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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眼下的局势来看,即便是她这个尚且没能将棋力登堂入室的女子,也看得出来,应该不超过十步,宋玉尘所持的黑子一方,就会被彻底困死。
在她惊愕的眼神中,宋玉尘轻轻落下一子。
“这家伙脑子没毛病吧,还是说其实根本就是一点都不懂的下棋之道,又或者是破罐子破摔。”怀弱雨不禁在心里嘀咕道。
不单怀弱雨有这样的反应,就连对弈的温用亭温老先生,以及老观主也是感到很是惊讶和不解。
原来,宋玉尘这一子落下的地方居然是白子所围困的地方,就他刚刚落下的那一地方,方圆六格之内,全部都是白子,虽然眼下还没有形成围拢之势,但很显然,只要再在最后的缺口上落定两枚白子,就可以形成势,将黑子彻底锁死在其中,进而蚕食掉。
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虽然很想出声提醒一下这位宋家才子,但老观主终究还是觉得不方便开口。
但这个君子不君子的对于怀弱雨而言,完全没有限制,正如她自己平日常说的,她只是个小女子,又不是所谓的君子。
“喂,死草包,你疯了,你怎么可以把子落在那个地方呢,你这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吗。”趁着温用亭还没有落子,怀弱雨赶紧小声地在宋玉尘的耳边警醒道。
宋玉尘侧过头,眼神嫌弃地瞥了怀弱雨一眼,说道:“我的好表妹,既然你这么厉害,那要不要你来下呀?”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本公子的用意,岂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所能够窥破的?要是连你个小丫头片子都看轻易看穿的话,那本公子在天界那么些年所在某人手底下受的虐,岂不是都白受了?”宋玉尘心里嘀咕。
不过说实在的,他还是希望这位温老先生能够看得出来,并且做出相应的防御,不然的话,温老先生的亚圣名头就有些太不值斤两了。
没错,防御。因为老头现在是跟他孟长明下棋,不论是以前的孟长明,还是现如今的宋玉尘,下棋的时候,在他的字典里,都没有被动防守这几个字,对于从来都是以凌厉攻击击垮对手的他来说,进攻便是他的防御,而且还是最好的防御,哪怕是现在的被动局面。
果然,在微微愕然之后,温用亭轻轻“咦”了一声。
显然,温用亭洞察出了宋玉尘这一子的背后用意。
“嗯,不错,妙,妙。”温用亭微笑着点了点头,做出一个习惯性的捋胡须的小动作,说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必死的一子来牵住贫道的视线和所有兵力,却在外头挖出一****的山泉,妙。”
温用亭缓缓落下一子,他的这一子并没有选择堵住缺口,而是落在了离位最边上的星位旁边。
“宋公子这一手虽然巧妙,但用来对付贫道,恐怕就要你失望了。”温用亭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毕竟在下棋之道上,达到像他这样高度的,只要不是他自己想输,便很难有人可以赢得了他们,棋局之上任何风吹草动都很难逃过他们的双眼。
当不得不说,这位应该还不及弱冠之年的年轻后生很是惊艳,但也只是惊艳而已,想要撼动参天大树的话,还是有些异想天开嫌疑。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恰恰相反,在听了温用亭的说辞后,老观主刘郝这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至于本就不是很擅长下棋的怀弱雨,即便是听了温用亭的话,也没怎么听懂,云里雾里的,但她看了一下温用亭的反应,心里也隐约猜出了一些。
但越是如此,她心中便是疑惑,“这个宋草包明明就是臭棋篓子啊,怎么一下子好像变得很厉害了的样子。”
宋玉尘淡然一笑,脸上丝毫没有因为看破了用意而慌乱的神情,不动声色地用落下一子。
与之前的那一子如出一辙,这一子落的,似乎看起来也是毫无章法可言,尤其是在怀弱雨看来,这个宋草包就是在胡来乱下。
越是懂得此道,便越是心惊,不知不觉的,温用亭和老观主都皱起了眉头。
在细细斟酌了一番之后,温老先生终于落下一子。
如此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中,双方黑白子都落了二十步不止。
看到这里,老观主刘郝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本来要是由他自己来下的话,在下去的对弈中肯定走不过十子,自己就会被彻底杀崩,但这位不到弱冠之年的年轻后生却硬生生的撑到了二十来子,哦不,这完全不能用“撑”这个字来描述。
原来,经过这位宋家才子之手,原先被兵临城下而危在旦夕的白子,已经彻底走出了险境,而从绝境中走出变成活局,他只用了十来子。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在落下这最后几个子之后,年轻人所在的白子俨然有占了上风的意思。
“一个在下棋中名不经转的年轻后生手中,将一盘几乎败局已定的残局走活,然后再占据上风,而他的对手是全天下棋力第二的亚圣温用亭,这......”此刻刘郝震惊到无以复加。
不知不觉中,整个小苑的气氛变得异常的凝重肃然,仍旧只是懵懵懂懂的小郡主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到正在专注对弈的两人。
期间,她多次忍不住偷偷地把眼睛瞄向宋玉尘,从她的这个位置看去,这位宋家才子的侧脸轮廓一览无遗,鼻子有江南人士少有的高挺,清瘦的脸颊中带着一分书生常见的苍白,这一刻,月色和小苑之中的灯光一同照耀在他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怀弱雨觉得这位宋家才子的脸庞晶莹剔透,俊美之极。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且如此认真地打量这个家伙,没来由的,怀弱雨的心中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她心想,如果可以一直这么看着他的话,那该会是有多好。
四年前,从世人的口中得知在晋阳宋家,有一位名叫宋玉城的天才少年,二年后,偶然得知原来自己的闺中好友薛飞宫就是这位宋家才子的未婚妻,然后她就开始通过好友打探一切有关于他的消息。
一首诗、一首曲子、一幅字、一幅画......,只要是出自他手,她都有兴趣听和看,虽然他很少把自己的字画卖给他人,但她仍旧转过别人的手,买了许多他的作品,不论是多么高的价钱,她都愿意。
甚至,哪怕是一年前他所写的那本“三教今论”,虽然她一点都看不懂,但这并不影响她喜欢这个东西,而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是出自于他。
在她的心中,有个连她自己都不敢正视的事实,不知不觉中她早已心仪于这位宋家才子了。
但她不敢吐露,甚至不愿承认,因为她知道,他是飞宫将来的丈夫,她最好的好友的丈夫。
这么些年来,尽管有不少与他见面和结识的机会,但她从来没有那么做过,不否认,她是害怕自己一旦与他相识了,便会不顾一切,那样的话,她将会伤害到很多的人。
“就让他永远埋藏于自己的心中吧。”这是她对自己最常说的一句话。
她想,如果近段时间没有传出说他堕落了的传闻的话,她绝对不会鼓起勇气离家出走,孤身一人不辞千里之艰险跑到江陵府,跑到栖凤楼凤凰阁来,而她这辈子也可能不会与之相识。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是应该还是不应该,她只知道,如果她当时没有选择来江陵府的话,等她嫁作他人妇,等她年老之后,再回想起来,她一定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