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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一轻,阮晚一瞬有些失落感,恶狠狠唾了自己没出息,卧在罗汉床上的人丝纱玄衣,不同于以往的道袍,硬生生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现在解下了缎带,眉眼含妖的模样再柔柔地看一眼阮晚。
后者骨头都快酥了,左边的小恶魔催促他,上,赶紧,就趁现在!右边的小天使警告他,回来!稳住!
算了,命要紧。
阮晚扯好衣裳,把腰带捡起来,使劲拴了个死结。
呼吸紊乱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撩开帘子看了外面一眼,这不是回侍郎府的路。
“我们去哪儿?”抓了把有些乱的头发。
公子无觞慵懒地半抬凤眸,凝视眼前这个明媚的少年。
“亲一下如何。”他若是主动一次,那滋味该是如何..
阮晚脸色变臭,讲真这修道的人不该清心寡欲吗,这老妖精怎么老是这么骚气。
轿辇外的道路变得有些冷清,阮晚好奇到底这是去哪儿的路,不行,出卖自己的嘴巴太龌龊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铁一般的脊梁!
“吧唧。”使劲嘬了口老妖精的脸颊,留下一个口水印。
公子无觞眯着眼,没有摁倒也没有反客为主,指尖掠过阮晚亲过的地方,总有一天要让他亲些别的地方。
阮晚不耐烦地搓搓嘴,妈的这老妖精真是,谈个恋爱怎么这么矫情,跟个小姑娘似的。
“快说。”催了这个还在花痴的老妖精一句。
白玉似的指尖被含在口中,缓缓抽出时还带着清响的水声。
阮晚老脸一红,这老妖精,抓了个软枕砸过去,恼羞成怒地吼了句:“说!”
漾动魅惑的眸子似有陶醉:“带你去出出气。”
尔后不管阮晚怎么问,公子无觞始终不告诉他,出气?出什么气,捅他的是轩苍骨,轩苍骨这会儿在自己家呢,出哪门子气,吹牛逼不打草稿的么。
抬轿辇的人一路上没歇过,阮晚隔一会儿就把帘子撩起来看看,隔一会儿就把帘子撩起来看看,也看不出个什么花样,到底这老妖精要带他去哪儿。
在阮晚昏昏欲睡的时候,轿辇稳稳落在地上,阮晚乍得弹起来,旁边的公子无觞将缎带递到他手里,示意帮他系上。
阮晚打着哈欠慢手慢脚把他的白发顺好,将缎带打了个蝴蝶结:“这是哪儿。”
公子无觞不语,起身,抬手,阮晚跟个狗腿子似的扶住他,搀着这位精贵的瞎子下了轿辇。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长桥,弯弯的呈一个半月弧横在水面上。
这不是,十里桥么。
侧头用疑问的目光看向公子无觞,什么意思。
公子无觞握住他的手:“上去。”颔首也不多说,非要阮晚上去。
阮晚感觉自己有点便秘,表情沉重,还是听话地朝桥上走。
这里的景色一般,不过好在安静,不会让别人发现公子无觞,阮晚松了口气。
不对,他们俩在别人面前是正当师徒关系,别人看见了就看见了,又不是偷情,心虚个什么鬼哦!
走到十里桥上,公子无觞松了手,阮晚就懒散地坐在扶手上,抱着手面对着老妖精。
“说罢,干什么。”
风起,撩乱了白发,公子无觞顺好发丝,调笑道:“晚儿不是喜欢在此处幽会么,特地带你来试试。”
什么幽会?!刚刚才自我安慰好不是偷情后,公子无觞一句幽会差点让他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个操作太骚了些吧。
“我幽会?爷要会也是正大光明的会好么。”
说完,阮晚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中心,十里桥幽会?
上回他糊弄厚玉不也是说的十里桥么,这老妖精也太爱钻牛角尖了吧。
公子无觞踱步到阮晚面前,双手撑在阮晚身侧,勾起了抹清远的笑:“不喜欢这里了?”
喜欢个腿,当时他随口掰扯的一个去过的地名,厚玉相信了老妖精也相信了?
嫌弃地看了眼人,抱着手要走,公子无觞拽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怎的?小骗子又不高兴了?知道厚玉心眼小还敢骗他。”骗完不说还骗第二次,那天厚玉态度的转变他不是不知道,无伤大雅也就不去点破了,只是这个小人儿啊,难道就真想不明白厚玉又怎会是一直被骗的人呢。
阮晚不理他,又继而说道:“厚玉信你是因为你府里有人舌头长在外面,可他又会信多久呢?”
