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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前些时候的金灿暖阳不过昙花一现,寒风吹拂,像是又复冬日景光。好在虽是冷寒,却未曾下雪,天际依稀可见几片朦胧的云彩,浅浅地四处浮动。
十锦斋内此刻正是热闹,来往商贾,锦衣书生,三三两两聚成一桌,或说着近来太子微服之事,或谈论江州水患后况,或好奇各家理短。木桌上,沸腾的清酒香味四溢,空气中都仿佛带着一股浓浓的酒香。
斋门外,一辆墨色马车缓缓停下。正巧路过的几个姑娘不由得止了步伐,娇怯怯地瞧着那驾马之人,一身烟灰长袍,腰间悬剑,剑眉星目,当是一身不凡气度。
这般男子,看一眼都不禁让人心折。
却见他随意一跳,直直立在地面,朝着马车里的人颔首恭敬,“公子,到了。”
看着车帘掀起,端坐其中的人施施然下马车来,几个姑娘彻底红透了脸。夫子昨日刚教了新课,道古有容貌惊艳若流光夜华,只消瞧着一眼,便似被光芒笼罩。这样的评说原以为只是传闻夸大,今日一见,方知过而不及。
掌柜一早便注意到门口的客人,且不论那衣饰不俗,单就通身的气度来说就知其贵气。当下立马堆着笑,亲自上前来迎。
“客官想吃些什么,可需要给两位安排楼上雅间?”
“不用了。”锦衣出声,“两份热腾的米心棊子装在一起,带走。”
“米心棊子,这……”掌柜迟疑,“客官或者再换个其它的点如何?”
萧衍不解,“怎么,如今你这十锦斋不做这个了?”
“诶,那倒不是。我这几十年的老店,菜品只多不少,米心棊子又是斋中特色,怎会不做。只是做棊子的师傅回了趟乡下,还得好些天才来,所以才无法做出。”
萧衍遗憾,“……这样。”
掌柜恳切致歉,“实在对不住,客官不若几日后再来,必然给您留一份可好?”
“怕是无法。”锦衣道,“我家公子从外地而来,因长辈甚喜这米心棊子,才要来带上一份。”
萧衍负手背着,转身离开,“既然没有也强求不得,告辞。”
掌柜一愕,原是外地而来,难怪说这样天姿贵成的年轻人他在此几十年也不曾见过。正打算往回走,忽的脑中想起了什么,急忙忙叫住已行至门口的主仆二人。
“公子且慢,公子且慢。”
“还有何事?”
掌柜也不知自己这般是否妥当,“有一位年轻姑娘,也同公子一样,有长辈极爱米心棊子。斋中师傅回乡下后,那姑娘就借用我们这儿的厨具,自己来弄,味道只好不差。公子倘若需要,不如到后院稍候片刻,待那位姑娘来,询问看看是否愿意多做一份。”
萧衍沉吟,看一眼外头的天色,“也好。”迈步往后院而去。
原本还舒朗的天气突然间下起了绵绵细雨,天地悬挂帘幕,虚化了远处槐树阁楼。青芝眼疾手快取出油纸伞撑起,一边快速拂去靖宁衣袖上的雨渍,闷声道,“怎么好端端的下起雨来,惹得衣裳湿软。”
靖宁道,“无碍,十锦斋就在前头,快些走就是了。”
后院正厅,萧衍目光落在边角的一株紫玉兰上,随意地看着。外头有小厮小跑进来,说是要等的人到了。
一袭莺色流苏裙,披着赤白橡色的对襟夹袄,远远便可见一女子走来,斋内酒保跟在她身边与她说了几句,那女子的目光随即投了过来,落在萧衍身上。
待她进门走近,萧衍方才上前,“姑娘可是前来做那米心棊子?”
气度清贵,倒是少见。靖宁打量眼前这年轻公子,回道,“是,我听掌柜说了这事,估计会耗时久些,公子可赶时间?”
“不着急,姑娘请便就是,多谢了。”
靖宁也不多说,径自往灶房而去,挽了衣袖,系上灶裙,来回忙碌着。不知过了多久,簸去麋末,下汤煮熟,后连汤起入凉水盆中搅转数次,再捞起控干。转身调了麻汁,拌了碎肉,糟两份姜米,酱两份瓜米,分开装好。
提着两份东西回到正厅,一份交于他的侍卫,语气淡淡,“好了。”
萧衍眉目微扬,带着疏离,“多谢姑娘。”
锦衣接过锦盒,随即递过一锭金子,“麻烦姑娘,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靖宁却不为所动,“正巧也要做罢了,若是专程过来,我自然会收下这金子。”
锦衣长时间跟在萧衍身边,识人辩色已是熟稔,自然知道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客套。于是将手中金锭收回怀中,提着锦盒不再多言。
“两位稍等。”靖宁走到书案前,提笔行云流水地写下一段,将墨迹吹干递给萧衍,“听掌柜说公子自外地特意来此为家中长辈买米心棊子,有此孝心实在可敬。这张是具体的做法和配料的步骤,因是我个人调的方子,和十锦斋无甚联系,公子大可拿走。”
萧衍垂下眉眼,片刻后又抬起,“姑娘的调方也算是难得之物,为何轻易相给。”
靖宁漫不经心摆手,“不是什么难得,我亦不曾将它视为私有物。”说着便往外迈槛而去。
身后萧衍望着那抹清丽背影走远,复又看了手中薄薄纸笺,清冽如泉,“倒是好字。”
越往大堂走,越闻得那浓浓酒香,靖宁是好酒之人,闲暇极爱自己酿酒。许是品过不少好酒,又酒量极好,一般酒楼所卖显少能入得她眼。
午后的十锦斋少了几分喧闹,稀疏地坐着几桌客人,含笑着煮酒轻谈。
到掌柜面前,将另一份交与他,“我下午还有些事,麻烦掌柜派个人将这给老先生送过去。”
掌柜想起,“姑娘,老先生今早支会了府中人来,说是今儿如果看到姑娘,便与您说一声,老先生今日有重要的客人拜访,会闭门一天,还请姑娘见谅。”
“重要客人?”靖宁莞尔,“那好,我明日自己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