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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北,四座大营。
一营上万帐,一营十万兵,北临百花林,西镇乱葬岗,雄霸五湖四海,势贯**八荒,连营作海,旌旗是浪。隆景大军,四象为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座军营,四十万军,合以京城中的五万御林禁卫军,就是隆景国的全部军备力量。时已隆景二十二年,隆景朝国力强大军备精良,其势鼎盛天下无出其右,威震四海无人敢攫锋芒!
四营八方连,合围又四方,可容十万人,特大型校场。
除却,边疆守卫的,各州驻扎的,回家省亲的,告老还乡的,此时军中还是二十来万大老爷们儿。说的就是大老爷们儿,这是男人呆的地方,无处不是粗枝大叶,没有一株娇花嫩朵,石锁,沙袋,凛风,刀枪,铁打的肉,钢捶的骨,老厚的茧,粗糙的皮,粗野到了粗暴,豪放到了狂放!这是男儿的世界,林中百花不能侵,坟间野鬼不得犯,因其刚阳铁血之气匿如火雷密如硝烟,未燃已是冲天而起!
也就是说,光棍儿成疯!
枯燥的日子,旺盛的精力,除了吃喝拉撒,演兵练武以及打群架以外,兄弟们呐,总要有个发泄的去处!
就说是没有花,这绿叶儿上,总得有点儿花絮才成。
这一天,军营轰动了,四营皆起,涌向了校场中间的点将台:“轰隆隆隆隆隆隆——”
今天,在场的,都是有福之人。
因为来了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大伙儿快去看——大伙儿快去看——三花公公又来唱戏了!犒军!”
“不是犒军,是靠你!”
“靠你!”
“三花公公,来段儿贵妃出浴!”
“无鸟一身轻!无鸟一身轻!”
“三花三花!哗哗哗哗!人花心花!哗哗哗哗!三花三花!哗哗哗哗!公公绣花!三花三花!哗哗哗哗!吹个喇叭!三花三花!哗哗哗哗!松松裤带!哗哗哗哗!紧紧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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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罢。不是男人的男人都如此地受欢迎,可以想见,一个女人进到这种地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若非是,极其特殊的情况。三花是轻易不敢来这里的。
何况今天一个人。
怀忠这个人呐。哪里都好,就是带兵不行!
粗俗!没有素质!
三花是很有意见。可以三花不敢造次,三花这回不唱戏,三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轰!”只一句话,立时炸窝:“没过门儿的儿媳妇儿?今儿就上门儿?”
“操!”换来一个字。整齐又划一:“不早说!”
旋即一哄而散,转眼溃不成军,瞬间自相践踏,立时哭爹骂娘:“格老子!娘希匹!你奶奶个熊!我日你祖宗!噼里啪啦腚咣腚咣……”
“咳!”方老将军被惊动了,出现在万千营帐之一:“咳咳!”
若是往常,只一声轻咳,已然足够镇住场面:“不许胡闹!不成样子!”
但这一次。咳是没有用,训斥也没用,只一个愣怔人已是被高高举起,一路足不沾地腾云驾雾般就给传了过去:“嘿黝黝!嘿黝黝!咱家媳妇儿要上门儿!嘿黝黝!嘿黝黝!俺们要看新媳妇儿!”须臾上台。晕头转向,方老将军也不知道这帮小崽子又是造的哪门的反,心说准是想媳妇儿又想疯了:“好了好了,不要闹了,老人家我这一把老骨头……”
实际上,这时的方老将军无职无权,只有一个侯爷身份。
当然了,那些都不重要,就算他是一个平民百姓兵们也都爱他敬他,视其为父。
亲似一家,军中大父。
“大父大父!轰轰轰轰!功高劳苦!轰轰轰轰!”但今天,不一样:“大父大父!轰轰轰轰!严父慈母!轰轰轰轰!”就得闹,就得疯,子弟兵们一条心,大父也是挡不住:“大父大父!轰轰轰轰!咱家媳妇!轰轰轰轰!”三花那是拍手,这个必须跺脚,吼得惊天动地,跺得地动山摇:“大父大父!轰轰轰轰!恭喜大父!轰轰轰轰!”
忽收,辄止,正是轰隆隆的雷声过后,一霎那的寂静——
闹腾归闹腾,难得如此整齐划一,三花公公一直都很奇怪,奇怪这些野蛮人是怎么做到的:“方家有后!名传万古!呜——————————————————————————”晴天一道霹雳,震得大地战栗,随之雄壮悠长的号角呜呜吹起,于四方连营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如风席卷呼啸过了旌旗之海,密集的鼓点已如大雨倾盆:“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
三花忽然明白了,若非是提前,早有准备——
兵们都知道了。
只有方老将军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三花不是消息,只是一个讯号,慕容公子的手段,三花早该知道!