废话,阮晚翻了个大白眼,这几天事情多的跟什么似的,他还能有闲工夫去应付这些?
难得老妖精这么明白地跟他说话。
不远处,是一队仪仗,阮晚凭着记忆搜想了会儿,这是祭司殿的仪仗,厚玉来了?
联想起之前公子无觞说的要帮他出气,看来是公子无觞的安排了。
出气来这里跟厚玉见面?老妖精这个男人做的好失败啊,他在轩苍骨那里受了委屈,他折腾厚玉来出气?
也就欺负欺负厚玉了吧。
厚玉一身步履匆匆,见阮晚和公子无觞在桥上,便往桥上来,见了公子无觞规矩地弯腰打礼:“师父。”
看来挺着急,阮晚想,人妻的头发都只是随便一绾,额角还被汗水浸湿,连鼻尖都冒着汗珠,脸颊透出艳红。
好心地递过去一块帕子,厚玉接下弯眸温笑:“谢谢晚儿。”
得了得了,又开始装了,阮晚无奈地耸耸肩。
公子无觞不语,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厚玉也不问为什么他这么着急把自己叫来,师父的喜怒不定他深有体会。
恭顺地立在旁边等待吩咐,阮晚觉得气氛挺尴尬的,抱着手眺望桥下的湖水远处。
气氛诡异得阮晚差点想来朗诵一首再别康桥了,公子无觞像是看出来了,轻声:“厚玉喜欢晚儿?”
阮晚哽得来不及说话,急促地咳嗽,伸手想抓公子无觞的衣袖结果被厚玉震得更懵。
“是,厚玉喜欢晚儿,望师父成全。”厚玉温恬的声音响起。
阮晚想一口痰吐在两个人脸上,什么啊?一个想害死他还装的深情款款求成全,一个才跟他谈恋爱就帮他找下家?玉矶山的特产是渣男吗。
公子无觞笑,唇边妖冶的靥颜格外魅惑:“好啊,为师自然成全你们。”
阮晚觉得这车有点快,根本不是自己人的车,老妖精该不会是被易容了吧?
这个什么蛇皮走位的操作,蒙圈状态里阮晚连炸毛都没来得及。
厚玉显然也没想到公子无觞会这样直接的答应,弯腰准备谢恩,在此之前看了阮晚一眼,温柔的眉眼尽是暖意,只有阮晚知道,这个笑里藏刀的人妻在打什么狗屁主意。
还没弯下腰,阮晚一声闷叫打断了厚玉的动作。
公子无觞揽住他的腰,按进怀里,掩住双目不见神色,唇角微翘满是狷嚣:“嗯?厚玉这是高兴糊涂了?”示意厚玉赶紧谢恩。
可偏偏,他抱着阮晚的姿势已经不似师徒亲密了,厚玉依旧顿在原地。
若他现在都还谢恩,这等羞辱哪怕是师父,今后他怕是再也抬不起头来。
阮晚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情况,被迫摁在公子无觞胸口,喳喳地要岔开话题:“那个什么..大家都是男人,这样不太好吧。”一句大家都是男人,话题的深度果然更诡异了。
厚玉闭了闭眼,弯腰准备谢恩。
阮晚叽叽喳喳地叫:“不,不是..唔。”话一下子全被堵回了肚子里。
公子无觞居然当着厚玉的面亲他!
