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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原是我们姑奶奶的错。自己既然身子弱,子嗣艰难,就该给姑老爷纳些好生养的才是。林家再怎么说也是五代列侯,诗礼传家,岂能子嗣断绝。琼姑娘的打算才是正经事。”王夫人既不愿黛玉日日在宝玉眼前晃,也不愿把林家的家财白白给出去。
“许是我林家命里子嗣单薄,也不敢怪旁人。只是祖宗们香火无继,做儿女的终是心里难安。”
“这说起来也是件大事,还得慢慢盘算才是。”王夫人顿了顿道,左右思量,难以权衡。
林黛玉收拾了行李来王夫人院子里找姐姐,至谢府后按捺不住心中的诧异,支开紫鹃问道:
“姐姐每次去外祖家,都被太太叫了去说话,可是难为姐姐了?”奇怪,每次都见太太和姐姐单独说话,连伺候的丫鬟也不留一个。
“也算不上是难为。”说着将今日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与黛玉,只略去了贾敏一节。
“想不到太太倒支持咱们府里重振门第。”林寒川总结了一句。
“我平日只道不合二舅母的眼缘,却不想被她看作眼中钉,妨碍二哥哥与宝姐姐的婚事。”林黛玉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林寒川转述中的未尽之意。
“妹妹的意思,我也觉察一些。只是有这样的婆婆,妹妹的日子必定艰难。”
“姐姐说什么呢?人家是国公门第,簪缨世族,还有一个贵妃姐姐,岂是咱们破落户能配得上的?二哥哥自小照顾我,只愿他将来得一个像宝姐姐似的,温柔贤惠的二奶奶。”黛玉不顾心里丝丝缕缕的隐痛,强撑着说了出来。若说之前她懵懵懂懂之中还有几分期待,此刻却终识得了山穷水尽,连原本想诉说委屈的端午节礼也懒得提起。
林寒川见林黛玉如此想得开,倒有些不太确定。只是不容他多心,谢婉儿出阁在即,他忙得根本抽不出身来。林黛玉偶尔也搭把手,闲了只照看齐哥儿,考校林墨玉的功课。
谢婉儿次日出阁,头天夜里对着嫁妆单子看了半晌,暗自垂泪,终是忍不住,请了哥哥来。
“明日便是妹妹的好日子,怎么哭成这样?可是有什么委屈?”谢彦见了大惊。
“有哥哥嫂子在,谁敢给我委屈受。刚看嫁妆单子,嫂子竟添了不少东西进去。”顿了顿又道,“我与哥哥数年来相依为命,如今哥哥有了嫂子,妹妹才能安心出阁。只望哥哥日后莫负了嫂子才是。”
“你放心,你嫂子对你我兄妹俩的情谊,谢彦感念于心,必不相负。”
兄妹俩又说了些儿时趣事,见夜已深沉,方各自回房歇了。
谢婉儿出阁后,林寒川松了一口气,将院子收拾了,命黛玉挪进去。先前采买的丫头里,竟有两个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因家里人犯了事,才进了奴籍。春枝和兰枝调教了几个月,便办事得力,行止不俗,林寒川预备给了黛玉。不料春枝却吞吞吐吐道:
“云枝是个好的,识文断字,还能做的来诗词文章,跟着大姑娘再合适不过。翠枝也不俗,虽是市井人家出身,学起东西来却快,夫人的账簿看的多了比我还明白呢,这两个丫头相貌好,身家清白。”
“咱们府里采买的不都是身家清白的女孩儿么?还有一个碧枝怎么样?据说诗词歌赋上也都来得。”林寒川打断道。
“碧枝和云枝虽都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我瞧着碧枝不如云枝老实安分。好几次大爷来都抢在头里端茶递水呢。”
“既如此,那碧枝就留着我使唤,她那相貌也是好的。除了云枝和翠枝,你再选些丫头给大姑娘送去,那个南方菜做的好的厨娘也一并带过去。”
春枝应了,自去忙不提。
林黛玉身边原跟着紫鹃和雪雁并奶娘王嬷嬷,如今又添了云枝和翠枝,一下子热闹起来,翠枝除了看账本子,针线上也来得,人又活泼,和雪雁倒是颇为投契,两人好的和亲姐妹似的。
林黛玉日子过得不错,衣食起居很是自由,云枝颇为能干,协助黛玉将院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紫鹃见了,有些不太舒服,林黛玉进贾府后便事事依仗与她,两人和亲姐妹似的,猛然间多了个云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劝黛玉道:
“姑娘来谢家也住了这许多日子了,老太太几次派人来接,姑娘也该回去了。”
不想说曹操,曹操就到。鸳鸯带了人亲自来接,朝黛玉笑道:
“林姑娘不在府里,宝二爷吃饭都不香呢,天天磨了老太太派人接,姑娘今儿赏我个面子可好?”
鸳鸯既如此说,黛玉自然不好推辞,仔细瞧竟见鸳鸯眼角有些发红,忙惊问道:
“你怎么像是哭过的,可是府里怎么了?”是不是老太太身子不舒服,黛玉心里担忧,当下起身。
“老太太好着呢,太太院里的金钏儿投井了,听说撵出去那日还被谢夫人撞见了呢。”同为丫鬟,兔死狐悲,早上听了消息,鸳鸯便吃了一惊,与众丫鬟偷偷哭了一场。
“什么?怎地扯上我姐姐。”林黛玉先是震惊,又听说与姐姐有关,当下微微动气。
“姑娘莫气,金钏儿出去那日,太太院里只谢夫人在,我与姑娘亲眼瞧见的。”
紫鹃这么一说,黛玉才想起找姐姐时,见金钏儿抹着眼泪跟了个婆子出去,还以为家里出了事呢。
“我们打听得说是谢夫人要要了金钏儿去,金钏儿才想不开的。”鸳鸯又道。
林黛玉不愿怀疑姐姐,但见鸳鸯信誓旦旦,说的倒像真的,便径直去了姐姐院里:
“姐姐,金钏儿撵出去那日,姐姐可是说了什么?如今金钏儿投井死了,竟有人混赖在姐姐身上。”是看着我们姐妹好欺负么,林黛玉将最后一句咽下去。
“年纪轻轻的,不想竟还是这么想不开。”林寒川先感叹了一回,又道:“也并没说什么。我在太太房前见宝二爷慌慌张张跑出去,还疑惑什么事呢,进了屋子才听太太说什么勾引宝玉,我见那丫头哭得可怜,便打算要她回来,谁知她不愿意,便也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黛玉听了,心里未免不是滋味。只得随了鸳鸯等回了贾府,将云枝和翠枝也一并带了。
先去老太太处请了安,贾母略有些责备。宝玉却是开心得不得了,围着云枝和翠枝嘘寒问暖,私下同黛玉道:
“好妹妹,这两个神仙似的姐姐可是从谢府带回来的?日后可常住在咱们园子里才好,也好亲近亲近,我瞧云姐姐像是不太爱搭理我。”
“哪来的云姐姐?你倒不怕云妹妹生气。听说太太院里的金钏儿不好了?”
“我刚好了些,妹妹又来招我。原是我害了她,恨不得跟了她去。”宝玉正不自在呢,听见黛玉的话,又落下泪来。
“二哥哥这是怎么了?”史湘云找宝玉来撞见,惊讶道。
“并没什么。”宝玉胡乱擦了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