三花无语,苦笑。
可怜方老将军,早就彻底懵了:“这,这,谁家媳……”
不容分说,不及思考,百十干将齐齐上前,高抬,高举,直接,人轿,如狼似虎一窝蜂般将之挟裹而去:“开路开路,打道回府,瞅新媳妇儿去喽!”
“哎!”三花叹一口气,心情很是复杂。
任谁给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要傻子般乐呵呵地给人卖命,那滋味儿,绝不好受!
“三花公公,往哪里去?”忽有一道声音,捏着鼻子说道:“贵妃出浴,不唱了么?”
三花悚然一惊,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三花公公,不如唱个,菊花台罢?”这是一个阴阳怪气的,邪恶声音!
三花心肝儿一颤,菊花一紧!那个问题就是方老将军在这儿三花是安全的,但是现下……
“三花呀,人家是去瞅新媳妇儿了,你说俺们瞅不着可肿么办呢?”这,甭提了!
“咳!”拿眼一瞥,一万道眉毛,在挑。
“咳咳!拿眼又一瞥,两万个兰花指,在翘。
“唱!”三花骈指,大吼一声:“我唱!”
三花公公必须要当机立断,只因其余那些个更是不堪入目:“长空雁,雁儿飞,雁儿飞哎呀雁儿呀……”
“打住!贵妃醉酒省了,洗个白白再说!”
“听宫娥在殿上一声启请,我只得解罗带且换衣巾,在头上忙把金钗摘定,转身来脱凤衣解下罗裙,啊!”
“没劲!改唱十八摸!”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
“诸般闲言你不用讲,上来就得摸咯吱窝!”
“伸手摸姐胁肢湾,胁肢湾里有个窝,窝里还有一蓬草,一摸姐就喔喔喔~~”
“配合!配合动作!”
……
……
……
哪里有欢笑,哪里就有泪水。
光明与黑暗同时存在,痛并快乐交织着,三花倾尽心全竭尽全力全情投入,终于做出了一次有生以来最为成功的,一次演出!
千古绝唱!万古流芳!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话说方老将军。
方老将军手下的兵,从来都是又规矩,又老实,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不该瞅的也不瞅。
送到巷口,齐回军营,并无二话,回去等着。
忠烈千秋。
进门之时,方老将军已然心下有数儿,不过就是回来瞅一眼,自家未来的儿媳妇。
当然了,老人家的一生,大风大浪经得多了,生生死死也见惯了。
没甚么,没甚么,真的没甚么。
天空飘过七个字儿~
进门儿。
院中一匹马,红艳艳,羞答答,乌溜溜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瞅着他。
那马,那马,分明就是一个美貌无匹的大姑娘啊,那额鼻之上一抹动人心魄的耀目雪白,浑似一道闪电突如其来:“喀嚓!”
“啊呀呀!”原来新媳妇儿,就是这匹马!
方老将军产生了幻觉,因为这匹马有些眼熟,因为这匹马的前身是一头牛,因为方老将军实在实在是……
不紧张!不紧张!我叫不紧张!
这时厅里头,跑出一个大姑娘,红红火火脆生生,张口就是一个:“爹!”
这一声爹,十分脆亮,犹如一个二踢脚炸开在方老将军的脑门儿上:“看!”
二踢脚么,响两声儿的,又如啪啪两记大耳光当下将方老将军给抽得头晕脑涨:“这是你孙子!”
小宝宝,在睡觉,一丝奶渍在嘴角儿,小脸儿愉悦又满足,睡得那叫一个香!
你说这叫甚么事儿!
幸福来得太快,变成一种惊吓,方老将军呆呆看着那个小娃:“的,的,的,的,爹?”
这叫买一赠一,双重惊喜,方老将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爹爹。”
这又多出一个爹,这又来一媳妇儿,眉眼俊俏,嫣然一笑:“小囡囡,叫爷爷,爷爷的爷,爷——爷!”
“大!”
“啊!”先是马卧槽,当头连环炮:“将军!”
方老将军仰天而倒!
“爹——爹——”一过河小卒救驾来迟,当下怀抱老父痛哭失声:“爹!啊——————————”
天空飘过七个字儿!
你说这事儿又怨谁?