就算阮晚脸皮再厚,也不可能胆子有这么肥,偏生还是在这个想害死他的人面前。
厚玉也懵,他知道师父对晚儿情愫不一般,但这般亲近,饶是他在公子无觞座下这么多年也是没有见过的。
随及是各种情绪五味杂陈挤在心里头,耻辱,愤怒,懊恼。
平时不敢对公子无觞有半点忤逆的厚玉头一次转身便走。
阮晚脑袋都被亲晕了,舌尖都麻了,才被松开,四下看看,厚玉已经走了,公子无觞依旧淡笑如风。
阮晚气得一拳擂在公子无觞身上,呸了一声转身就走了,这老妖精不按常理出牌,不要脸的老混蛋。
公子无觞依旧停在远处,在阮晚坐过的地方坐下,从前不识情滋味,如今尝了,倒是贪得无厌了。
抚过胸口银色的牡丹绣纹,这小人啊,真想他永远都像现在这般呢。
过会儿,阮晚又气鼓鼓地跑回桥上,那些轿夫没有公子无觞的命令根本就一动不动的跟石像似的。
厚玉的仪仗还没走远,但是跟着他去可能会死在路上,只能哒哒地跑回来,幽怨地盯着公子无觞。
这个不要脸的老混蛋。
“还不回去么?”强压下大吼的欲望,声音都挤得发颤了。
“便就在这里,喜欢看晚儿这样。”活灵活现的,跟个小狸猫似的。
阮晚牙齿都气得打架了,逼到公子无觞面前,这老男人比他高一个头,阮晚踮起脚,使劲吻了他一口,舌尖迅速进入又迅速退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并没有被按住继续亲,阮晚哼了一声:“咱们现在说好了,亲一口就帮我办事,我亲了,走。”说好个屁,这老东西耍无赖他也只能跟着耍。
反正下河一次跟十次都是湿衣裳。
公子无觞貌似很满意阮晚这个提议,让阮晚扶着慢慢下了桥。
轿辇上,公子无觞不恼他,掩目安静卧在罗汉床上,似在补眠,阮晚也趴在旁边盯着轿辇华盖发呆。
公子无觞做事向来都是最优解,最轻松解决问题的方式,绝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那么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说是因为吃醋想气气厚玉的可能性是不大的。
这老妖精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帮他出气,出气..他受伤是轩苍骨刺的,轩苍骨为什么刺他,因为胡云,为什么是胡云呢,因为胡云不知道是谁的人。
帮他出气..公子无觞这是不是在暗示他,胡云是厚玉的人!?
胡云什么双生胎都是他在大将军王府胡编乱造的,胡云的孩子本就足月临产,那么如果胡云是厚玉的人,该是多久以前就安插在轩苍骨身边?
他本就不明白胡云到底是厚玉还是沈素凰的人,现在似乎明了了。
但还有几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脑子里,使劲推推公子无觞:“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胡云是厚玉安插在轩苍骨那里的奸细。”后半句压低了声音,怕隔墙有耳。
公子无觞像是被扰醒了,深吸了口气:“嗯。”
阮晚又急切地小声问:“可是怎么可能这么巧。”怎么可能碰巧在那一天,杨利卖胡云,被他看见,又笃定了他会将胡云买下来。
后者声音里满是睡意慵懒:“若是不巧,晚儿怎会相信呢。”
公子无觞了解厚玉,做事一向干净利落,杨利他用完便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胡云的命之所以还留着就是因为想让阮晚被推到风口浪尖,环环相扣,严丝密缝。
阮晚闷在公子无觞怀里想了会儿,又抬起头:“那么陆琦也是厚玉的人了?”
这厚玉真厉害,把儿子和老子霍霍得反目成仇,陆琦演得惟妙惟肖的,可是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厚玉是想做什么呢?
“陆琦是厚玉的人?他居然能把陆覆资的儿子哄到他那边去?”玉矶山这俩人怕不是邪教吧,搞得跟传销组织似的,骗人都是一套一套的。
公子无觞轻声:“算是吧。”陆琦不是厚玉的人,但主子毕竟是皇宫里的,时局变动,让晚儿少知道为好。
阮晚皱眉趴在公子无觞怀里:“你还有什么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别等着我问!”生怕还有什么他不知道落下的,公子无觞又是个癞蛤蟆,戳一下跳一下的。
后者柔声一笑,撑着头半倚起来:“晚儿想听,为师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
“吧唧!”响亮的一声,让公子无觞笑意愈发深。
阮晚觉得有种给自己挖了坑的感觉,什么亲一下办一件事,这老妖精现在还养成这种恶习了:“快讲!”
“胡云的孩子本就生不下来。”公子无觞淡淡道。
阮晚睁大眼睛,生不下来?意思是胡云的怀孕是假的?那怀那么大肚子是扣了半个盆在上面?不对啊,大夫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似乎知道阮晚的疑惑,公子无觞继而:“胡云服药强行有孕,其药用后有异香,胎儿先天无胎心,十月后便是死胎。”此药名为奉子,让妇人强行有孕,多为宫里嫔妃争宠时用过。
阮晚越听脑袋越懵,难怪,难怪之前苏希还不停警告他小心这个孕妇,异香?苏希肯定那时候就察觉了。
“为什么?...”
