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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帝释天的初遇,说来很是荒唐。那时的她还是位只有三千多岁的小公主。
墨焰出生之时便自带了墨色的火焰,而这种火焰向来被阿修罗族尊崇为族中圣火,故而,当她还在襁褓之中时,便受到了整个族群的推崇与爱戴,阿修罗王与王妃更是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
阿修罗王在墨焰一千岁成年之时,向仞利天之主求了舍脂之名,让这位阿修罗族的公主名传六界。她的母亲乃是乾达婆王的妹妹,才貌兼备,对女儿的教导也十分上心。
墨焰外表虽然清冷,性情却十分温和,又自小受得周全保护,可算得不谙世事。但她心性坚韧,品行端正,恭谦有礼,进退有度,十分有一族公主的风度。故而,在她的美貌之外,她的才德也渐渐被广泛流传——阿修罗一族向来张扬,不说他们的公主真有这么好,便是只有十分之一,也必然要将之夸到天上去的。
但不可否认,这位被养在深宫里的公主,只要是见过她的,无不称赞有加。各族子弟十之八·九都对她钦羡爱慕,即便没见过的,也心生向往。世间许多事物,往往便是因着越来越玄乎的传闻而变作不可触碰的光芒。
比起这位公主,另外一位为她赐名舍脂,地位更加显赫的大人,却似乎黯淡得几乎叫人忽略了。
帝释天原是三十三仞利天之主,统领须弥山,为佛祖身边护法神之首,历代帝释哪一位不是修为高深,功德富厚,风采赫赫,顶天立地的人物。
可这新一位帝释的出生便是十分诡谲。她并不是因行善积累了功德成为帝释的,而是须弥之地因帝释之位空缺太久故从白玉林之中化形而出,是为无中生有。而更让人神奇的是,这位大人,竟化做女儿之身。
她出生之际,须弥山下起了万年不遇的长生雨,乳海翻滚风云变幻,可谓惊天动地。没有一个人会怀疑,这位大人将来的成就。
但,世事难料。
她出生不久,夜叉族反叛,因她年幼,佛祖向天界借兵,镇压了夜叉一部,却惹来一族血咒,自此之后,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一日暗淡过一日。
众人对这位大人的印象,大部分都停留在,白发绿眸,身形瘦弱,病容倦怠上,除此之外,便仿佛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了。
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反正她的死期是早已定下的。而以自身功德抵挡消融血咒的她,也不可能再会重回帝释之位了。故而,没人有会惧怕或者在意,这位命不久矣,实权旁落的天主。
这样两位天差地别的人,唯一的联系大概便是那个舍脂的封号了,大约没有一个人相信她们的生命会有什么交集。
墨焰也不信。
说是不信,不如说,她从来不曾去想过。
她对外事知晓得不多,更何况是这位本就不太为人所道的帝释天。唯一的了解,大概也就是自己的舍脂称号是她封的而已。
所以,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出言调戏,行为恶劣,不知廉耻,明明瘦弱不堪却还偏偏要来惹自己的人,会是三十三重天的主人。
墨焰对她第一个印象十分之差,从来没人能将她惹得那般生气,她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无耻的人。自己良好的教养,对她完全没用。加上自己近些日子身体不适,心情也没来由的不太好,在水中与这人纠缠的时候下手便不免有些重。
她天生自带灵宝,更是有一族珍宝支持,修为在同辈之中实乃翘楚,这下手一重,竟是将人直接打晕了。
墨焰也是吓了一跳。她不曾伤过人,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般弱。再想想又觉得可气可笑,这般孱弱的人,竟然还学人家做什么登徒子。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形容虽然憔悴苍白,五官却十分精致可人,没想到性子却是这般出格恶劣。
但她心地良善,对方虽然冒犯于她,她也无法见死不救,犹豫了一下,还是潜水将这人救了起来。
她后来才知道,这个白发绿眸,性子恶劣,抱起来一点重量也没有家伙,是帝释天。
墨焰后来无数遍的想起自己与她的相遇,即便是后来有十分甜蜜的时候,仍然觉得,那个不知爱为何物,恨为何物的相遇是两人最最美好的瞬间。
“大人!”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恭敬的问候。墨焰从回忆中醒来,望着眼前黑白分明的棋局,才恍惚发现自己竟发了这么久的呆。
不禁凝眉锁目。她知道方才婉璃那一声的意义。
那人来了。
墨焰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应付她。
是的,应付。
每一次见她,对自己来说,都是一次煎熬。
她知道,自己无法对这人无动于衷。
她想苦笑,却发现自己连苦笑也无法做到。
早应该知晓,从当初第一次遇见她到如今的再次的相遇,自己早应该知晓,对这人,怎么能够用对待陌生人一般的态度来对待她呢?
帝释天已然走到身边,墨焰只能强迫自己将全副注意放到棋局之中。
“你这般下棋岂不是没有尽头么?”
难道,你对我的折磨就有尽头么?
望了站着的人一眼,她只能选择沉默,起身离开。
那人却纠缠着在一旁喋喋不休,用着明显讨好的语气。
这样的她,让墨焰有些厌恶。与曾经的她何其相似的手法,却拙劣得太多了。
开始的谎言总是美好的,待你千般讨好,万般爱护,甜言蜜语。
墨焰从不怀疑,过去帝释天是一个耐心十足又善于筹算的捕手,只待你一步步的走向她设下的温柔陷阱。然后,在你最无防备,最最柔软的地方,狠狠的刺上一刀,只为了让你尝到与她想通的痛苦。
可是,如今呢?
“你到底要忽视我到什么时候!”她卡着自己将要关上的门,暴躁的声音就在耳边。
“大人还想要墨焰如何?”
一样的游戏,你还想要我怎样?
一样恶劣的性子,多了那么多的自负,所以便少了许多的隐忍么?
用冰冷的眸子望向对方的脸。墨焰相信自己,她相信,自己已经心死,所以即便她仍旧无法忽视这人,却只剩下了恨而已。
她告诉自己,对这个害死父王,使得母后殉情的人,只剩下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