆夫人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有位公子”“母亲,这位王公子就是七皇子”骆夫人瞪大了眼睛“他,就是跟你们一同去酒楼的王公子?就是七皇子?!”“是的,寿宴当日王公子曾同廖大人称赞过我的扇面,所以廖大人命女儿再为他画一幅扇面。许是怕您听到风声担心女儿们,所以先把四妹送回来了吧。”骆夫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千万要好好画,莫要辜负廖大人一番美意。”骆紫君点点头“女儿必定竭尽所能。前些日子程娘子所教,女儿已是受益良多。”骆夫人见她乖巧的样子也不为难她“嗯,学得好就好,那你快回去准备准备,莫要误了廖大人的事。”“是,女儿先行告退了。”骆紫君呼出一口气,退了出去。她说的话有真有假,但骆夫人不会去跟廖尚书对质,到时她随便画个扇面去送给廖敏,也就圆过去了。
到夜里骆紫君已经定下心神,因为今夜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早早的打发从安去休息,留下从音单独伺候。两人一个里一个外,也没有多说什么,静静地等到了子时。骆紫君知道,从音离开了。她屋里的烛火已经灭了,她却还坐在桌前,双眼亮的出奇,手心已微微出汗。她知道自己在紧张,她全家满门抄斩的原因,她母亲姐妹为奴为婢的原因,她死前还未曾知道的真相,她日后要走的路。她心里在挣扎更在沸腾。十几年来她始终在逃避,但从未放下,不然也不会去探寻什么,家人的身影一个个在眼前掠过,头痛欲裂,双目渐渐充血,她是不是太自私,只想自己好好活下去,她是不是太懦弱,连看个真相都那么畏惧。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骆紫君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看向门口,来的人却不是从音。他借着月光一眼就到了僵直在凳子上的骆紫君,眼里划过一丝心痛。“骆紫君,这样的你,让我不放心。”骆紫君见到公子桓的身影,不知怎么心里吵杂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不见了,脑袋变成了一片空白,回话也忘记了,任由公子桓走进自己的闺房,坐在自己的身边。“有什么困扰你的事情,让你深夜难眠?可否告诉我”公子桓柔润的声音仿佛魔咒,让骆紫君不由自主的放下芥蒂,张了张嘴巴“若你知道你有一个仇人,他可能高不可攀,可能遥不可及,你会如何?”公子桓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会不择手段,让他不再高不可攀,不再遥不可及,我会把他碎尸万段,为他惹到我这一点付出代价。”骆紫君沉默,公子桓继续说道“所以,你若是犹豫,若是迷茫,可以让我来。”骆紫君依然沉默着,只是一双眼却停留在了公子桓的脸上,公子桓脸色从容,仿若在说明天天气如何一般平常。“君儿,给我一个机会帮你”骆紫君心里的小人儿在挣扎,公子桓说的太有诱惑力,他位高权重,就算是个失宠的也比自己强太多,但他是个疯子,自己却不是,若是接受了他的提议,她永远也无法逃脱这个人,公子桓会变成她新的阴影,从此不死不灭。
二人僵持着,从音回来了,看见公子桓她也略有惊讶,用眼神疑惑的看了看骆紫君,骆紫君点点头,示意她直说。从音回道“小姐,我都找遍了,没找到,请再给我一点时间。”骆紫君紧绷的神经忽然松了,站起身的刹那就没了意识。公子桓见状赶紧扶住骆紫君并把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在检查了她并无大碍后,公子桓和从音交换了一个眼神,从音放下帘子,二人去了外室。“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利,请您责罚。”从音站定后即刻跪了下来。公子桓摇摇头“起来吧,这件事怪不了你,就算要责罚也该是她责罚你。”从音没有犹豫,站起身后道“殿下,属下随跟着三小姐的时间不长,但三小姐的为人属下也了解了一些,三小姐为人和善,待人宽厚,哪里来的仇家呢?”公子桓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据他调查骆紫君在今年之前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自从开春时去了一次将军府落水以后,病才好了。病好以后整个人与从前大不一样。公子桓没有那些深宅里的姑娘好糊弄,骆紫君对很多事情的态度没有一般小姐该有的样子,她甚至对很多事情连好奇都没有,仿佛许多事情她早已知晓,而那些事情以她的生长环境却是根本接触不到的。虽然正是骆紫君的异常和从容令他心折,可当中发生过什么也令他在意。他想知道骆紫君的全部,在他认识之前和他参与以后的所有,全部。
“从音,你不必多心,她说什么,你就照做什么便是。你既然已经是她的人,只需考虑怎样对她好即可。”“是,是属下多虑了。”公子桓返回内室,看着骆紫君紧闭的双眸。骆紫君仿佛陷入了噩梦之中,睫毛颤抖着,额上冷汗也直冒。”她一直这样么?”公子桓轻声问从音。从音点头,”从小姐她知道手书一事后便夜夜如此。”公子桓心疼的抚摸着骆紫君的额头。心里极速分析着,知道她娘手上亲梅竹马的手书,十几年前死的将军,那就只有十四年前通敌叛国的骠骑大将军朱奔雷。当时骆紫君却才刚刚出生,她能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公子桓用手绢擦了擦骆紫君脑袋上的汗,又去擦她手心里的汗,刚要移开手,却被骆紫君突然用力握住了”爹。。爹。。不要。。不要走。别去。”骆紫君的力气很大,公子桓皱起眉头,这样的情绪不可能是装的,她低语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是让骆肖任别去?罗肖任的外调是他和太子一手安排,根本没什么问题,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公子桓突然灵机一动”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为什么别去?”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一直听闻有些人梦呓是会回以真话,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骆紫君听到公子桓的话手的力道终于放松了一些。”会死,大家都会死。”公子桓瞪大了眼睛,会死,死的人是朱奔雷,全家都会死,朱家满门抄斩,那么她叫的爹是朱奔雷!。。那她又是谁?
骆紫君握着公子桓的手,终于睡得安稳,她的梦境里是爹陪在了自己的床边,她还在她熟悉的将军府。公子桓陪着她一直到天亮,直到从音来服侍骆紫君起身才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