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做这种事,偏偏胡云还做的得心应手。
公子无觞道:“胡云在轩苍氏府内,有孕是好事,只是那药与牡丹皮相克,晚儿喜欢牡丹,胡云不出西楼也正有这原因。”
那日他在西楼折下一朵牡丹,胡云看见了怕是以为他要做什么,也正好确认了那女子用过奉子。
牡丹皮凉血消淤,普通孕妇触及便有不适,更何况用过奉子的妇人。
阮晚持续呆愣,公子无觞继续说着:“胡云应该是习武时伤身不能轻易有育,而她的主子需要她有一个孩子。”
阮晚明了,厚玉熟通药性,这种药恐怕他用起来也是熟练得很,只是胡云..
那日遇见胡云时,她躺在地上被杨利用鞭子抽打孕肚时,都竭力一声不吭,公子无觞说她习武肯定是有察觉她的功夫。
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那样的情况都能忍住不动手,肚皮上的伤口都破了几层皮,对自己都这样狠,他也可以理解胡云怎么做到谍中谍的。
公子无觞见阮晚不说话,也知道他被惊着了,揉着他的发丝,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脊骨安抚,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过晚儿的奴才是个好奴才。”
苏希倒不莽撞,也小心得理的做事,虽然是个偷儿,但公子无觞还是挺瞧得起这个人的。
阮晚蹭蹭公子无觞胸口:“能不吗,我的奴才当然是好奴才,我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不太舒服,依旧处于对这种血腥事情不太适应的状态,他不想变成这样害人...
“我有点不舒服,你也这样害过人吗?”突然想起公子无觞说的瘟疫和命劫,又想起他对这些事情说起时淡淡的像是在评价一道菜好不好吃,阮晚嘘了声,他不该问。
公子无觞按住他的后颈,让他埋在怀里:“害过,但不会害你。”害?若人不伤我,何以刀剑相向?
这道理阮晚懂,但他不愿变成这样,叹气,和和睦睦是不可能了,苏希几次劝他不要再心软,劝他动手,他都犹豫不决,现在他似乎有点摒弃心里的那些善信了。
厚玉不杀他,是因为他有更大的用处吧,哪怕他随时随地温声软语,心里想的也是如何至他于死地。
太过难受了,无法想象,厚玉是为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他是想做皇帝么。
“厚玉想做皇帝?”阮晚还是问了出来,厚玉这个样子,恐怕比他在小说里面看的那些什么王爷皇帝都要有心机多了。
而公子无觞只是清浅地摇摇头:“不,他想的事情很小。”小,小到微不足道,若是从前他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不可能。
下意识抓紧了公子无觞的衣袖,后者将他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吻了一下。
阮晚又问:“你亲我是不是给厚玉看的?”
亲他,就是让厚玉知道,公子无觞已经清楚厚玉的心思,也知道胡云是厚玉的人,更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警告厚玉不要动阮晚。
“是,我看晚儿也很喜欢这种方式。”戏谑的笑容在嘴角。
阮晚脸拉得老长,谁喜欢了?要不要脸了,张嘴就在公子无觞下巴上咬了一口,不要脸的老东西。
“你怎么不撒尿呢?外面大黄狗标记领地不都撒尿么。”特地用粗俗的语言就是为了气一气这个厚脸皮。
然而回应他的是轻笑声,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好,下回罢,一定满足晚儿这个心愿。”
噗,阮晚在心里吐血,自动脑补出了公子无觞一掀衣摆,对着电线杆子撒尿的模样。
有点无法接受,阮晚捂脸埋在人怀里,比不要脸他是真的不行,一点都不行。
就这么,阮晚一路上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想不通的就大咧咧问公子无觞,后者果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阮晚想着想着倒是把自己想睡着了。
听着怀里均匀的呼吸声,公子无觞无奈地叹叹,这样似乎也不错,小狸猫总是喜欢逞能,喜欢自己去发现探索这些事情,既然这样,纵了他这几回也无妨。
可是,他不能一直待在王都,若是他回玉矶山了,该如何是好呢?
无觞圣人也安静了,像阮晚之前思考问题一般安静,只是他想不通时,阮晚却不能娓娓讲开。
侍郎府,阮晚敲敲门,里面的门童答应了声准备开门,公子无觞神情有些不解。
“此处有些阴晦。”像是有孤魂野鬼来造访过。
皱眉,下意识将阮晚揽进怀里,阮晚没听明白阴晦是什么,只看着公子无觞垂在袖间的手灵巧掐算,阮晚小声问了句。
“你刚刚说什么。”
老妖精这么认真的表情,他也严肃起来。
“呵,无碍,跳梁小丑罢了。”并未松开阮晚,若是这小人被吓了,是什么样呢。
带着这样的期待,公子无觞进屋的速度也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